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澜访谈录（12）

译林出版社

不平凡的一年

2011年10月20日，统治利比亚长达42年的卡扎菲重伤死亡，宣告利比亚内战的结束。这位昔日的统治者，留下了身后毁誉参半的历史评价，以及扑朔迷离的利比亚前途。

杨澜：说到卡扎菲，其实你是跟他有一面之交的，是吧？

闾丘露薇：对。那是10年前吧，去采访，近距离有这样一个机会，我们想堵他提问嘛，然后你会发现，那个时候就觉得这个人比较怪异。

杨澜：神秘嘛。

闾丘露薇：他身边的人是非常凶狠的，就是对待我们这些记者也非常凶狠，不许我们靠近。但是当卡扎菲手一指，把我们招过去的时候，身边的人马上很迅速地就退掉了，不见了，或者他身边原来对我们很狠的那个人的脸色……

杨澜：突然脸色又改变了，好恐怖。

闾丘露薇：那我就会觉得，通常这样的状况的话，你就可以想象在这个国家里面，这个人拥有多么大的权力。然后从他讲话的那个腔调，就他的手指……

杨澜：他手怎么了？

闾丘露薇：兰花指。

杨澜：真的吗？

闾丘露薇：通常自恋的人，好像才会有这样的表情，有这种神情。

杨澜：我觉得就是卡扎菲最后的命运，其实也引起了人们对于人道主义的一种呼吁。

闾丘露薇：卡扎菲最后是乱枪之下死的嘛，大家很多人就会说，对利比亚马上就很失望，觉得（他们）又是暴民，再来统治。我写了一篇文章就说，我觉得其实这是很自然的，我甚至可以想象会有这样一个结果，如果他像萨达姆一样，是被美国人抓到的，那他到最后会有这样的一个审判，或者这样的一个结局。但是卡扎菲很不幸，是在这么混乱的情况下，被一堆当地人抓到。那只要里面有一个人情绪失控，对他充满了仇恨的话，你就很难去控制这个场面。因为他们40多年来接受的教育就是暴力，就是“暴力解决问题”。

很长一段时间，“勇敢”二字成为闾丘露薇身上最重要的标签。然而，就在她从伊拉克战场回归、声名最盛之时，却坦言遭遇了事业的瓶颈。在丈夫的建议下，2006年，闾丘露薇停职前往哈佛大学学习，并且坚持上网写博客，以此锻炼自己的思辨能力。她说：“我希望有一天，人们认识我，不再是因为我的勇敢，而是因为我的专业，以及我对事件的观察。”而在2011年的诸多大事件中，她不仅深入第一现场进行报道，也通过微博、博客与读者分享她的观察与思考。

闾丘露薇：我觉得2011年的活跃，真的很多是意料之外的。不管是（日本的）海啸，还是利比亚的战争，都不是在大家预料之内发生的。可能这就是新闻的一个吸引人的地方。那如果把2011年和前两年进行比较的话，你会发现，好像这个社会在发生一些根本上的变革。

杨澜：是什么样的变革？

闾丘露薇：我觉得好像有一种人心要求变的这种思潮，在世界各地都是这样，可能还是大家觉得不公平吧，或者觉得不满吧。那这里面可能会有经济的因素。大家都知道，经济不好的话，一般大家对现状、对政府都会产生很多的不满，都觉得是政府做得不够，做得不好。另外一种可能是这些年，大家对于自己的生活的标准，生活的环境的要求，其实在不断地提升，所以他也会产生很多的要求，如果这些要求得不到呼应的话，可能就会觉得很焦虑。

明日请看：分清公权和私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