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的兔唇修补术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不仅现在如此，而且自古皆然。特别是对于一些明显的先天性身体缺陷，通过手术予以校正，可以帮助人们更自信地融入社会，于身心健康皆有莫大好处。现代社会美容整形发达，已经形成巨大的产业链，而在古代，遇到这样的“刚性需求”则通常需要求助于中医外科手术了。

中国古代的中医外科技术有着丰富的经验与实践，其中也涉及一些整形手术，比如对于唇裂的修补手术就较为典型。所谓唇裂，即现在所说的兔唇，是一种口腔颌面部常见的先天性畸形。由于其位置恰好位于面部，严重影响面部的美观，故此会给患者带来莫大的痛苦，特别是心理压力巨大，严重影响患者的身心健康和生活质量。

关于兔唇出现的确切根源，直到现在也尚未明确。一般认为，除了遗传因素之外，或与怀孕早期的环境因素，如药物使用、情志、营养等皆有关。而在古代，对于兔唇的病因往往从其形着眼与兔联系在一起，将其归为母亲妊娠时食用兔肉，或者看到兔子所引起的。早在汉代的《淮南子》中，就已经描述孕妇看见兔子会导致胎儿出现缺唇。这一说法对后世影响很大，在古代的各种胎教注意事项中，往往都会将兔肉视为孕期的禁忌食物，原因便是为了“预防”兔唇。直到现在，这一说法还在少部分人中流传。自然，这是毫无根据的臆测，二者之间其实并无关系。

虽然对于兔唇产生的原因还无法做出正确的结论，但并不妨碍后天通过手术进行修补。中医外科学在长期的医疗实践中，逐渐总结出了兔唇的手术修补方法，目前所见，至迟在魏晋时期，就已经出现了较为成熟的兔唇修补手术。

东晋的魏咏之是医史上第一个被明确记载的唇裂患者。魏咏之字长道，任城（今山东济宁）人。家世贫苦，以躬耕为事，好学不倦。其生而兔缺，令他困扰不已。18岁时，听说荆州刺史殷仲堪手下有善于治疗兔唇的医生，于是下决心不远千里去修复容貌，甚至发狠说：“残丑如此，活着有什么用？”由于家贫无旅费，他就背着干粮赶赴荆州。

殷仲堪是当时的名士，亦曾研习医术，他被魏咏之的志气打动，于是不计酬劳，为其提供住所，令医生好好治疗。医生告诉魏咏之，可以通过手术“割而补之”，但手术后百日内只能啜稀粥，而且不能说话，也不能笑。魏咏之回答：“即便半生不能说话，还剩半生。何况只是百日不可笑语？”魏咏之果然有毅力，严格遵守医嘱，悉心养伤。百日之后伤口愈合，满意而归。

后来，获得自信的魏咏之进入仕途，由于辅佐刘裕有功，曾担任过荆州刺史之职，与殷仲堪曾担任的官职一样，成为历史上一段佳话。

不过略有遗憾的是，由于史书性质所限，详于事而略于术，主要记录魏咏之的行事，对于手术的具体经过并未记录，即便是该医生的名讳也无法知晓。不过有两点不难确定，其一，该医生以修补唇裂闻名，即便是千里之外的魏咏之都能知晓，可见绝非第一次施行该手术。其二，从其疗效上佳来看，显然对于唇裂的修补已经达到很高水平。

自此之后，文献中关于兔唇修补的记载渐多。如晚唐有一位诗人名叫方干，颇有才气，留下不少吟唱一时的诗篇。由于方干患有唇裂，故此科举屡屡不中，据说甚至有主考官员议论说方干确实有才气，但是不能录取他，否则有碍观瞻，会被中外嘲笑大唐无人才。方干听闻之后，遂灭了功名之心，隐居于镜湖逍遥度日。后来虽然遇到了精通此术的医生，帮助其修补成功，但方干年纪已老，也再未求仕，人们都称他为“补唇先生”。不过，与魏咏之一样，具体修补手术的情形也无描述。

与史书相比，医籍中对于唇裂修补手术的记载虽然时代略晚，但描述显然要详细得多。宋代的《小儿卫生总微论方》中将兔唇与骈指等列为“胎内十二证”之一，虽然表示十二证中只有兔唇与骈指可以通过手术进行治疗，但同时也指出小儿缺唇虽然能够通过手术弥缝，但伤痕无法完全消除。这无疑也是实践经验的总结，因为随着生长发育，确实有些幼儿会需要进行二次整形矫正，甚至需要多次矫正。清代外科专家顾世澄的《疡医大全》一书中对于兔唇手术的过程有具体的记载与描述，大体流程是：先将麻药涂于缺唇上，用锋利的刀刺唇缺处的皮肤，随即用针穿丝进行缝合，之后涂上调好的相关药物，等到肌生肉满，抽去丝线即可。而手术后的注意事项与魏咏之所遵循的大体一致：数日内不能哭泣、大笑，同时要避免冒风打嚏，饮食也只能吃稀粥等流食。

医史上还有一些医生以兔唇修补技术高超而闻名。如明代的太医洪涛曾经为人补唇裂，看上去和天然的没什么两样，被尊称为“补唇先生”。再如清代福州的医师黄会友，靠着祖传的补唇奇方，专门为人疗治缺唇而远近闻名。据记载，琉球国的国君尚益王患有兔唇，为了医治，琉球国曾特意派医师魏士哲来到福州向黄会友学医。虽然有着秘不外传的祖训，但黄会友最终被魏士哲的真诚打动，破例将修补兔唇的医术倾囊相授。魏士哲回到琉球后，为尚益王进行了手术，疗效非常好，一点也没有留下疤痕。魏士哲也由此声名大噪，后来将这种技术在当地广为流传。

在社会上流传一种刻板印象，即中医学只精于内科，而不擅长外科。这种观点显然失之偏颇，其实古代中医外科的医疗实践相当丰富多样，兔唇修补术只是其中的一朵浪花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