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大光华设立共同富裕行动实验室，将聚焦金融教育等五大领域

作者|陈玉宇（北京大学光华管理学院应用经济学系教授）

北大光华设立共同富裕行动实验室，将聚焦金融教育等五大领域

12月18日，由北京大学光华管理学院主办的第23届北大光华新年论坛在线举行。本届论坛以“跨越山海 预见未来——以研究服务国家战略与经济社会发展”为主题，北大光华多名教授与学子围绕经管领域和商学教育的热议话题进行分享与探讨。论坛展示了光华管理学院在以“立德树人”为中心，推动学术、学科、学人建设方面的成果与所思。

北京大学光华管理学院教授陈玉宇介绍了“共同富裕行动实验室支持计划”。陈玉宇表示，宏大的社会愿景需要落实到一项一项可执行的政策中来，近年来经济学上的一个进步，是将宏大的雄心逐渐收缩到以项目为单位的执行上。光华管理学院设立“共同富裕行动实验室”，就是希望在这方面进行一些探索，寻求如何通过经济学的理论、思考和实践来更好地促进收入分配公平，实现共同富裕。陈玉宇表示，“我们坚信，通过前分配阶段的良好设计的政策，提升低收入人群的禀赋，从而提升其收入，既有利于减少不平等又有利于效率。”

陈玉宇介绍，北大光华“共同富裕行动实验室”接下来将聚焦在数字技术、人工智能与低收入人群健康，金融教育，消费者行为，文化价值与行为模式，技能培训和人力资本的培养等领域的研究。

以下内容根据现场演讲整理：

1、为什么发起成立“共同富裕行动实验室”？

“经济学家有句话：Productivity isn't everything, but in the long run it is almost everything.”

陈玉宇谈到，在经济学家眼里，做大蛋糕、追求效率、提高劳动生产效率几乎是最重要的，目前，这方面有非常多的研究，但是在“共同富裕”方面还有待进一步探索。

陈玉宇表示，北京大学光华管理学院发起成立“共同富裕行动实验室”，是因为坚信一个良好的政策设计，一定能够在不减少社会平均生活水平的情况下，改善人们在经济社会等方面的不公平、不平等。实验室希望通过良好的政策设计，推动“共同富裕”的实现，并通过政策中蕴含的学术思考和政策在现实中的实践，达到效率提升与共同富裕的双重目标。

在谈及社会各界对于“不平等”的讨论时，陈玉宇表示：“经济学家、社会各方人士对这个概念的争议是非常激烈的。经济学家中也有一些人强调经济增长，他们曾经提出这样的说法：没有比思考经济不平等对于整个经济发展更有害的事情，因为一旦谈到如何推动共同富裕、减少不平等，各种极端的主张就会涌现出来。”

但是真的如此吗？陈玉宇表示，光华管理学院设立“共同富裕行动实验室”，就是希望通过学术上的研究寻找答案，推进共同富裕的实现。

陈玉宇用简洁易懂的理论解释了可能的收入分配选择。

如果将社会上的群体简单划分为穷人和富人，那么社会上的收入分配有以下几种可能的情形：（1）穷人和富人的收入完全相等；（2）相比上一种情形，穷人的收入进一步增加，直到达到最大化，此时富人的收入比起之前也有所上升；（3）穷人和富人的平均收入达到最大化，此时相比上一种情形，穷人的收入有小幅下降，而富人的收入则有更大幅度的增加，使得二者的平均值最大；（4）穷人收入进一步下降，富人的收入上升直到最大化；（5）穷人的收入下降到最小化，富人的收入相比上一种情形也有所下降。

此时如何选择呢？很少有人会选择（1）这种完全平均的情况，因为此时只需稍微容忍富人提高收入，穷人的收入也会跟着增加，这是“帕累托改进”，使得所有人都会变好，直到情况（2）中实现了穷人收入的最大化。（2）即哲学家罗尔斯在《正义论》中所追求的“正义”的分配。

此时，追求经济效率的人就会思考，尽管我们这个社会不喜欢不平等，但如果让富人的收入大幅增加，穷人收入小幅下降，让整个社会的平均收入得到提升，是不是可以接受的呢？所以这些比较追求效率的人的选择则可能介于（2）和（3）情形之间。选择情形（3）的人们持有观点是“要做大蛋糕，至于分配给穷人还是富人，并不关心”，因此他们会选择这种社会平均收入水平最高的情形。

第（4）种情形和第（2）种对应，意味着富人收入最大化。第（5）种情形意味着穷人收入最小化，它也不会被选择，因为此时情形（4）是它的“帕累托改进”。

实验室正是想在这些可能的选择中，寻求如何通过“帕累托改进”的方式促进收入分配平等。我们坚信经济学的理论、思想和实践能够做到这些。

陈玉宇还介绍了世界主要国家收入分配情况的变化趋势。从1920年代到1980年，一些国家（包括美国、英国、南非、阿根廷、印度、中国）收入排名前1%人群的收入占比呈现下降趋势；但在最近40年，这一占比则持续上升，收入不平等的局面日益严重。然而，也有一些国家（包括德国、意大利、法国、瑞典、荷兰、丹麦、日本）的收入分配在近40年来仍然较为平等。在过去40年和未来的一段时间里，我们依然要面临着不平等的挑战。经济学有一个核心的理论贡献叫做“creative destruction”，它的含义是说技术进步本身有两方面的力量，既是创造性的，又是破坏性的，比如有了电商，线下的生意就会受到破坏。这种两难的选择在这个时代的技术背景下，也许会变得更加棘手。与此同时，不同群体在收入分配上的选择也会更加困难。

那么如何思考不平等的问题呢？陈玉宇对此提供了一个分析框架。首先，没有人不想解决不平等的问题，但是关心的重点应该在于如何让收入较低的群体能更好地分享经济增长的成果，而不是关心收入各个高收入群体之间的收入差距。接下来要思考的是，应该追求什么的平等？如果只去平等收入，那么就无法协调大家的努力程度；如果只说要平等机会，那么贫穷家庭出身、没有获得良好教育资源的孩子，如何能和富裕家庭的孩子一样拥有平等的机会呢？这些都需要建设性的思考，逐步地去解决。最近关于共同富裕，中央政府提出了三次分配，第一次分配是市场分配，第二次分配通过政府的税收和财政政策调节收入，第三次分配则鼓励全社会形成关爱和关心社会事务的氛围，通过个人努力促进社会普遍繁荣。以上这些都是分配或者再分配的效应，但是现在我们想提出“前分配”的效应。在人们进入市场时，带着自己天生的、家庭和成长环境带来的种种禀赋，和这个时代的技术相结合，在确立的制度背景下，参与市场活动并形成一些分配结果。我们坚信，通过前分配阶段的良好设计的政策，提升低收入人群的禀赋，从而提升其收入，既有利于减少不平等又有利于效率。

陈玉宇表示，宏大的社会愿景需要落实到可执行的政策中来，最近几年，经济学的一个进步，就是将宏大的雄心逐渐收缩到以项目为单位的执行上，实验室正是希望能在这方面做一点探索。一个政策，一个措施，在微观层面能不能做好，需要通过不断地尝试和实验找到比较好的办法。设立共同富裕实验室，就是在寻求如何通过经济学的理论、思考和实践来更好地促进收入分配公平，实现共同富裕。

2、“共同富裕行动实验室”将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平台？

陈玉宇还介绍了北京大学光华管理学院“共同富裕行动实验室”的基本情况。他表示，实验室将在科学的理论指导下，用严谨的经济计量方法，探索推动共同富裕的行动方案。在北京大学及光华管理学院的努力下，实验室将成为一个集北大校内资源和社会各界资源的开放式研究平台，由多方共创共建。

关于实验室下一步的研究计划，陈玉宇表示实验室的研究将聚焦在以下五个领域，并针对这些领域内的问题，创造性地提出干预政策，进行实验、评估与推广。他对这五个领域进行了阐释和举例：

（1）数字技术、人工智能和低收入人群的健康

健康是人力资本的重要组成部分。中国的慢性病患者近3亿人，且患者比例在中低收入组别中更大，而这部分群体又没有足够的资源和能力去解决疾病困难，使得这些困难还会传递到他们的子女身上，形成子女的负担。因此，实验室希望能通过一些简单而有效的方式，将激励、信息和医疗常识结合起来解决这一问题，比如通过人工智能的手段检测和监控这些慢性病患者的情况，督促患者更好地按时吃药，从而改善这部分低收入群体的健康状况，降低他们的家庭负担，由此可以带来很大的社会经济受益。

（2）金融教育

我国低收入人群中很多人不仅金融财富少，明智配置金融财富的能力也较低。如何通过数字时代的产品（如平板电脑、老年手机）设计出有效的干预措施，来引导、培训和促进这部分群体利用金融知识改善自身生活水平，这也需要提出创新性的想法并进行实验和推广。

（3）消费者行为

在如今这个信息爆炸的时代，人们有时不能做出明智的判断，不能利用自己有限的资源做出合理的购买行为。卖家有时想利用消费者心理的偏差来赚取利润，而研究者则希望善用人们在行为和心理上的偏差来改善消费者的购买行为。举例而言，如果低收入的家长们能懂得让孩子多吃一些含铁盐，那么孩子患上贫血的概率就会降低，未来的发育和发展都会得到改善，从而带来很大的社会经济效益，而具体如何做到这一点则需要通过实验来进行探索。再比如，可以通过告知人们一些信息，如邻居、同事、好朋友的节能情况，来培养人们节能的意识和习惯，这些都需要在未来进行探索。

（4）文化价值与行为模式

实验室还希望在文化价值与行为模式领域进行一系列实验探索。例如可以通过一些方式培养学生的毅力等优秀品质，相比花钱送孩子去上各种培训机构，这样的做法可能对于他们在改善成绩、培养综合素质以及发展长远竞争力等方面都更加有益。再比如对于流动人口，可以通过一些储蓄补贴与指导，让他们更好地客服自我控制问题，培养自我控制能力并养成良好的储蓄行为，从而改善生活水平。

（5）技能培训和人力资本的培养

实验室也十分关心技能培训和人力资本的培养。如何让企业的技能培训既有利于自身的生产效率和利润，又能同时使自身禀赋弱的劳动者收获更多、更新的技能，这也需要未来的进一步探索。

陈玉宇指出，目前这几方面计划还在不断完善中，部分设想在经济学界已经有一些成功的研究和项目。他表示，希望通过共同富裕行动实验室的探索，在这些方面与政府部门、企业家、社会组织等各界进行充分合作，利用学术上的优势和创造性思维来进行实验，评估政策效果，并向社会传播知识，在更大的范围推广成功的经验，并且聚焦在前分配环节，让人们不分家庭背景、地区和性别等因素，都能够在这些有建设性的项目中受益，这也是光华在新的时代、在共同富裕这个宏大的课题面前，赋予自己的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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