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安娜踩雷背后：中信证券兜售“僵尸”商场

锋雳 时浩 徐超 戴鹭

主营床上用品的上市公司富安娜，辛辛苦苦卖着枕头、被子，攒下一点家底，最近发现——自己理财，可能把上半年的净利润理没了一半。

受托的操盘方是，中信证券。最终的底层资产，是一个在杭州郊区“僵尸”了多年的商场。

中信证券的客户们

近日，富安娜公告，公司于2021年3月19日购买1.2亿元理财，如今到期后，有本金1.065亿元及投资收益到期未兑付。

富安娜购买的理财产品名称为“中信证券富安FOF定制1号单一资产管理计划”。受托方（产品管理人）为中信证券。

作为一家主营床上用品的上市公司，富安娜并不是暴利企业。今年上半年营收13.35亿元，净利润才2.11亿元。如果1个多亿的本金无法收回，意味着上半年一半的净利润白干了。

事实上，富安娜跟中信证券的理财合作从2018年就已开始，已经历时5期。每期都是富安娜拿出1个亿左右的资金参与理财。前四期都完美的兑付了本息。

值得注意的是，2020年4月19日，也就是在第四期理财开始执行后不久，富安娜方面称，基于“听从管理人建议”，鉴于“证券期货相关管理规定有所变化，”富安娜与中信证券签订了补充协议，将原来的，《中信证券富安1号定向资产管理合同》变更为《中信证券富安FOF定制1号单一资产管理计划资产管理合同》。

尽管目前富安娜没有公布合同的原文，但从“FOF”的名称上来看，意味着上述理财资金可以投向其他资管产品，从而投向经过多层嵌套的资产标的。

此前富安娜股东大会和董事会授权可购买的理财产品投向十分严格：包括：①购买商业银行、证券公司、基金公司、保险公司等资信状况良好的机构发行销售的风险可控、灵活性较强、最长期限不超过12个月的理财产品和资产管理计划，②银行理财产品、银行大额存单、结构性存款、券商收益凭证、固定收益类产品、国债逆回购、货币市场基金等。

并不包含房地产。

但最终，在把资管产品改成“FOF”后，富安娜的1.2亿理财资金，其中很大一部分流向了一个在杭州郊区“僵尸”了多年的商场项目。这显然超过了富安娜方面最开始的理财范围。而“FOF”的形式，或给这项投资提供了一个绕道的由头和保护色。

事实上，中信证券并不是只拉上富安娜一家，为“僵尸”商场项目做FOF。

据另一家上市公司东方铁塔（002545）公告，2020年4月，东方铁塔曾出资5000万元认购一个“中信证券信享106号单一资产管理计划”，最终的投向是：西部信托-渝信优债精选4号集合资金信托。

最终，西部信托的渝信4号融资客户（债务人）为浙江蓝德置业发展有限公司，所涉项目名称为杭州市余杭区西溪板块的海港城项目（商业项目）。”与富安娜是同一个底层项目。

富安娜修订理财合同的日期，是2020年4月19日。

东方铁塔认购西部信托产品的日期，是2020年4月26日。

相隔7天。

僵尸商场-海港城

富安娜方面公告，拿到过中信证券提供的信息，到2021年底，富安1号FOF净值和收益率依然为正。但投向的产品显示为：东方红货币B、北大资源杭州海港城。东方铁塔此前公告的，也是这一个底层资产。

富安娜方面称，北大资源杭州海港城项目债务人浙江蓝德置业发展有限公司早已实质违约，且2019年和2020年审计报告均被中汇会计师事务所出具保留意见。

但事实远没这么简单。

上述“北大资源-杭州海港城”是杭州曾经的一个知名烂尾楼-如今的一座“僵尸”商场。

最初在2011年，杭州的一家小房企蓝德置业在杭州西溪湿地的西北侧拿下一块商业用地，命名为西溪海港城。

该项目总建筑面积约25万方，主要是商业用地性质。规划以8500余平方米的西溪文化广场为核心，配以7万余方的购物中心、3万余方的风情商业街、高端商务酒店、服务式公馆四大业态。

但从2014年起，海港城项目因各种原因，逐步停工。

2014年11月，蓝德置业大股东浙江蓝顿将蓝德置业的主要股权转让给方正集团旗下地产公司北大资源，此后项目改名为北大资源海港城——最后定名：博雅城。（为概念统一，以下文章中仍称为“博雅城”）

随着北大资源的股东方危机，海港城的开发经历了一漫长的过程：2014年起，海港城已经开始对外销售酒店式公寓部分，到目前为止，整个项目虽然是现房状态，但大量购房业主，在长达7年的时间，仍未能收房。博雅城的商场部分宣称在2019年年末正式开业，此后，经营冷清，一楼以上大范围未能出租出去。

锋雳在2022年8月23日实地走访发现，海港城目前依然是一个“僵尸”商场。整个商业体已经大门紧闭，原本供顾客进出的门口塞满了电动车，只有物美超市和影院两个部分在营业。

3-7楼的公寓部分不少已经装修好，但入住和活动人士稀少。多个室户门关大开。而综合体外的宣传板，仍停留在2019年的时间点上。

债务方与鼎晖

据爱企查信息显示，在2018年底拿到蓝德置业控股权后，成都天亿启邦在2019年8月起将蓝德置业的股权质押给了西部信托有限公司。上述质押目前的状态依然显示为“有效”。

东方铁塔和富安娜通过中信证券投出的理财资金，最终指向的是蓝德置业的实际控制人。

蓝德置业当前的大股东为成都天亿启邦，该公司原本由北大资源公司控股。今年5月底，成都天亿启邦股权变动，北大资源退出，一家四川朗晖凌亿企业管理有限公司成为控股股东。

朗晖凌亿向上穿透是一家四川朗晖共创公司，背后，四川朗霁系的子公司51%股权，鼎晖投资的关联合伙企业占49%。

今年5月18日，鼎晖投资在其官方公众号中发布一篇文章称：鼎晖携手朗基，成功投资总货值超100亿元人民币不良资产包”。海港城背后的蓝德置业，正在上述不良资产包中。

据鼎晖方面的文章称：“朗基集团，是鼎晖在西南区域第一家特殊机会投资业务战略合作伙伴。朗基集团成立于2005年，深耕成渝地区的困境不动产领域，积累了丰富的不良资产操盘经验。”

看似新接盘方强强联合，但是3个月后，底层资产为蓝德置业与杭州海港城的“中信证券富安FOF定制1号单一资产管理计划”却未能到期兑付。

按照爱企查的信息，向西部信托融资的质押方是成都天亿启邦，顶层的股东虽然换了，但应该不影响底下项目公司成都天亿启邦的偿债责任。所以中信证券最后的资管产品追索标的，应该是有路径可寻的。

如今究竟是偿债主体发生了变化？还是新股东的资金链出了问题？

富安娜方面称：已成立专项工作小组处理相关事项，但因该产品属于非保本理财，因此存在本息不能全部兑付风险。

总之，鼎晖、朗基、富安娜、中信证券、西部信托，和杭州那座“僵尸”商场的故事，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