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IDEO="http://audio.m.126.net/201701/06/91d05adefff89d6da77f5ff128335e8d.mp3,http://audio.m.126.net/201701/06/91d05adefff89d6da77f5ff128335e8d.mp3" IMG="http://img3.cache.netease.com/3g/2016/4/26/201604261529559263d.jpg" ALT="我曾经是一名“工农兵学员”(上)" BROADCAST="in"SIZE=""@@
嘘……附耳过来,且听我说。《耳语者》是历史频道最新推出的音频栏目,讲述不为人知的历史点滴。本系列与新历史合作社“我的历史电台”共同推出。
我曾经是一名“工农兵学员”(上)
作者:邢小群,朗读:杨淼
作者简介:
邢小群:文史学者。上世纪60年代末到山西插队,1971年被推荐到山西大学中文系就读,现为中国青年政治学院教授。多年致力于口述历史的工作,著有《才子郭沫若》、《丁玲与文学研究所的兴衰》、《凝望夕阳》、《往事回声》、《我们曾历经沧桑》等口述历史专著。
推荐语:
邢小群老师当知青时,读到《红旗》杂志中的一篇文章,得知大学还是要办的。有幸的是,她还碰到一位爱才的公社主任,把能干的她推荐到山西大学。本来想读外语系的邢小群,看到那么多翻译受到冲击,就改学了中文系。老师们终于等来这一批大学生,这批学生却是来改造大学的,改造结果中有一项是,到在大学毕业时,只考过一次试。
我是山西大学中文系第一届工农兵学员。
能够上大学,和我插队时被抽调到工作队有关系。公社主任兼工作队队长王宝臣,是一位正派、爱才的领导,1969年我从太原五中毕业,到山西洪洞县插队。1971年开始从知青中优先招工。王主任对我说:我不主张你去工厂,如果有提干的指标,可让你提干。我问:提了干部,做什么工作?他说做青年或妇女主任一类的工作。我对他说:《红旗》杂志登了一篇文章,说大学还是要办的,我很想上大学。王主任说,那你就安心工作,等等吧。以后,无论是工厂还是其他地方招工,我都没有动心,一心等待大学的信息。
1971年下半年,大学开始招工农兵学员。当王主任知道有关大学招生名额已经到了县上,立即让我去县里报名,并告诉我:你是咱们明姜公社推荐上大学的唯一人选。不久县里组织考试,考两项,一是政治,二是命题作文,成绩不公布。我感觉考得还不错,其实,也知道主要是靠推荐。记得有个县上的干部子弟,考政治将西哈努克写成努哈西克,还是被推荐上了南开历史系。在县里,那些好大学、热门专业,早就让有关系的占去了。此次录取,知青很少,印象中也就两三个,其中一个上了体育系。不久我被告知,山西大学外语系录取了我,让我到县上与招生老师见面。山西大学来招生的是中文系的叶晨晖老师。叶老师见到我,问:你的档案我看了,你愿意上中文系吗?我毫不犹豫地说,愿意。经过一场“文革”,很多人对学外语既恐惧,又认为没用。我非常仰慕那些外国名著的翻译家,但我知道学外语很苦,需要死记硬背,除了吃饭睡觉,所有的时间都要用上,而学中文对我来说就比较轻松了。叶老师大概看到我父亲是个作家,对我说:如果你同意,我来帮助你转系。于是,我就进了自己喜欢的专业。
山西洪洞县第一届工农兵学员合影。
大学上下来,只考了一次试
当时工农兵学员的任务是“上大学、管大学、用毛泽东思想改造大学”,还要教学、科研、生产三结合。在课程安排上,要求至少三分之一时间下乡下厂开门办学。
工农兵学员的文化程度悬殊很大。“文革”开始时,有人已是高二、高三的学生;我则刚上完初中一年级课程;还有人只学到小学五年级。第一学期,给我们安排了中国通史课。说不懂通史,怎能学好文学史?由原教育系的丁老先生上,期末考了一次试,我得了95分。很快,工农兵学员中有人以管大学的名义反对考试。从此以后,各门课再没有考试。
姚奠中先生是章太炎的弟子,教我们先秦文学。当时赶上批林批孔,姚先生不能按以往文学史的线索讲,只能讲儒家怎样怎样,法家怎样怎样。好在姚先生儒、释、道、法都通,不用讲稿,讲得很活。但他的晋南口音,让我听得很费劲,课也上得糊里糊涂。
古典文学,诗词是重点,从诗经到唐宋诗词,讲的也不多。那时老师们还把握不好古代诗人的阶级立场。记得《诗经》选的诗多表达劳动人民的疾苦,唐宋主要讲杜甫。元杂剧基本没有讲。讲明清时,下了乡。晚清小说,除一般地介绍《孽海花》、《老残游记》、《二十年目睹之怪现象》、《官场现形记》等几部名著,杨芷华老师重点讲了一篇名不见经传的“苦社会”,作者是谁,内容是什么,都忘记了。
现代文学因为文学史上的著名作家都是“文艺黑线”人物,所以只讲鲁迅。高杰老师深爱鲁迅,讲课有激情。他选取的都是比较激烈的篇章,比如《纪念刘和珍君》、《辱骂和恐吓决不是战斗》、《“丧家的”资产阶级的“乏走狗”》等。我虽然希望多消化一些鲁迅的杂文,半年下来,还是没明白多少。
当代文学方面,杨雪瑞老师讲了一篇《朝霞》上的作品。外国文学,因为“资产阶级”的人性、情感太明显,只讲了托尔斯泰的《复活》和《安娜·卡列尼娜》,要点是作家的世界观与创作方法的矛盾性。比如,托尔斯泰本来想把安娜和玛斯洛娃写成一步步沉沦下去的“坏女人”,但现实主义的创作方法使作者对主人公由反感转向了同情。
最该生动、感性的写作课,内容更教条。大三时曹玉梅老师的选修课--学术论文的写作,反倒给我启发很大。所有的课,都没有系统,全是老师在当时意识形态许可范围的自选动作。
当时老师们的精神枷锁很重。只是有的老师条理清楚,声音洪亮,用词丰富,讲课气质上有吸引力;有的老师就会照着讲稿来读。有个北大中文系毕业的老师,上课声音如蚊子哼,谁也听不清楚他讲的是什么,自己还满头大汗。据说他是北大五五级参加中国文学史编写人之一。总之,不管老师们教得如何,反正不再有考试,同学们学得轻松,没有了心理负担。
有意思的课很少,我就把大量时间投入到了图书馆
开门办学,要求把课堂放到工厂和农村。我们有些人去了太原钢铁公司,有些人被派往不同煤矿。任务是调查厂史或工人、车间的先进事迹,然后给人家写些厂史、劳模事迹等方面的材料。工厂方面似乎只是配合,没有任何期待和要求。到农村学什么?要求我们一边劳动,一边上课。
和同学们在大学校门留念(左一为作者)。
叶晨晖老师教我们明清小说,他是个学究型老师,课讲得很生动。记得我们开门办学到了汾阳县贾家庄,劳动休息与回来的路上,他给我们讲《水浒》中的“拳打镇关西”和“倒拔垂杨柳”,让我听得津津有味。如果不是像讲故事一样地讲课,真不明白如何把课放在劳动中?真难为了任课老师。
看闲书时,我喜欢《红楼梦》,《三国演义》和《水浒》看不进去,这一点和很多男同学正好相反。回到学校,我赶紧将几本明清小说名著借出来恶补。可见,阅读,如果有好的引导,对学生的影响是蛮大的。叶老师是我的招生老师,对他,我总有一份感念之情。有时也到他家看看,才知道他的家庭情况一团糟。他的妻子“文革”中患了精神病,女儿是他这个当爹的一手喂大。常听说他的妻子又跑了,让他四处去找。他家里的书很多,书摞上是尘土。 即使这样,我也非常敬重这类老师。
我们没有设外语课。到了大二慢慢意识到应该学会一门外语。又听说,日语好学,我就和另外两个同学相约去找田希诚老师学日语。田老师是东北人,从小就会说日语。他是教我们现代汉语的老师。他欣然同意教我们。可惜,因为开门办学,我们不是下厂就是下乡,误了几次课,就没有兴趣再拾起来了。以后见到田老师,我很不好意思。
有意思的课很少,我就把大量时间投入到了图书馆。尽管我比一般工农兵同学看书多一点,理解能力强一些,比如老师讲到形象、典型、人物性格的复杂性我都能理解,因为他们举的例子我大多看过,但上了中文系,和这个专业的要求相比,知道了自己的差距。不管学校水平怎样,老师教得怎样,自己得像个上过中文系的学生。于是我顺着古代、现代、外国的文学史线索,给自己开书单,写计划,一个月最少看完多少本书。当然,对西方现代哲学、美学方面的东西,知道得还是很少。那时,这方面信息比较闭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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