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一份失实的举报却牵出医疗系统腐败窝案：246名党员干部主动投案 四川阿坝纪委监委历时两年强力反腐）
封面新闻记者 王越欣
原本是一份关于扫黑除恶保护伞失实的举报，却牵出了全州医疗系统的腐败窝案。从线索摸排到及时留置；从严肃处理到同步警示，近两年的时间，四川阿坝州纪委监委强力推进反腐进程，肃清风气，促使246名党部干部主动投案，严肃处理相关责任人，让其成果真正惠及到了群众身上。
近期，由四川省纪委监委组织，中央、省级十余家主流媒体参与的2021“清风天府新行”集中采访活动走进了阿坝州，对这件医疗系统腐败案开展了集中采访。
一份失实的举报
2019年，阿坝州纪委监委接到理县一份关于扫黑除恶保护伞的线索。有人举报，原阿坝州卫生局的局长涉嫌受贿，有几个器械供应商给其在老家修了一栋别墅。经过严密的调查，纪检人员发现，这份举报并不属实。
“但无风不起浪，既然有这个反映，那么医疗系统内很有可能存在这些问题。于是我们及时留置了几个涉事老板，获取了很多有价值的线索。”阿坝州纪委监委第7监察室主任牟洪说，调查人员发现，阿坝州卫生局在一次卫健系统器械集中采购的过程中，可能存在利益输送的问题。于是，在向领导报告之后，2019年7月26日，阿坝州纪委监委成立专案组，深挖全州州医疗卫生系统存在的问题。
自此，一场对医疗卫生系统的医供关系的摸排调查在全州全面展开。
专案组根据掌握的问题线索，几家主要承揽阿坝州供应药品、耗材、设备的医药代表、代理公司逐渐纳入了专案组的调查视野。“在多个采购合同中，中标的人始终都是固定的几个人。这个情况是很反常的，背后很可能存在着公权干预的情况。”
2019年12月，阿坝州纪委监委对三名承揽阿坝州药品、设备供应业务的代理商进行留置，发现阿坝州卫生系统在药品、耗材、设备采购的过程中，部分商人长期把控阿坝州市场，与相关负责人存在利益输送现象。
“其实，在这起案子中，出现的问题既有全国卫健系统的共性，也有我们阿坝州个性。”牟洪说，正是因为阿坝州地广人稀，药品、设备代理商就只有几个，这实际上在一定程度上也为案件的查办提供了便利。
一次震慑系统的留置和警示
在对代理商留置期间，阿坝州纪委监委七室和九室的调查人员轮番与其进行谈话，用政策攻心、深挖细刨，最终从他们口中获得相关医院责任人涉嫌违法犯罪的重要线索。根据掌握到的线索，一举留置了阿坝州人民医院院长、药剂科科长、总务科长，汶川县人民医院院长。这四人的留置，在全州医疗系统产生了轩然大波。
“这几个人算是阿坝州医疗系统乃至全州的名人了，所以当时可以说是起到了很大的威慑作用。”牟洪说，办案期间，州纪委“现炒现卖”，在全州各医院召开警示教育大会，公开说明问题。牟洪说，大会召开没多久，茂县人民医院院长便主动前来投案。“他都已经收拾好衣物，交代好家里的事，准备坐牢了。”牟洪说，茂县人民医院院长涉嫌违纪违法的金额是50余万，但考虑到他是第一个主动投案，说清问题，最后在对他的处理上组织也确实给予了关怀。
茂县人民医院院长投案后，全州医疗系统越来越多的党员干部、公职人员、医务人员主动到纪检监察机关投案或说清问题。医院管理人员、科室负责人、临床医生、药房管理人员、手术室护士……涉及的人员几乎覆盖医院的各个层级。令办案人员没想到的是，有的医务人员收受的金额并不大，在当时的形势下，也主动来说明了问题。“就比如其中有一个科室4个人，每人分了800元，也都过来了。”
牟洪说，令办案人员都感到惊讶的是，最后，全州医疗系统共有246人主动投案。
一条从厂商到一线医生的灰色产业链
在线索摸排和案件查办中，经过梳理分析，专案组逐渐摸清了这条从厂商到一线医生的灰色产业链。
牟洪介绍，由于药品属于特殊商品，受厂家、品牌等因素影响，即便同一类药之间也有较大的差异，因此定价缺乏参照。而药品生产厂家为占领市场，在省卫生厅阳光采购平台以严重虚高的价格挂入，再以高额返利的方式给予经销商“回扣”，经销商为打开销路，就会“勾兑”医院尽量采购价格虚高的药品，尤其是新药、特药更为突出。
由于虚高的药品价格通过票据伪装，在明面上合理合规，其违纪违法行为具有很强的隐蔽性。经销商在获取药品供应权后，为实现利益最大化，还会“勾兑”一线医生，让医生多开其代理的高价药，其中还包含医保报销清单外的自费药，由此产生“大处方”问题，把虚高的药价转嫁给患者。
以40毫克注射用“泮托拉唑”为例，某生产厂家实际成本仅6元左右，但在阳光采购平台的挂网价为30元，按照“零差价”规定用于患者，也必须是30元。此外，代理商还与医院有关人员狼狈为奸，串标围标采购医疗设备，大肆侵吞国有资金，还让设备采购价格虚高。而高昂的医疗设备和检验试剂费用也会在医疗检查中分摊给患者。
生产厂家、经销商、医院之间同流合污共同分赃，抬高药品价格，严重增加了患者负担。
通过近两年的调查，截至目前，锁定违纪违法问题线索涉案人员208人，留置包括州医院院长、州藏医院院长在内的公职人员10人，全部移送司法。被教育引导的246名医务人员主动上缴违纪资金超808万元。
一个“1亿买到3亿元医疗设备”的新模式
在阿坝州人民医院，一位马尔康市的患者发现，原本60多元一瓶的降压药现在不到10元，个别检查费用也便宜了不少。原来，阿坝州纪委监委在查贪腐的同时，还针对案件中暴露出的医疗设备价格虚高、围标串标等问题，督促卫健部门探索构建统一采购监督力量、统一开展集中询价、统一采购最高限价等“三统一”模式，大幅度地减少了中间环节，让采购价直抵出厂价。
2020年，全州采购的39台大型医疗设备，通过集中采购的新模式采购中标价为1.2亿元左右，而同期同型号医疗设备市场价为3.1亿多元，加上谈判时与厂商达成的免费维保和赠送配件的协议，最后节约率高达68.8%。
1亿元买到3个多亿的产品，在牟洪看来，不仅有效减轻了财政负担，还让老百姓得到了实实在在的实惠。“设备降价之后，一些以前购买设备资金相对匮乏的边远县级医院有能力购买了，进一步解决了广大农牧民群众看病难的问题。”牟洪说，以前有群众生病了，要坐班车跑到大医院才能检查，现在在当地就能检查了。此外，现在医疗设备价格降低，摊到老百姓的身上的检查费用也相对降低了。
同时，州纪委监委还督促相关部门将这一模式运用到药品采购上。通过集中批量采购，大幅压缩药品采购成本，降低群众用药成本，让群众对医疗卫生领域系统治理成果拍手称快。
“查办案件只是治理乱象的先手棋，更为重要的是下好规范行权用权秩序的后手棋。”阿坝州纪委副书记、州监委副主任许继梅说，阿坝州在统筹全州各类案件的办理过程中，积极探索“四个同步”与“三听三察”机制。“通过这样一种机制，去多方位了解与案件相关各主体的认知态度、行为模式及意见建议，以达到辅助办案、剖析问题、建章立制的有机统一。这样，能达到纪检效果、社会效果等多效果的统一。”许继梅表示。（图据阿坝州纪委监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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