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观众身临其境参与《麦克白》

在纽约看《麦克白》改编剧《无眠》

Stella

《Sleep No More》（无眠）自2011年在纽约首演，如今已经场场火爆地迈入第四个年头。这一出主打“身临其境”的戏剧改编自莎士比亚的《麦克白》，主创是英国的Punchdrunk剧团。

在莎翁剧中加入现代人的各种创意，无论在大银幕还是舞台剧中都已经是一种司空见惯的做法，比如正在纽约百老汇上演的《十二夜》和《理查三世》全部由男演员出演，荒诞而滑稽；还有前几年裘德·洛的现代版哈姆雷特，无论是布景还是戏服都抽象而简约。不过，《Sleep No More》诠释的《麦克白》仍是创意的先驱，它大胆地打破了传统舞台和观众的界限，独具匠心地设计出一个流动的舞台。

简单来说，观看《Sleep No More》的感觉就像是走进鬼屋看一出精美的舞剧，更有意思的是，演员会分散在不同的房间里表演，在五层高的剧院里穿梭，你决定跟随的演员就决定了你看到的剧情。更妙的是，即使你没跟上主角，看的全是支线剧情，到最后你仍会发现自己完全可以根据零零碎碎的片段拼凑起整个剧情，除了因为你知道这个故事脱胎于《麦克白》，更重要的是创作人员用灯光、音乐、布景设计、舞美以及巧妙的构思丰满了你的想象力，在两个半小时辛苦地跑上跑下追逐演员的过程中，你完全不会觉得冷场，因为即便你走累了，坐进一家糖果店，也会惊喜地发现那些琳琅满目的糖果不只是道具，你可以随便拿来吃。

布景和道具绝对是该剧成功的最重要的元素之一。上演《Sleep No More》的剧院位于纽约画廊聚集地切尔西，Punchdrunk剧团买下了一座废弃的仓库，改建成一栋5层、100多间房间的“酒店”。布景并没有按照《麦克白》的年代设计，而是选择了美国的1930年代，灵感来自希区柯克的《迷魂记》。在幽冷的灯光下，有整齐排列着病床和尿壶的空荡荡的病房；你还会走进一段迷宫，尽头处有一间亮着灯光的茅屋，忽然有演员跑了进去，锁住门；移步换景，你又发现自己忽然进入谁家的客厅，看着男主人外出归来，和女主人在书架顶上跳一出舞蹈。

看着看着，你会忘记了这个故事和《麦克白》有关，只关心眼前的剧情该如何发展。但就好像戏剧里的略笔，在这个开放的空间里，哪怕你紧紧跟着眼前的演员，他们还是有办法从你面前忽然消失，让你不得不关注其他线索。

除了布景设计，表演也非常关键。然而这里的表演有别于一般舞台剧，该剧摒弃了莎翁剧里经典的组成——台词，以身体语言取而代之。在全剧最关键的几幕戏里，也是最忠于《麦克白》的几幕里你可以看到演员如何用激烈的身体语言表现挣扎和欲望，唯美而充满张力。

麦克白探访三女巫应该是最激烈的一场，创作人员用白色的激光灯和黑场交替，制造出一种静帧的效果，观众紧紧围绕着演员，在一闪一闪的强光灯下，忽而看见全裸的男演员，忽而看见血淋淋的婴儿，他们从桌上跳到地面，尖叫狂舞，虽然只有寥寥几个舞者，却制造出一种震慑心魄、令人血脉贲张的效果。

演员的即兴发挥也是非常重要的环节。很多时候，演员都会和观众有交流，他们会要求你做一件事，比如递给你一杯酒。观众的反应是不可控制的，而演员就只能用眼神和动作将一切控制在他们的设计之内，不让剧情变得突兀。同时，由于演员和场景繁多，每个演员又在不同的场景里演出，时间点非常难掌握，相关演员一旦迟到，另一个等待触发剧情的演员就需要即兴表演来拖延时间。

作为观众的你我当然也是这部戏里最有趣的组成之一。一些人会把卧室里的戏服拿起来试穿，一些人会翻动书房里的抽屉，选择跟随的演员也反映了观众不同的判断和个性。而当我们围聚在一起，带着一张张仿似幽灵的面具，眼睁睁目睹一场场阴谋、背叛、杀戮和激情时，深埋在面具之后的我们想的又是什么？

2012年BBC出了六集纪录片《揭秘莎士比亚》。第一集讲的是演员伊桑·霍克在纽约访问各界人士，探讨他该如何演绎麦克白，其中也有走访《Sleep No More》的一段。伊桑的结论是，要让人们关注麦克白这个人物，就要让观众明白他是一个人，无论你是否认同他的作为，至少你要拥有对人性的同情以及明白他是如何将自己置于危机之中，你要让观众联系到自己。《Sleep No More》或者更直接地做到了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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