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摘|新航路上的殖民者:外交使节、商人抑或匪类?

本文节选自《丝路小史（海丝卷）》，作者：郭晔旻，出版社：浙江大学出版社

在为西班牙国王服务的哥伦布朝西航行发现新大陆的时候，同处伊比利亚半岛的葡萄牙人则在努力开辟通往东方的新航路。继1488年迪亚士发现好望角之后，1497年，达·伽马的船队绕过好望角，于1498年闯入印度洋，来到印度半岛海岸。印度洋千百年来祥和平静的气氛被打破了，葡萄牙人宣告：根据教皇的诏书，葡萄牙国王有权统治亚洲和非洲。

迪亚士雕像

短短十五年之后（1513年），怀着狂妄野心的葡萄牙殖民者终于到达了中国。这也是马可·波罗时代之后，第一批从海路到达东方的西欧人。他们的面孔，时而是豪侠气概的外交使节，时而是锱铢必较的商人，时而是凶恶狰狞的匪类。总的来说，商人的贪婪压倒了使节的高贵，而海盗的凶暴又使前两者黯然失色。这年的5月，乔治·阿尔瓦雷斯（Jorge Aloares）受葡萄牙驻马六甲总督派遣前往中国，抵达广东珠江口外的屯门岛，并立石碑为志，表示这个小岛已是葡萄牙国王的领地了。

这当然是一厢情愿。在20多年中，从波斯湾的霍尔木兹到马六甲，葡萄牙军队在东方几乎所向披靡。但在中国，佛朗机（葡萄牙）的使臣被囚，舰队连遭重创，战俘又被尽数处死，他们只能哀叹敌人“比我们想象的强大得多”。

在大明帝国的强大武力前碰壁之后，葡萄牙人决定改变策略，以求在中国贸易中有立足之地。1553年，葡萄牙人占据隶属广东省香山县的澳门。在抵达中国40年以后，他们终于选定了自己在中国乃至整个远东地区活动的新中心。大约在1550年，葡萄牙远东贸易船队的船长索扎亲自出面活动，通过各种渠道，终于与广东海道副使汪柏拉上关系，送礼求情，说了不少好话。汪柏受贿之后，同意葡人进入澳门贸易，并允许他们上岸搭篷曝晒被风浪打湿的货物。据索扎称，他是向中国人做出保证之后，获准在澳门贸易的。他所说的达成协议，并不是签订什么正式条约，只是他买通了广东官方人士而已，这完全是汪柏受贿后私相授受之举。

如此这般，“广州香山郊关之外，遂为鬼国异域之区”。葡萄牙人始反客为主，在澳门设关征税，建房出租给到澳门贸易的外国商人。一方面，由于葡萄牙人在澳门的生存完全仰赖于中国，“中国政府只需命令商人、手艺人和仆役停止贸易及劳作，从那里撤退，并随即发布命令，断绝对当地居民的供应，征服者便只能放弃此地”，葡萄牙人在很长时间内对明廷表现得毕恭毕敬，按时向广东地方政府缴纳澳门地租银和税银，帮助广东地方剿灭海盗，甚至将制造“红衣大炮”的技术传授明廷以固宠。

但另一方面，葡萄牙人在澳门关闸以内组织议事公局，每三年举行一次选举，同时还建立警卫队，设立海关，向在澳外国船只收取关税，俨然以主人自居。1586年，葡萄牙政府赋予澳门“自由、荣誉和显要地位”，赐名“中国的上帝圣名之城”。到了1623年，葡萄牙驻印度总督甚至任命了澳门首任总督，擅自赋予其管理澳门的权力。这个当时面积不到10平方公里——不及北京市东城区的四分之一——的南海之滨弹丸之地，遂悄然变成了西欧殖民者在中国建立的第一个据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