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9年5月27日,上海宣告解放。同年6月,上海市军管委接管上海交响乐团,更名“上海市人民政府交响乐团”。同年10月8日,黄贻钧作为新中国第一位指挥家,首次登台指挥交响乐团,演奏中国作品。黄贻钧师从中国第一代交响乐作曲家黄自学习作曲,先后修习小号、大提琴和中提琴。1938年,黄贻钧以小号和圆号演奏员的身份加入工部局乐队,是最早加入该乐团的四名中国演奏员之一。1951年,乐团又更名为“上海市人民交响乐团”,团中56名成员中,外籍乐师共占了16人。之后两年,乐团被编入上海乐团,改称“上海乐团交响乐团”,黄贻钧被任命为副团长。
现年90岁的温潭,是黄贻钧任职期间最资深的老乐手之一。1953年,温潭以印尼华侨身份归国后,先在上交拉小提琴,“文革”后为“响应国家需要”又改拉了中提琴,最后到了上交资料室工作。温潭进入上交的第一站,便是福州路近浙江路的菜场楼上。喧闹嘈杂的中央菜场,三楼以上竟别有洞天,一半是图书馆,一半是乐团的排练厅,三种气质完全不同的场所组合在一起甚是奇妙。
现年91岁的郑德仁是我国首位在音乐院校主修低音提琴的音乐家,也是这个冷门学科在国内的“元老”。在他的印象里,乐团是当时绝对的“外企”,外国乐师都是高薪阶层,资料室整理出的工资单动辄几百大洋,而指挥家梅百器的工资则高达1400块大洋。据他回忆,乐团当时的演出都在兰心大剧院进行,演出频率一周一次,“票价一块大洋,和当时在大光明看场电影的价格一样。”演出的售票对象是洋人和“高端华人”,500个座位的剧场常常满座。不过乐团当时已经有了“公益”理念,每周六在兰心安排彩排开放给音乐学院学生看。
1950年2月,已更名为“上海市人民政府交响乐团”的上交,接连两日举行了皖北救灾音乐会,演出高芝兰、周小燕独唱普契尼歌剧《蝴蝶夫人》选段,因歌剧描写美国军官,又正值抗美援朝,演出受到批评,不少工农兵干部提出了解散乐团的决议。时任上海市市长的陈毅批示,“交响乐是个好东西,不能取消”,乐团才被保留。陈毅还给乐团改善了条件,1956年,经他安排,乐团迁入延安中路陕西路的楼房,自此离开福州路菜场使用了几十年的排练厅,办公环境更好了。同年7月,乐团正式确立了“上海交响乐团”这个沿用了58年的名字。一年后,上交又从延安中路迁至淮海中路1708号(1982年,淮海中路南门关闭,乐团改由北门湖南路105号进出),乐团在此处驻扎了50余年,成就了名噪一时的“湖南路时期”。
常年负责上交宣传的曹畏,近日刚从岗位上退下不久。据他回忆,湖南路的排练场地能容纳三管编制大乐队。“无论是当时临时的排练厅还是如今专属的专业音乐厅,上交始终是走在全国院团前列的。”排练厅接待过许多著名音乐家和外国政要,小提琴家奥伊斯特拉赫和扬·沃伊库、钢琴家安娜·车尔尼·斯捷潘斯卡、指挥家小泽征尔都曾在这间临时棚房与上交排练。交响乐总被视为接待外宾的重要方式,甚至英国前首相希斯还亲自指挥过上交。两位老人回忆,陈毅最喜欢听乐团演贝多芬,每次招待外国政要总爱演贝多芬的第五交响曲,后来觉得招待外国政要不能总不让中国人露脸,乐团里中国乐手人手不够时,就从音乐学院借调。
1950年开始,乐团里的外国乐手因拿不到高薪陆续离团。1958年,俄罗斯籍的首席小提琴泰保斯基回国,他是最后一个离团的外籍乐师。至此,乐团完全由中国演奏员组成。
黄贻钧接手上交后,乐团开始大量演出中国作曲家作品,由乐团首演的作品包括交响史诗《人民英雄纪念碑》、《抗日战争交响曲》,冼星海的《第一交响曲》、《第二交响曲》等也都是在湖南路的排练厅中首次奏响。温、郑两位乐手回忆起曲目内容,“冼星海的《民族解放交响曲》第一乐章有很多线条”,“对啊,它象征海陆空三军要崛起嘛”……“当年第一次排冼星海的交响曲时,乐谱上笔误百出,又不敢擅自改动,黄贻钧带着乐队将错就错,但是实在离谱得演不下去,花了好长时间一一校对改正。”
1966年开始的“文革”期间,上交沦为“重灾区”。黄贻钧被迫离开团长岗位,乐手们开始带着乐器下基层、下农村,在舞台上穿着军装演“革命交响乐”,《沙家浜》、《智取威虎山》成为其最常演的两部作品。郑德仁之女至今仍然感谢上交对父亲的庇护,“ 文革 时把我爸从音乐学院调出来,在乐团里保护起来。音乐学院斗争更厉害,我爸脾气犟得要命,要是在音乐学院里让年轻学生揪着斗他肯定活不成。”
1978年以降,曾在“文革”中累遭批判的上交团长黄贻钧官复原职。因为“文革”中交响乐演出基本被禁锢,当上交开始恢复演出时,入场券常常供不应求,甚至出现了一套曲目连演三五场,场场售罄的盛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