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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读18年前呼格吉勒图案报道:那些制造冤案的人可曾颤栗与忏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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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被执行死刑18年的呼格吉勒图昨被宣告无罪

内蒙古对错案责任展开调查

对象涵盖当年所有办案人员

12月15日,呼格吉勒图母亲尚爱云在接到法院工作人员送达的判决书后,失声痛哭。早报记者 李坤 图

沉冤昭雪的消息,坟茔中的呼格吉勒图能否听得到?

被执行死刑18年后,呼格吉勒图沉冤终得昭雪。

呼格吉勒图案的申诉、再审和平反,引发媒体持续关注。人民日报微博昨日发表“微评”称:每个冤假错案,往往都会毁掉当事人的一生。好在追责程序已启动,这是对呼格家人的告慰。不走过场、不高举轻放的追责,才能经得起推敲。别再把法律当斧钺,那些制造冤案的人可曾颤栗忏悔

“呼格吉勒图案对我们的教训是痛心的、深刻的,对不起。”昨日8时30分,内蒙古高级人民法院常务副院长赵建平带队,将案件再审判决书送到呼格吉勒图父母手中。

内蒙古高院的法官当着呼格父母的面,宣读了再审判决:一、撤销内蒙古高级人民法院(1996)内刑终字第199号刑事裁定和呼和浩特市中级人民法院(1996)呼刑初字第37号刑事判决;二、原审被告人呼格吉勒图无罪。

这是继湖南滕兴善之后,25年来第二位经司法最终确认无罪的被冤杀者。

在收到再审判决书后,上午10点多,呼格吉勒图的家人们来到10公里外的呼格吉勒图墓地。家人们焚烧了再审判决书复印件,将平反的消息传达给长眠的呼格吉勒图本人。

再审:

  证据的分析和研判最难

1996年4月9日,内蒙古呼和浩特市毛纺厂女厕发生一起强奸杀人案,随后,前往公安机关报案的卷烟厂职工呼格吉勒图被认定为凶手,61天后法院判决呼格吉勒图死刑并立即执行,当时他刚满18周岁。2005年,内蒙古系列强奸杀人案凶手赵志红落网,其交待的17起案件中包括“4·9”毛纺厂厕所女尸案,从而引发媒体和社会对呼格吉勒图案的广泛关注。因呼格吉勒图的父亲李三仁、母亲尚爱云提出申诉,内蒙古自治区高级人民法院于2014年11月19日作出(2014)内刑监字第00094号再审决定,对该案进行再审。

“内蒙古自治区高级人民法院认为,原审认定呼格吉勒图犯故意杀人罪、流氓罪的事实不清,证据不足,对申诉人的请求予以支持,对辩护人的辩护意见和检察机关的意见予以采纳,判决呼格吉勒图无罪。”内蒙古高院新闻发言人李生晨说。

从内蒙古高院宣布再审呼格吉勒图案,到12月15日宣布判决结果,总共用了25天。

内蒙古高院院长胡毅峰对记者表示,由于案件年久、人命关天、案情复杂,社会普遍关注,法院必须严格依法按程序来审理本案,压力很大。

据呼格吉勒图案再审合议庭审判长孙炜介绍,这25天里,合议庭一方面调阅大量案卷材料,一方面听取申诉人、辩护人和检察机关意见,进行多次评议,最终得出结论。

“再审最大的难点就是对原审证据的分析和研判,其中涉及许多法医学的专业知识,我们通过专业人士来进行判断,如果无法准确掌握,就不能作为改判的证据。”孙炜说,“例如,呼格吉勒图曾供称从被害人身后用右手捂嘴,左手卡脖子,同时向后拖动,那么这个过程是否会造成尸检发现的被害人后纵膈大面积出血的伤情?认定这个过程就十分艰难。”

“总的来说,就是要一项一项分析呼格吉勒图的口供和其他证据是否能形成相互印证的关系。”他表示,正是原审在案卷基础上的先天不足,造成了复查和再审工作困难重重。

无罪:

  改判无罪有三大理由

内蒙古高院在再审判决中,列举了改判呼格吉勒图无罪的三个理由:

第一,犯罪手段供述与尸体检验报告不符。呼格吉勒图多次有罪供述称采取卡脖子、捂嘴等犯罪手段与被害人杨某某“后纵膈大面积出血”“被扼颈致窒息死亡”等尸体检验报告内容不符。

第二,血型鉴定结论不具有排他性。呼格吉勒图本人血型为A型,对呼格吉勒图指甲缝内附着物检出O型人血,与被害人血型相同。但血型鉴定为种类物鉴定,该鉴定结论不具有排他性、唯一性,不能证实呼格吉勒图实施了犯罪行为。

第三,呼格吉勒图的有罪供述不稳定,且与其他证据存在诸多不吻合之处。呼格吉勒图在侦查、审查起诉和审理阶段均曾供称采取了卡脖子、捂嘴等暴力方式强行猥亵被害人,但又有翻供的情形,有罪供述并不稳定。而且供述中关于杨某某的衣着、身高、发型、口音等内容与尸体检验报告、证人证言之间有诸多不吻合。

追责:

  调查当年所有办案人员

18年前,判定呼格吉勒图有罪的时候,正值我国第二次实施“严打”——依法从重从快、严厉打击刑事犯罪分子活动。“在当时的历史条件下,‘严打’对于维护社会稳定发挥了很大作用,但有的案件在执行中发生了偏离。”内蒙古宏德律师事务所律师艾国平说。

呼和浩特市公安局赛罕区分局一名警察说,“严打”期间,查处犯罪案件的数量特别是大案数量,是他们工作的目标和考核标准。在当时人为确定的破案指标压力下,加之立功心切,在侦查中确实存在一些急于结案、刑讯逼供,甚至诱供等现象。而有时明明知道是冤案,一些人却为了保面子、保乌纱帽而想方设法阻止翻案。

此案是在党的十八届四中全会依法治国的大背景下,法院依法纠正冤假错案的第一起,意义非凡。人们期待,在深刻反省此案的同时,更要严厉追责。

据了解,内蒙古自治区党委已经责成有关部门组成调查组,就错案责任问题进行调查。新闻发言人李生晨称,将严肃追究责任,有关责任追究情况也会及时公布。“依法通过调查程序把责任弄清楚,各相关的司法部门把原来案件的办理情况搞清楚,确定相关人员责任。有错必纠,该承担什么责任就承担什么责任。”赵建平对记者说。

内蒙古自治区高级人民法院在其新浪官方微博“北疆法声”发布消息说,15日下午,内蒙古自治区高院党组召开会议,专题研究呼格吉勒图案件宣判后错案责任追究问题。会议决定成立由党组书记、院长胡毅峰挂帅,党组成员、常务副院长赵建平,党组成员、纪检组长火亮以及有关部门人员参加的调查组,从即日起对法院系统造成错案错判负有责任的人员依纪依规展开调查。

据早报记者了解,呼格吉勒图案经历了18年之久的时间跨度,当年的办案人员如今已有不同程度的升迁。对此,内蒙古公安厅表示,调查组已经将调查范围扩大到所有参与1996年侦办此案的警员,也包括当年主办此案的公安机关主要领导,目前没有任何阻力。

赔偿:

  最快22天就能获得赔偿

新闻发布会上称,呼格吉勒图案因事实不清,证据不足,被改判无罪,符合申请国家赔偿的条件。呼格吉勒图父母提出申请后,法院将立即启动国家赔偿程序,并严格依照法律的规定,尽快依法做出赔偿决定。

根据《国家赔偿法》第三十四条规定,侵犯公民生命健康权造成死亡的,应当支付死亡赔偿金、丧葬费,总额为国家上年度职工年平均工资的二十倍。对死者生前扶养的无劳动能力的人,还应当支付生活费。生活费的发放标准,参照当地最低生活保障标准执行。

根据国家统计局数据,2013年城镇非私营单位在岗职工年平均工资(即原“全国在岗职工年平均工资”)数额为52379元。因此,呼格吉勒图家属获得的死亡赔偿金、丧葬费总额,应为104.76万元(52379×20)。

北京大学法学院教授陈永生说,只要呼格吉勒图父母什么时候没有了劳动能力或退休了,就应该开始支付生活费。根据内蒙古自治区政府审核确定的2014年度各盟市城乡居民平均最低生活保障标准,呼和浩特市新城区的城市最低生活保障标准为每月565元。因此,呼格吉勒图父母两人每年还能领到13560元(565×12×2)的生活费。

而对于精神损害抚慰金,陈永生建议,赔偿时应考虑到该案的影响大小、对呼格吉勒图父母的精神损害情况,同时参照其他案件中精神损害抚慰金的数额来最终确定。

只要呼格吉勒图的家人提出赔偿申请,根据《国家赔偿法》第二十三条规定,内蒙古高院必须在两个月零十天时间内,给他们一个是否赔偿的明确答复。一旦呼格吉勒图家人提出支付赔偿金申请,根据《国家赔偿法》第三十七条规定,最长二十二天就能拿到赔偿金。

反思:

  执法者需用好法律利剑

法院对呼格吉勒图案再审期间,法官曾询问呼格吉勒图的父母有何要求,老两口只期待公正公平审理。

在宣布呼格吉勒图再审判决无罪后,内蒙古自治区高级人民法院常务副院长赵建平代表内蒙古自治区高级人民法院向呼格吉勒图的父母表达真诚道歉,并代表内蒙古自治区高级人民法院院长胡毅峰送给呼格吉勒图父母个人慰问金3万元。当法官再问其父母有何要求,二老热泪纵横:终于给儿子讨回了公道,并表示他们现在首先考虑的还是追求相关办案人员责任的问题,由于公职人员的失误给他家带去的痛苦太深了。

新华社发表题为《疑案沉冤昭雪彰显公平正义》的评论指出,在全面推进依法治国的当下,要让人民群众从每个案件中都能感受到公平正义,需要执法者用好法律的利剑,确保案件处理经得起法律和历史检验。

文章指出,调查发现,经手此案件的公、检、法各环节不乏明显疑窦。倘若当时司法人员秉持职业操守,保障司法公正的一道道程序性防线就不会失守,悲剧或会避免。遗憾的是,法律的神圣被人为消解,执法者的良知被世俗遮蔽,终究酿成了冤假错案。

作为呼格吉勒图的申诉代理人及再审辩护律师之一的王振宇在接受早报记者采访时表示,他希望本案的意义并不止步于一起个案,而是能对中国的司法体系产生更深远的影响。王振宇认为,从再审呼格案到异地复查聂树斌案等,均表明中国法院系统正在集中清理一批具有争议的历史疑案。重新审视这些个案,将对法院提高自身司法公信力起到重要作用。“整个司法系统都应思考,如何预防冤案的发生。”

录入编辑:崔彩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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