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大光华教授马力：产业升级和企业转型的变与不变

作者|马力（北京大学光华管理学院院务委员会副主任）

“产业要升级”、“企业要转型”的说法，在业界早已不是新鲜事。如同所有热门议题一样，潮水涌动之间，顺势漂起许多不同的漩涡，到底哪些是主流、哪些是昙花一现，要清楚认识并非易事。

但我们已经处于不得不去冷静思考产业升级和企业转型本质的时候了。以供给侧结构性改革为主线，积极转变发展方式、转型升级转换增长动力，关乎产业发展与企业存亡。它之于当前和未来中国经济的发展，以及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也有着重要意义。

产业升级和企业转型的本质究竟是什么？在回答这一问题之前，我们需要厘清产业和企业的本质。在经年累月的学术研究中，我们不断思索和探寻答案——其实，产业和企业的本质从未改变过，那便是始终如一地服务顾客的需求。

日新月异的技术变革，商业世界的巨大变化，新的挑战接踵而至。谁能成功转型升级，谁就能在变局中保持长期领先。说到底，转型升级是产业和企业因技术和商业形态的变化而对应的变化。换言之，转型升级中的“变化”都是为了服务顾客这个“不变”的本质。

认清和抓住这一本质，我们才可能真正实现产业升级和企业转型。那么，如何更进一步理解“变”与“不变”？

首先，所谓“变”，它是指产业升级、企业转型是一个动态发展的过程，其含义也在不断更新。其背后的根本逻辑，在于过去的“级别”、“类型”已不适应时代需求，不足以为顾客提供足够的服务，到今天无法从根本上解决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发展之间的矛盾。

当今，大数据、互联网等技术驱动，极大提升了C端行业生产和流通的效率，消费体验也发生了颠覆性的变化。或许我们心怀诗意，怀念“从前车马很慢，书信很远，一生只够爱一人”的时代，火车、汽车、马车和自行车的组合，两三个星期送达，收信的人如获至宝地去阅读和回味。但这样的产业形态早已被技术更迭和模式创新所淘汰。

4G时代已经极大地颠覆了我们过往的生活：要传送信息的人们已经无法耐心等待几个星期，只要键盘、手机一操作，瞬间就能到达收信人那里。可以传输的内容，不仅包括文字，也可以把照片、视频等内容瞬间传送万里之遥。甚至逢年过节要互相赠送一些生鲜食品，也需要快递在两三日内甚至当天送达。如今物品与信息的传递速度，是“一骑红尘妃子笑”的时代所无法想象的。

未来呢？5G时代给了我们的更多可能，也令产业升级、企业转型的含义随之改变。信息的传输不仅局限在人与人之间的互相沟通，而是可以在毫米、毫秒的级别上，令物与物之间进行更加精密的连接。

届时，在车间快速运动的各个零部件之间就可以彼此进行有效的沟通，它们能按照工程师们设计好的程序来进行加工、组合，快速地构成顾客需要的产品。车间里面将不需要工人；工程师们的任务就是把产品的设计落实为车间里各种设备和零部件之间互动的程序。物与物的连接将再次提高生产、流通的效率，超出今天最大胆的想象。

到那个时候，只有能够实现如此高效地服务顾客需求的产业、企业才有竞争力，而故步自封的产业、企业，在“服务顾客”这条根本标准上面不及格，自然难逃被淘汰的命运。

再者，产业和企业在不断追寻“变”的过程中，也应洞悉其底层逻辑中的“不变”。

从学术的角度来看行业、企业的变化规律，同样是“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类似的产业升级、企业转型，自从蒸汽机被广泛使用以来这二百多年的经济发展过程中反复出现。机器织布的效率提高以后，人们不必自己织布了，就可以用富余的时间去做别的（所谓“转型升级”）来赚更多钱，而后又用自己赚的钱去买布，实现更高的整体生活水平。但是这个过程中有的人可能无法实现转型升级，日子就不如过去好了。

对整个行业来说，新技术（比如珍妮纺织机）的出现，使得大工厂化的生产能够更好地满足客户需求（希望得到性价比足够好的布），过去落后的产业形态（一家一户分散织布）就需要转型；对应地，每个企业（一家一户）要想能够继续在经济上存在下去，就需要升级，要么自己来开办纺织的工厂，要么寻找别的服务社会（顺便赚取利润）的机会。

由信息革命引领的新一轮科技革命在各个层面上都产生了新的机会，为不同行业更好地满足客户的需求产生了新的想象空间。这个过程中，把握住机会，将科技驱动力转化为效率加速器，并实现各环节整合乃至形成产业集群的行业，更有机会在全球价值链中由低端向高端升级。

技术的急剧变化之下，产业的调整经常带来很多问题，往往令很多人产生担忧：对旧行业的影响，对就业的冲击，对经济生态的影响，等等。然而，技术变化之下，“服务客户”这一核心诉求，其实就是对所有困惑和责难最扎实的回答。

大潮涌动之时，我们更需要专业精神来给我们指引什么是不变的，据此来分析我们自己的产业和企业。

我的产品是顾客真正需要的吗？

我所采用的技术对顾客是最好的吗？

物联网和AI技术等新的技术手段是否提供了我更好服务顾客的可能？

是否有其它产业可能比我们现在的产业更好地满足顾客的需求？

新技术是否为我的产品提供了新的机会？

.......

如果一个企业家每天都能思考这些问题，并与行业内外的专家、同行共同探讨并逐步付诸实施，我们相信，这样的企业一定会在坚守服务顾客这一永恒的主题面前，实现基业长青；当企业遇到新技术时也会将其化为自身转型升级的机会，华丽转身，永立潮头。

马力，北京大学光华管理学院院务委员会副主任，高层管理教育（EMBA & ExEd）中心主任，组织与战略管理系教授，博士生导师。马力教授于圣路易斯华盛顿大学获博士学位。他的研究兴趣包括商务谈判及企业转型创新等。他的研究成果发表于国际、国内管理学学术期刊上，包括《国际商务研究期刊》(Journal of International Business Studies), 《谈判期刊》(Negotiation Journal), 《MIT斯隆管理评论》(MIT Sloan Management Review)，《心理学报》、《管理世界》等。马力教授在光华管理学院讲授商务谈判、与中国人做生意 (Doing Business with the Chinese People)等课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