国产剧的嫌贫爱富，开始人传人了

本文系网易沸点工作室《谈心社》栏目（公众号：txs163）出品，每天更新。  

“仙侠剧好像真的要完蛋了。”

前两日，沉寂已久的暑期档闷声干大事，《沉香如屑》在未公布定档日期的情况下突然开播。

要知道，这部剧的两位主角杨紫、成毅，都曾有过口碑不俗的仙侠代表作，观众的期待值简直要拉满。

《香蜜沉沉烬如霜》中杨紫饰演锦觅

《琉璃》中成毅饰演禹司凤

然而坐拥如此好的阵容，开播后的反响却不尽人意。

“剧情老套”、“角色同质化”，近些年仙侠剧的老毛病又被反复提起。

究其原因，人物设定太雷同了。

杨紫饰演的是上古遗族菡萏仙子，成毅饰演的则是天界四大帝君之首，两人联手向恶势力宣战，最终携手守护天下苍生。

光看这故事概述，都能嗅到熟悉的“上古虐恋”那味儿。

以至于观众实在是看腻了：“不加个尊贵身份，剧就写不下去是吧？”

上古大神才配拥有绝美爱恋，这个君那个帝才能坐上主角的宝座。

清一色的尊贵身份，普通人根本无法获得入场的机会。

国产剧，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嫌贫爱富”了？

01

天潢贵胄，才配刻骨铭心？

事实上，这不是国产剧第一次引发这样的争议。

细看近几年大火的仙侠剧女主设定：

《香蜜沉沉烬如霜》的花神后代锦觅；

《宸汐缘》的山灵族公主灵汐；

《千古玦尘》的女主，则是上古界四位真神之首。

图源《千古玦尘》

而男主之间的竞争，也是不相上下：

《三生三世十里桃花》的天族太子夜华；

《三生三世枕上书》的东华帝君；

《宸汐缘》里的神尊九宸；

图源《三生三世十里桃花》

背景堆成山，头衔动辄天下第一、上古顶级，没有个天潢贵胄的富贵身份，都不好意思许诺地久天长。

好不容易有部《与君初相识》，抛却了上古之神的设定，男主是蛟人王子，女主是御灵师。

结果后期蛟人王子大开金手指，摇身一变成为北渊之主，统领一方。

图源《与君初相识》

主角们谈个恋爱，三界都得跟着抖一抖。

三界：你礼貌吗？

然而这还不够，当主角们拥有高贵的出身，剧情还会附赠他们以正面、积极的形象。

男女主角理所当然成为剧中最善良、最正义的人，他们天下无敌，他们拯救苍生，他们还要拥有这世间最真挚的情感。

这世间的一切劫难，都不过是促成他们爱情的一道门槛。

图源《沉香如屑》

这样的问题，不单单出现在古装剧里。

曾几何时，高喊着“没有物质的爱情就是一盘散沙”的顾里，连同她的《小时代》，被不少人炮轰三观不正。

那时谁能想到，如今的现代剧里，没有了顾里金句，却处处都是“顾里”。

就说近几年大热的都市剧，永远离不开北上广深，主角们个个手拿精英剧本。

就如《三十而已》里三位女主角的设定。

顾佳是能换爱马仕挤进上流生活的富婆，王漫妮是个能花一万八升级海景套房的奢侈品销售。

就连设定中代表着大多数普通人的钟晓芹，也是自带上海户口，在最后拿了百万稿费“逆袭”的人生赢家。

《三十而已》钟晓芹

主打亲子关系的剧，也没能逃过这一套路。

《小敏家》里，周迅饰演的刘小敏是一家妇产医院的主任护士，在北京住着三室一厅，妥妥的中产阶级。

儿子金家骏跟着前夫在外地生活，高考前夕才来到北京复读，结果爱上了富二代女孩佳佳，两人谈起了恋爱。

距离当年的高考仅剩两个月，金家骏忙着谈恋爱、逃课去网吧，吃喝玩乐什么都没耽误，最后还是以708分的成绩考上了清华大学。

一路开挂般的尊贵主人公们，让观众们无奈又疲惫。

看着这些中产阶级在巨大house里表演焦虑，社长捏了捏自己的钱包，默默按下暂停键。

问题来了，上古帝君拯救苍生，宰相之子匡扶正义，中产精英演绎现实。

那小人物都去哪了？

02

出身不好，就活该陪衬？

如果说近几年观众们对国产剧小人物开始有了某种共识，那一定是：

“和我们现实生活不大一样啊？”

古装剧的主角们口口声声要“拯救天下苍生”，结果真正的天下苍生，都在剧里当奸诈反派和恶毒小人。

“不安分”想往上爬的低阶小仙，注定会上演着嫉妒与憎恨的剧情，沦为主角虐恋之路的陪衬。

《三生三世》里，夜华的侧妃素锦，心机颇深，为了得到夜华的爱不择手段；

《香蜜沉沉烬如霜》里的男二润玉，出身是天帝与情妇所生的长子，无论怎么努力也只能沦为男女主爱情的陪衬。

《香蜜沉沉烬如霜》中润玉黑化

就连被观众盘出包浆的《甄嬛传》，也免不了安陵容、浣碧这样的标签性角色。

她们出身卑微、鼠目寸光、利欲熏心，费尽心思往上爬，最终的结果却是“原是我不配”。

单单出身不好，就可以成为她们嫉妒、陷害别人的最好理由。

图源《甄嬛传》

费尽全力，希望实现阶层跨越的她们，却总是成为道德形象卑劣的反派、高尚主角们的陪衬者。

网友对如今国产剧“出身论英雄”的设定大为吐槽

在现代剧中，这样的脸谱化形象则更为普遍。

如果你没有错过这两年大热的现代剧，那你一定对穷人家庭里的“樊胜美式妈妈”印象深刻。

她们没皮没脸、吸血子女、要钱没完，不逼死子女不罢休。

同样模式的还有《都挺好》里的苏明玉妈妈，重男轻女，连女儿正常上学的权利都剥夺。

虽然现实里也确实有这样的妈妈，但在国产剧穷人家庭里，这一设定的浓度越来越高，已然成为一种固定的刻板印象。

也不乏有些现代剧，试图让小人物担任主角，但是剧情悬浮得跟普通人一毛钱关系没有。

《梦回》的女主角茗薇，自称是“小北漂”，没钱没势。

然而镜头一转到她住的房间。

精装修loft不说，梦幻浴缸边旁还有超大落地窗，怎么看，都很难和“北漂”“没钱”等标签联系到一起。

图源《梦回》

无独有偶，《我的真朋友》里女主的程真真，人物设定是初入职场的房产中介，一个月拿着两千的工资。

然而，她不但能租下样板间一样的房子，更能在没钱吃饭的时候“苦哈哈”地拿出一碗标价四五十块钱的高端速食。

一边说着发愁自己没钱交房租，另一边补了一万八的游艇差价。

走进办公室如同T台秀，时时刻刻妆容精致犹如在玩奇迹暖暖。

图源《我的真朋友》

这不明摆着是披着“普通人”身份的千金大小姐么？

试图用台词来渲染普通人的生活艰辛，却拦不住充满梦幻粉红的偶像剧泡沫，和高高在上的创作者视角。

一边是病态的丑化拉踩，穷人只配战战兢兢，卑微仰望；

另一边是设定悬浮，月工资两千的实习生也能住精装修lof。

普通人想去国产剧里找共鸣，竟成为“痴心妄想”。

03

小人物，

也曾在国产剧里闪闪发光

曾几何时，我们的国产剧，最擅长于把普通人的故事拍得趣味横生。

就如《贫嘴张大民的幸福生活》，被公认为国产剧小人物的“末代狂欢”。

主角张大民，12岁那年父亲死于锅炉厂事故，留下母亲和四个弟弟妹妹，一家人挤在大杂院的小平房里。

在这样的环境之下，张大民作为家里的长子，自然担起了照顾家庭的责任。

他的贫嘴，也正是为了给贫穷的家庭一点生活的乐趣。

张大民刚结婚时，为了能有一处“新婚住所”，全家人硬生生将20平米的小房子隔成了两间。

孩子出生后，实在是没地方住了，想在家旁边盖间小屋，但绿化局有规定，不让砍那位置的一棵树，张大民就围着树盖了间房。

“别人搬家还得种花种草，我这直接参天大树了，让别人羡慕去吧！”

五弟高考，紧张得手足无措，张大民又贫道：

“这考试就像上厕所，你上一趟拉完了，神清气爽，其他的交给老天爷，你怵什么？”

日子虽贫穷、拮据，愣是让一家人过得红红火火。

几十年间，弟弟妹妹都各自走出了自己的人生，老二在屠宰场打工，老三是仓库工，老四做了护士，老五则成了大学生。

直到最后也没有什么人生逆袭的桥段，大家都是平凡的普通人，把自己的普通生活过好已经很不容易了。

而在樊胜美式妈妈霸屏国产剧之前，很多的妈妈形象是张大民妈妈这样的。

即便没有文化，但十分爱护子女，默默为家庭付出。

自己没有经历过好日子，也从来不会将期望强加到子女身上。

邻居送她一串荔枝自己都不舍得吃，尝两颗，其余都放在冰箱里留给孙子吃。

正是这些微小而细碎的烟火人生，才让故事处处彰显着真善美。

国产剧的“穷人们”怎么就变成了坏人们？

这个问题，或许最该交由创作者们来回答。

年初大爆的《人世间》，从一个家庭的三十年牵引到时代的变化，而这样扎实的剧本，让编剧王海鸰感慨“写得格外难”。

“前20集我轻轻松松就写出来了，后30集就格外难，难就难在离开了家庭之后，剧作者的生活积累不够了......

整体看着破绽不是特别多，但是浓浓的抓人的细节就少，这是我看完之后对自己的审视。”

图源《人世间》

小人物的塑造，从来就不是一件易事。

这些年有太多国剧创作者们，对富人的生活充满无尽想象，却对穷人的生活寥寥几笔带过。

于是小人物都变成了服务故事的标签，打着“人间真实”的幌子糊弄观众。

说白了，缺乏生活积累，也没有了观察生活的耐心。

或许用去年四月，毛尖教授那场振聋发聩的演讲来形容，更为合适。

“真不知道这是网络时代的势利，装备越精良活得越久，版本越高越有活路。

还是，我们这个时代的文艺已经想象力殆尽。”

出自《毛尖：都是套路》演讲

观众们并不是强求影视工作者们都拍普通人的生活。

而是不想看到虚伪的“人间真实”，悬浮的“普通人生”，更不想看“底层人士皆为害虫”的奇葩逻辑。

不愿让大众艺术成为了少数阶级的狂欢；

更不愿令曾经占据主流的普通人，变为国产剧里用尽心机、面目可憎的大多数。

谈心社，这里是年轻人谈心的地方。微信搜索“谈心社”关注我们，倾诉你的故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