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海问题对冲还是制衡？菲新总统站在新十字路口

（原标题：南海问题对冲还是制衡？菲新总统站在新十字路口）

5月9日，菲律宾迎来了六年一次的总统大选。尽管还没有正式公布选举结果，但是从目前已经公布的选票结果看，达沃市市长杜特尔特当选菲律宾第16任总统已成定局。杜特尔特今年71岁，长期担任菲律宾南部重镇达沃市市长，以铁腕打击犯罪著称，被美国《时代》杂志冠以“惩戒者”名号。他个性鲜明、口无遮拦，甚至还有点玩世不恭，不仅敢于辱骂罗马教皇，还调侃澳大利亚女传教士在菲律宾被奸杀一案，被西方媒体比作“菲律宾版的特朗普”，成为此次争议性最大的总统候选人。

半路杀出的“程咬金”

达沃市地处菲律宾南部棉兰老岛东南部，远离位于吕宋岛的政治经济中心，长期以来偏居一隅，较少涉足全国政治。此次杜特尔特参选总统，对很多人来说，就是一个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

起初，菲律宾大选格局大体呈现三足鼎立之势。

一是副总统比奈，是最早表露参选总统心迹的人，2015年7月正式宣布成立“团结民族主义联盟”(UNA)，并辞去内阁职务，全心投入总统大选，一度获得较高支持率。

二是政坛新手格蕾丝·傅，2013年中期选举高票当选参议员，后又主持调查马马萨帕诺特警遇袭一案而声名鹊起，加上外表清丽，颇受民众欢迎，一段时间内一直是“人气之王”。

三是前内政部长罗哈斯，来自政治世家，其祖父曼努埃尔·罗哈斯便是菲律宾第一任总统。罗哈斯获得现任总统阿基诺三世钦点，作为执政党推出的候选人，尽管人气一直不高，但享有其他候选人无法比拟的政治资源。

而杜特尔特虽然从2015年第一季度以来，不时有消息透露有可能参选，但他总是以“政治体制存在缺陷”和“家人反对”为由加以否认。直到2015年11月，他才撤销自己竞选市长的报名表，正式替换同党人士报名角逐总统。或许是之前“欲迎还拒”的竞选策略，使得杜特尔特宣布参选后的民调一路飙升。当然，他在竞选中强调法律与秩序、扬言重拳打击犯罪和腐败，展现“反体制”的硬汉形象，一定程度上迎合了民众渴望强势领导人改变现状的心理。加上其满嘴脏话、爱开玩笑的作风，在底层民众看来，比起那些传统的精英人物来显得更接地气。

达沃市的成功能否复制？

在杜特尔特的主政下，达沃市从一个帮派横行、极端武装势力猖獗的“谋杀之都”变成一个“安全城市”，从菲律宾第六大城市一跃而成为仅次于马尼拉、宿务的第三大城市。值得注意的是，除了铁腕打击犯罪外，杜特尔特似乎并非没有经济治理才能。据《联合早报》报道，达沃市2010年至2014年间经济平均增长达6.6%，高于全国平均增长率的6.3%。在暴力丛生的棉兰老岛，达沃市能够取得如此成就实属异数。那么，随着杜特尔特入主马拉坎南宫，菲律宾的面貌能否随着焕然一新？

自1986年“人民力量”运动推翻马科斯独裁统治以来，菲律宾的落后面貌并没有得到多少改善，政治腐败、贫富分化、基建落后、治安恶劣等问题依然严峻。杜特尔特以强人形象出场，似有扭转乾坤之象。例如，政治上，他主张修改宪法，要将当前的总统制改为议会联邦制；经济上，他表示将考虑放宽宪法对外国人持股所设的40%的限制，以此来吸引更多的外资；治安方面，他则扬言在3-6个月内铲除犯罪与腐败，并已经开始考虑在菲律宾全国实施宵禁和禁酒令等。

然而，菲律宾长期落后的根源并非完全是政治体制的问题，也不是对外资限制过死所造成的，更不是打死罪犯和关押几个腐败官员就能解决的。乔埃·斯塔威尔在“How Asia Works”一书中讲得很明白，菲律宾之所以没能像其他东亚国家那样实现经济起飞，根源在于“未能发生真正的土地革命”。大片的土地控制在大地主手中，农民缺田少地，只能给大地主打工。即便拥有小块农田的，要么将农田回租给大地主，要么因为欠债丢了土地，要么背井离乡出国营生。而大地主则更倾向于收取地租，或从事金融行业以钱生钱。国家不仅未能通过土地改革充分利用和调动本国的劳动力实现农业产出的最大化、解决温饱问题，又未能通过有效的政策将投资和企业家导向制造业，反而过早地接受西方国家要求其解除银行管制、放开金融市场和取消资本控制的建议，导致家族企业控制的银行增多。它们在支持出口型制造业上毫无作为，却沉溺于向关联方非法发放巨额贷款。这种局面造成的后果就是“富者愈富、贫者愈贫”。

杜特尔特或许能将达沃市的成功经验借用到对全国的治理上来。但是，根源问题不解决，所有的做法显然都不过是小修小补。

南海问题：对冲还是制衡？

杜特尔特胜选菲律宾总统，打败了阿基诺三世钦点的罗哈斯，至少透露出了南海议题在菲律宾人民心目中的地位。国家的贪腐问题、治安问题、贫困问题等显然都比南海争端重要。而阿基诺三世过去几年“倚美制华”的南海政策，显然也不是菲律宾人民所认为的最好选择。

从杜特尔特选前的言论来看，他在南海问题上的立场看似矛盾，然而却是精明的，至少比阿基诺三世精明。他一会儿表示愿意与中国对话甚至提议共同开发，一会儿又扬言将骑水上摩托到争端岛礁插国旗，建议召开由美、日参与的多边会议。可以看出，在当前形势下，他其实是想在中美两国之间待价而沽。继续跟着美国制衡中国？那要看美国还能给其什么好处。偏向中国或者在中美之间行对冲之策？这要看中国能否给予其更多的好处。

然而，算盘恐怕不是杜特尔特一个人打的。

一方面，美国和阿基诺三世政府近来就一直试图压缩新政府在南海问题上的政策选择空间，例如美国最近不断炒作中国可能填造黄岩岛，还有菲高院法官卡皮奥呼吁各总统候选人坚持南海仲裁，强调“若仲裁结果否定了中国南海主张并赋予我们专属经济区权利，我不愿看到我们的下任总统拱手让人”。

另一方面，杜特尔特恐怕还将面临严峻的国内外挑战。一是位于马尼拉的传统精英可能对杜特尔特执政心存不满，伺机发动政变。如阿基诺三世警告杜特尔特当选总统将会使菲律宾重返“独裁时期”。曾经发动过政变的参议员特里兰尼斯也发出了政变威胁。鉴于目前执政党推出的副总统候选人莱妮·罗布雷多有望当选副总统，另一副总统候选人小马科斯有关执政党蓄谋“B计划”的警告恐怕并非危言耸听，即推翻杜特尔特后由本当推出的副总统继任，进而夺回总统大权。二是美国“亚太再平衡战略”还没有完成，过去几年借南海争端好不容易重返了菲律宾军事基地，显然也不会让杜特尔特为所欲为。一旦杜特尔特不合美国心意，美国联手菲国内反对势力推翻杜特尔特也未可知。据维基解密，美国政府不仅拥有杜特尔特在达沃市进行法外杀戮等罪行的“确凿罪证”，还曾私下敦促过菲律宾政府将杜特尔特绳之以法。

当然，即便如此，杜特尔特也应该有其独立的思考和选择，要不然怎么配得上其硬汉形象。毕竟，一味地依赖美国与中国对抗，于国于民并无好处，回想过去六年，不仅渔民去不了黄岩岛了，还“招”回来了美国大兵，1992年所赢得的民族主义胜利成果荡然无存。而作为美国的一颗棋子，也将有损其在国内外的形象。（陈庆鸿 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助理研究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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