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晓波：超越追赶的专精特新企业

金句：

1. 产品内分工当中的一些关键环节，被一些专注的公司所占领的制高点，那就是专精特新。

2．我们来看专精特新企业的特点，竞争力到底在哪里？就是卡脖子的问题。它往往都是现有的技术里面所存在的问题。

尊敬的各位嘉宾，首先热烈祝贺第七届中国制造强国论坛胜利召开，感谢大会的邀请，也感谢中制智库的邀请，有机会跟大家来分享一下我的一些观点。我今天起的主题名字就叫做超越追赶的专精特新企业。我今天的身份也是以浙江大学隐形冠军国际研究中心主任的身份来跟大家来分享。我分这么几部分的内容，首先我是喜欢用我们浙大老校长的话作为开篇，求是精神是我们浙大的精神，也应该是我们中国学者的精神。

首先我取这个题目叫做超越追赶的专精特新企业，那么什么是超越追赶？

我们先看这个图，其实我们中国的制造业企业大量的是从引进技术开始创新创业的，所以我们是一个后来者，特别是第一次第二次产业革命，我们就是后来者。但是以我们中国企业的学习和创新的能力，有相当一部分的企业很快从引进成熟技术到引进新兴技术，就进入到了后二次创新的阶段。成为紧跟着更有厉害的，像华为、海康威视等等一大批我们中国领先的企业，他们不仅仅是用新兴的技术，还开始开发自己的实验室技术，跟国际上最先进的平台合作，所以他们的创新的基础是基于实验室技术的，所以正因为这样，他们才能够成为领先者，成为行业当中的领先者。

所以超越追赶的是这个意思，就是从后来者怎么样进入到一个领先者的地位，那么我们中国的很多专精特新的企业也正在进入到这一个阶段。那么像这些中国企业的快速学习和创新也引起全球的关注。所以从经济学人杂志的几个封面故事，我们很典型地可以看得到，这个是2013年的。我们讲中国制造比以往更强大。可以看得到对于数字时代的中美竞争，然后还有比较新一点的，我们看得到，中国在科学领域里面的开始超越，所以这都是典型的情形。我相关的成果发表在管理世界、科研管理等一系列的杂志上面。

我们讲到专精特新，为什么这几年成为这么热的一个话题呢？我个人认为专精特新企业是在全球价值链当中，特别是产业间分工转向产品内分工的进程当中，水落石出地被人们所关注的。人们怎么会关注他们？是因为过去比如说做汽车，所有零部件所有的东西都自己做。

那么随着全球价值链的分工，我们可以看得到产品是由成百个上千个企业供应的零部件所组装起来的，这种零部件就是我们讲的产品内分工。产品内分工当中的一些关键环节，被一些专注的公司所占领的制高点，那就是专精特新，是这样一个特点。

特别典型的在半导体产业里的专精特新企业，我们看的是非常清楚的，半导体整个行业里随着分工的精细化，这些专精特新企业其实是越来越多。对我们国家来说，专精特新企业在新一轮的发展和竞争当中，地位尤其重要。

所以在党的二十大报告里面就提出了实施产业基础再造工程和重大技术装备攻关工程，特别指出支持专精特新企业发展，来推动制造业的高端化、智能化绿色化发展，这个是非常关键的。

后面我分三个部分跟大家做一个简单的汇报和分享。

首先，我们叫水落石出的专精特新，随着国际竞争的加剧，我们看专精特新企业，其实我们不用去找，美国人在帮我们在找。你去被美国人列入到实体清单和贸易清单里面的那些企业，特别是我们中国的一些企业，那就是典型的专精特新的企业。

我们国内的各种的媒体和机构，也在列卡脖子的清单。清单里面所列出来的基本上也是我们专精特新企业在努力的方向，这是非常清楚的。

我们的研究中心将719家专精特新企业2021年的年报作为数据池，也做了一个分析。我们可以看成国产替代的战略视角和被威胁的视角。这个视频右边的数据里面我们能够看到，从突破卡脖子当中脱颖而出的专精特新和小巨人企业，其实是非常多的，这个数据不断在增加。

以浙江省为例，我们在2022年第一批浙江省的专精特新企业名单里就能看得到，尤其在半导体领域，已经有不少的企业成为非常重要的专精特新企业。他们的情况我们也做了一个分析报告，大家可以去参考。

专精特新企业是怎么起来的。我们认为是从二次创新到超越追赶。其实中国的制造企业、专精特新企业，往往也是从 OEM等等，像从制造代工这些方面起步的。从专精特新 A股企业的产业分布里面，我们也能看得到，机械设备占的比例最大，然后有化工、医药生物、电子等等。

如果把专精特新分成4个战略方向来看的话，其实他们也是有很深的相互联系和相互融合的特征，都是从成熟技术起步，但是很快进入到用更高更新的技术来形成自己的竞争力这样一个特点。

我们就有了一个说法，叫专精特新企业从制造入世，从创新出世，什么意思？从公益创新开始进入到产品制造的领域里面，然后由于他们的二次创新，从消化吸收当中的创新到用新技术的创新，到用实验室技术的创新，是让他们在所谓卡脖子技术的突破上做出了成绩。所以他们通过创新来脱颖而出，这是一个典型的特点。

这方面的研究其实我不多说，但我做一个简单的介绍。其实我从1991年那个时候，在许庆瑞院士的指导下，还在读博士。以单项冠军企业的创新历程为例，我们进行了深入的研究。当时我的博士论文就是这么出来的，提出了一个不同于西方经典的UM模式的二次创新动态模式，形成了我们的二次创新理论。

这个创新的体系在过去不被别人尤其是不被西方所认可。他们认为二次创新就是基于别人的创新进行的再创新，不算什么创新。但是时间告诉我们，我们中国企业的这种二次创新所产生的成功是非常显著的、非常典型的。

在这个过程当中，我们从下面两个图可以看得到，一个是UM模式，一个是我提出的二次创新模式。UM是在1975年提出的一个模式，我在1991年发表的文章，提出的二次创新动态模式。

然后我2000年2001年跟UM模式的提出者阿特拜克教授一起工作了一年。在麻省理工我们讨论这样一个动态性，特别关注的是什么？就是右上角这个图，其实我们前面所研究所探讨的都是在一个技术生命周期内这样的一种情形。

从西方的原创的，我们先从产品创新开始，然后到工艺创新，那么我们中国引进技术基础之上的创新，从工艺创新开始，然后再衍生出相应的产品创新，不同的规律，但是更重要的是如何去穿越周期，从上一个周期到下一个周期，这个才是一个真正的关键。

我们来看专精特新企业的特点，竞争力到底在哪里？就是卡脖子的问题。它往往都是现有的技术里面所存在的问题。大家都知道关键核心的技术里，这种以现有的技术体系，现有的技术范式来看，我们的专精特新企业，还有另外一个更重要的特点，关键核心技术还涉及到如何突破技术方式，形成新的技术范畴。这个过程当中的技术是什么？

那就是我们称之为杀手锏的技术，这才是关键。所以我们再延伸一步就能看得到，从那种受益于既定范式的二次创新为基础的企业的快速追赶，以公益创新为核心，我们能够突破卡脖子的问题，能够形成相应的能力。但是仅有这样还不够，如何去越过周期，到下一个周期当中抢占制高点。

所以目前我们看到中国特别是以新能源汽车为例，有这样一个特点，从原有的汽车内燃动力这种范式的汽车，到现在的用电池驱动的汽车。尽管可能有不同的电池，但是在这种新的范式崛起的时候，去赢得竞争优势才是关键。中国的专精特新企业在这一系列新的领域里面的表现是相当不错的。尤其在新能源汽车这个领域里，我们可以看得到，像动力电池组供应链体系里面，ABCDE，人工智能区块链等等这样的技术的形成，是我们新的竞争优势，这个是非常典型的。

所以在迎接当下严峻的国际挑战过程当中，如果我们能够形成这样的一种超越追赶的突破性的新的不对称竞争优势，我们专精特新企业对中国制造强国的建设，那就会做出非常突出的贡献，而且是极其关键的。

时间有限，我就很快进入到自己对未来的一些简单的展望，也提出一些建议。首先刚才我讲的从追赶到超越追赶，最核心的一个问题就是要装上我们自己的创新的发动机，我们源头在哪里？

从过去、从追赶入手，看得到我们的源头其实用的是人家的发动机，那是欧美发达国家的发动机。但是现在可以看到有越来越多的企业在对接上我们自己的发动机，这是一个关键的趋势。通过这样的方式来提升企业的创新深度和强度。另外一个关键就是我们如何去踩上第四次产业革命的新台阶，这是很关键的一件事情。

刚才我提到特别是专精特新企业里，在新能源汽车这种新兴行业里，现在类似的还有很多光伏风电等等领域去形成我们的新的优势。

如果踏上这个台阶，等于说我们企业竞争所用到的武器工具就不一样了，等于说我们以前在点蜡烛，现在是用灯用电，那是完全是不同的，所以这是一种革命性的变化。

所以我们要加快踩上第四次产业革命的新台阶。那么怎么踩上去，其实我们可以看得到，特别是关于数字经济相关的一些内容，专精特新企业也要加快应用数字技术来提升我们的竞争力。

在提升过程当中，不仅仅是产品的创新，其实新的商业模式，新的供应链增效，新的运营的增效都是非常显著的，这个是第二个。

第三个方面，我们可以看到现在的创新正在从过去的价值链转向以价值网络为基础，网络跟链是很不一样的。最先进的研发的实施研发人员，我们开发出最先进的研发的成果，这个实际上是上一个时代显著的特征。但是到了现在，进入到一个网络时代，是可以用全社会外部更多的创新的资源，跟我们相结合。

在这个过程当中，新的有网络赋能的专精特新小巨人企业的崛起其实是很快的，在我们国内比较典型的就是像小米，加入到它这一个生态圈里面的那些专精特新企业，其实也不在少数。而且成长也非常得快，因为它有外部的赋能，成长得会更快，所以这是给大家的一个建议。

第四个方面，其实不仅仅是制造的网络化， DMS设计、制造、服务这三个层面都开始网络化，这种网络化的一种情形。全球的网络化能够形成超水平的所谓竞争优势，这个是非常典型的。

所以像ASML这样的光刻机公司的成功，我们可以看到，日本、德国、美国觉得全世界主要国家他们最厉害的创新的能力，从设计到制造到服务，都集成到光刻机里面去，是吧？光刻机绝对不是说是ASML一家做出来的，里面的产品内分工让我们看到了在全球的设计、制造、服务三个层面上的网络当中去整合，可能是一个更重要的趋势。

在三层网络当中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就是如何去深化我们的产品分工。嵌入到全球制造网络里面的企业成长可能会更快，所以我们一定要关注全球制造网络的形成，而不是说关在门里，关在国内去看我们的转型特性。

这里面还有更重要的一个趋势，现在看那些大型的复杂产品，更需要这样一种全球开放的网络。

所以像我们讲大飞机，C919已经下线，准行证都有了，那929恐怕也快了。这个过程我们看得到，不只是我们关起门来做，而是全球开放的网络，所以说全球开放的高度化的产品分工，这也是我们所追寻的一个特点。

第五个我想提的建议，就是我们国家的创新体系需要有更好的改进。目前存在的问题其实还是比较多的，我们能够看得到这样几个方面，我认为有7个方面是值得我们关注的。

以前我们关注的比较典型的是关注这3个方面，加起来是4个方面，就是产学研政产学。对企业竞争力的形成，可能越来越重要。还有另外三个方面是什么？一个用户参与的创新。其实专精特新企业大量的都是用户参与了创新成长起来的，大家都有这个体会。

另外一个风险投资的特殊作用，其实资本市场正在从技术跟着资本走，到资本追着技术跑，这是进入到一个新的时代。所以我们的专精特新企业也要用好风险和资本市场这个优势杠杆的作用。还有一个其实长期被我们中国企业所比较忽视的方面，就是中介服务体系。所以我们讲技术转让办公室天使投资人、律师管理咨询会计师、审计师等各类的中介服务其实都非常重要。

我们提出了所谓的七位一体，新型的国家创新体系。详细的我就不去展开讲了，这才是我们国家的创新体系变成从使命共同体加上利益共同体，这样一个新型的，我们称之为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下的新型国家创新体系，这是非常重要的。

最后我想提一点，基于创新驱动的创业，我们叫IDE。创新驱动的创业其实值得我们关注，这就是大学生创业的问题。很多人反对大学生创业，其实搞运动式的大学生创业确实是并不那么有效，也并不那么正确，但是我想大学生创业在我们这个时代其实是非常重要的。我这里放的这个图就是美国斯坦福大学，他们的大学生创业形成了改变世界的创业新技术。

大学生创业一个最重要的特点是什么？他们直接对接了创新的源头，特别是一流大学里面的一流的实验室，一流的研究机构。他们的成果尽快地进入到社会里面，对整个社会形成的影响是极其巨大的。所以这个经验其实值得我们学习。

然后社区跟风险资本的关系，跟产业的结合，正是这样的一个特点，生成了像美国硅谷这样的一个很特殊的创新生态。其实我们中国也在形成这样的创新，创业的一种大生态的一个新时期。在这样一个时期当中，我们讲基于创新驱动的创业，其实对专精特新来说，我个人是抱着一个期望，希望能够看到，我们有新的超越追赶台阶上的专精特新企业。

我们现在对中国的未来还是很有信心。我们中国正在进入到一个从上一个周期穿越到下一个周期的发展当中，抢占新的制高点，有非常好的势头。

在人工智能、5G、物联网数据等等领域里，我们中国在全球的地位急剧迅速地上升。在这样一个过程中，穿越周期的中国创新将驱动我们的专精特新企业有一个更好的发展，进入到一个全新的时期。

所以从这张表能够看得到，未来中国的创新驱动因素是什么，创新的门槛是什么。我衷心地希望我们的专精特新企业，在新时代的竞争当中，在严峻的挑战当中，能够走上一个新的台阶，进入一个新的发展高度。我讲到这里，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