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金捕鼠记：量刑轻重存疑

监管层针对基金展开的“捕鼠”行动升级，据不完全统计，近一年以来已有近50名基金经理被查。证监会6月份发布的数据显示，自今年初以来，该监管机构已对25起内幕交易案立案调查，并已向警方和检察机关移送29起案件。新一轮的内幕交易审查风暴已经展开，除基金外，包括券商、保险资管、阳光私募、PE同样被纳入稽查范围，在大数据的帮助下，此次稽查行动给予市场空前震慑

　　一再延期的最赚钱基金“老鼠仓”——汇添富原基金经理苏竞“涉嫌利用未公开信息交易”案终于开庭。7月16日下午开庭前，上海市第一中级人民法院第三法庭的12张旁听席卡早就派发完毕，法院门口汇添富基金公司更是派出了10人的队伍“坐阵”。不过，这仍未能阻挡各地的记者前来采访报道，小小的旁听席上挤了不少于30人，稍后进入的旁听人员则直接被法警赶了出去。

　　今年40岁的苏竞穿着短袖衬衫和西裤，背对旁听席，记者无法观察到他的面部表情。整个庭审过程中，苏竞心情沉重，尤其是说到家中仅1岁的幼儿目前由外婆照顾时，一度哽咽。不过，庭审过程相当“和谐”，由于苏竞是自首，并将非法获利上交，因此，公诉方和辩护方几乎没有太多的交战，对于公诉方提出的各种证据，双方没有太多的异议。整场审判的关键词基本是：没有异议。

　　“今天的庭审一团和气。”有记者出了法庭之后如此表示。相比此前涉嫌老鼠仓的基金经理们所受的惩罚，苏竞由于有自首情节，其判决从轻的可能性较大。

　　量刑轻重存疑

　　和其他被大数据“揪出”的“老鼠仓”基金经理不同，苏竞是首位“自首”的基金经理。《国际金融报》记者在庭审现场了解到，苏竞主要是通过堂弟夫妇等人的账户进行老鼠仓交易，涉及130多只股票，共计4800万股，交易金额达7.33亿元，获利达到3652万余元，这些账户的操作主要是在2009年至2012年间。

　　根据苏竞自己在法庭上的供述：在3年多的操作中，他主要利用手机，基本是同时或后于他所管理的基金进行买入卖出，投入的本金达200余万元，通过几年的运作，他的盈利就达到3652.58万元。

　　尽管是自首投案，苏竞表示，2012年看到有同行因老鼠仓案件被抓，对他触动很大，因此在2012年基本停止了这些交易。

　　“当时的心理压力很大，证监会来公司调查的时候，我已经停止了这种交易，获利的资金也没有动过。”苏竞表示。

　　2013年4月28日，苏竞主动投案自首，他带着自己交易的相关材料、第三方存管的银行卡，其中王艳玲（音）的账户上有2800多万元，苏超（音）的账户上有80多万元，来到上海市刑侦总队第一中队进行投案；2013年10月18日，苏竞和汇添富基金解除合同关系，同年11月28日被取保候审，2014年2月14日被移交至司法机关。

　　从庭审结果来看，公诉方认为，事实调查清楚，证据确凿。苏竞触犯了利用未公开信息交易罪，根据刑法第160条规定将予以惩罚。虽然没有当庭宣判，但是根据之前“老鼠仓”基金经理的判决结果来看，苏竞面临的惩罚应该不会太过严厉。

　　据记者不完全统计，老鼠仓被写入刑法以来，先后因此获刑的共计5人。其中，惩罚最为严厉的是交银施罗德原基金经理李旭利，非法获利1071余万元，被判有期徒刑4年，罚款1800万元。其次是郑拓，同样是交银施罗德原基金经理，非法获利1242.7万元，被判有期徒刑3年，罚款600万元。博时基金原基金经理马乐非法获得1883万元，一审被判有期徒刑3年，缓刑5年，罚款1884万元。光大保德信原基金经理许春茂非法获利209万元，被判有期徒刑3年，缓刑3年，并处罚金210万元。长城基金原基金经理韩刚被判有期徒刑一年，没收违法所得27.7万元，罚款31万元，并终身市场禁入。除此之外，其他身陷老鼠仓的基金经理只是被取消基金从业资格，以及不同期限的市场禁入和没收违法所得、罚金等措施。

　　其中，马乐案“有期徒刑3年，缓刑5年”的一审判决结果让市场有些意外，认为量刑过轻。该案件累计成交金额达10.5亿元，被称为国内最大的老鼠仓案件。该案件已进入二审环节。

　　北京问天律师事务所主任合伙人张远忠在接受《国际金融报》记者采访时表示，马乐案件判决过轻，毕竟非法获利超过1800万元，这已经算是情节严重，这个判决结果对整个基金行业的老鼠仓行为没有威慑力。

　　“马乐一案的判决目前已经被公诉机关抗诉判刑过低，最后的结果还没有宣布，很可能会加重刑罚。”张远忠向记者透露。

　　对于苏竞老鼠仓一案，张远忠认为：“有利情节是自首，可以从轻判罚，但是从其犯罪金额和获利金额来看，都是特别巨大，这应该判决更为严厉，刑法规定最高是10年。”

 捕鼠手段提升

　　今年以来，基金行业“捕鼠行动”持续升级。截至目前，传涉“老鼠仓”的基金公司包括华夏、博时、易方达、招商、中邮创业、汇丰晋信、海富通、上投摩根等10余家，证监会在查类似案件超30起，涉案人员近百人。7月4日，证监会新闻发言人邓舸在例行新闻发布会上表示，海富通5名原任或时任基金经理涉嫌利用未公开信息交易股票案件，已经正式立案调查。

　　2014年3月，证监会对蒋征、陈绍胜、牟永宁、程岽和黄春雨等5名海富通基金公司原任基金经理利用未公开信息交易股票情况进行立案，上述5人相关行为构成犯罪，目前该案件由公安部门进行侦办。据悉，除陈绍胜外，其他4人均在去年10月至今年5月先后离职。

　　一家公司五位基金经理同时涉嫌“老鼠仓”，如此窝案在中国基金界从未出现过。

　　自去年年末，大数据监管查办“老鼠仓”的风声趋紧。在海富通“老鼠仓窝案”之前，已经有汇丰晋信基金钟小婧、汇添富基金苏竞和中邮基金厉建超被立案或被公安机关侦查。加上去年公布的交银基金吴春永、博时基金马乐、招商基金杨奕、光大保德信钱钧等案件，最近两年公募基金涉嫌老鼠仓案已经远超过往。

　　当然，不只是公募基金，私募基金、保险资管、券商分析师等也都卷入调查漩涡中，多家险资和券商的人士已经被调查。“从已经披露的案件看，大数据分析、举报和IPO抽查等专项检查是证监会稽查工作的主要方式。”分析人士称。

　　证监会公布的信息显示，2011年至2013年，证监会做出行政处罚的内幕交易案件中，处罚个人116人，处罚法人主体5家。

　　“不是老鼠仓案件增多了，而是现在的侦查手段先进了，所以可查到的案件才会相应的增加。”济安金信基金研究中心副总经理王群航在接受《国际金融报》记者采访时表示。

　　证监会信息显示，上交所和深交所都已建立一套完整的交易数据扫描系统。深交所稽查系统可同步实现超过204个报警指标、300项实时与历史统计查询，平均每个交易日处理报警600余次，峰值处理能力达2.5万笔/秒；上交所系统与之类似，移动指标分为四大类72项，敏感信息分为三级，共11大类154项，其监控室中配有十余人进行实时监控。

　　王群航进一步表示，目前所曝光的基金老鼠仓案件只是其中的一部分，未来还将会有更多基金公司牵涉其中。

　　“上海就有数十家基金公司牵涉其中，除了现在已经曝光的，肯定还有一些公司在未来会陆续曝光。”王群航表示。

　　治乱需用重典

　　基金经理身价百万，获利千万，对于基民而言，这却不是一个好消息。频繁更换的基金经理不但对基金业绩有着直接的影响，更让基民遭遇诸多损失。

　　以此次涉案的苏竞为例，公开资料显示，苏竞从2008年7月8日起至2013年11月担任汇添富蓝筹稳健混合基金的基金经理，5年零142天的时间里，总回报率为64.68%，而同期同类基金的平均回报率为20%。苏竞表现最好的年份是2008年，管理的汇添富均衡增长和汇添富优势精选基金均获得当年的“金牛奖”。

　　如今，汇添富蓝筹基金的业绩让人“不忍直视”。今年以来收益率仅为-1.14%，6个月的收入为-5.76%，1年以来亏损达到7.87%。此外，该基金的规模也缩水严重，目前为止仅为1.28亿元，成为一只迷你基金。Wind数据显示，在苏竞执掌的几年间，其任职总回报为64.30%，在同类113只基金中排名第九位。该基金自从2013年11月22日叶从飞接手以来，任职回报仅为-7.43%，在同类基金中排名靠后。

　　另外，海富通公司更是在被曝光“老鼠仓”后，规模业绩双双下滑。

　　记者查阅海富通基金官网发现，今年以来，海富通发布的基金经理变更公告多达13次。目前，海富通权益类基金经理只有4名（不包括QDII基金），其中资历最长的基金经理投资管理经历近7年，有两名基金经理投资管理经历不足一年。

　　与此同时，海富通旗下权益类产品的规模也出现下降。银河证券基金研究中心统计数据显示，去年末其偏股型产品总规模为275亿份，截至今年6月末，已经下滑至244亿份，出现31亿份净赎回。

　　纵观海富通旗下基金业绩，几乎可以用“满盘皆输”来形容。截至7月16日，海富通旗下基金基本都处于中下游。不少基金甚至在倒数几名。没有任何一只基金处在同类型基金的前1/3。

　　统计还显示，近一年来，海富通旗下可统计的16只基金中，仅有6只基金为投资者带来正收益，剩下的10只基金均亏损。业绩拉长至3年，可统计的15只基金中，仅有4只基金带来正收益，其余11只基金的平均亏损幅度在15%左右，4只基金的亏损超过20%。

　　对此，王群航表示，基金经理对于基金的操作起着决定性的作用，而频繁更换的基金经理以及不规范的操作会导致基金业绩受损，此次海富通“老鼠窝”现象也可以看出，最终受伤的还是基民。在这种时刻，只能逼迫基民“用脚投票”了。

　　家住上海静安的李先生在接受《国际金融报》记者采访时表示：“基金经理早已年薪上百万甚至几百万，为什么还要做 老鼠仓 ？为什么他们拿着公众的钱却要为自己谋利？这违背了基本的职业素养，我认为应该对老鼠仓加大惩罚力度。”

　　作为资深基民，李先生手中持有不少基金产品，今年当他手中持有的基金被曝光老鼠仓之后，李先生果断地将该公司的基金赎回。

　　不仅如此，在普通基民“用脚投票”之后，不少机构客户同样采取大量赎回。

　　上海某券商副总经理对《国际金融报》记者表示，一般而言，基金公司和券商之间有大量的合作，很多时候券商也会购买基金，不过，一旦基金公司出现“老鼠仓”事件，赎回是肯定的。短期之内不会再与这家基金合作，长期来看，和这类基金公司的合作也会打个折扣。

　　“老鼠仓很难杜绝，不过加大惩罚力度是有效防止老鼠仓的途径之一。”张远忠告诉记者。

　　张远忠表示，《刑法修正案（七）》规定，“老鼠仓”行为将被付诸刑事处罚，情节严重的，处五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并处或者单处违法所得一倍以上五倍以下罚金；情节特别严重的，处五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并处违法所得一倍以上五倍以下罚金。对于利用未公开信息交易牟利的刑罚还需要进一步细化，视情节轻重给予不同的处罚。否则处罚力度不强，不仅不能起到对从业人员的震慑作用，而且监管层的高压打击也事倍功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