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极蛋糕：俄罗斯分小吃大

重新发现俄罗斯

孟舒

华东师范大学国际关系

与地区发展研究院

硕士研究生

2013年9月，俄罗斯海军出动“彼得大帝”号重型核动力导弹巡洋舰以及四艘核动力破冰船，途经拉普捷夫海、喀拉海和巴伦支海，总航程4000多海里，完成了其首次北极之行。无论是2007年宣示北冰洋主权的插旗事件，还是这次高规格越洋航行，俄罗斯在北极问题上姿态高调、态度强硬。另一方面，随着国际组织、欧盟，甚至跨国公司等主体开始参与北极的治理与开发，越来越多的利益方开始分享北极这块诱人的蛋糕。美国国务院日前发表声明，透露有意任命一位北极事务特别代表。

面对理想与现实，俄罗斯联邦政府选择如何分享这块并不完全属于自己的北极蛋糕？

俄罗斯占有的区域占北极圈总面积的一半以上，原住民数量也占总人口数的近二分之一，在所有环北极国家中，俄罗斯必然在北极治理与合作中担当着主要角色。北极是俄罗斯海洋战略四大区域方向的重点。《2020年前俄罗斯联邦北极地区国际政策原则及远景规划》等政策文件都突出强调了这一点。

在冷战时期，北极还是美苏争霸的战场。以上世纪80年代东西方关系缓和为契机，1987年10月，戈尔巴乔夫在摩尔曼斯克发表关于苏联北极政策的演讲，呼吁东西方开展广泛的国际合作，把北极变成和平之极，自此打开了北极问题国际合作的大门。

苏联解体后，俄罗斯加快了国际合作的脚步，俄总统普京也在公开场合多次强调，对俄罗斯而言，北极在战略、安全和经济发展方面至关重要，并积极与各国在能源、林业、渔业、经贸投资等领域开展合作，已参与到了北极合作的各个层面。1990年，苏联促成了国际北极科学委员会（IASC）的成立，致力于促进北极地区国家间科学研究的交流与合作；1996年9月北极理事会（Arctic Council）宣布成立。至今，俄罗斯是北极理事会、巴伦支海欧洲北极理事会（BEAR）、北极问题专家合作委员会、北极大学等多个北极问题方面国际组织的成员，每年都组织或参与众多以北极问题为主题的国际会议。仅在北极理事会，有俄罗斯参与的科研项目就达到80多项。

在北极合作上，俄罗斯十分务实且有针对性。2010年９月１５日俄罗斯联邦与挪威就两国在巴伦支海与北冰洋水域争议区域划界签署条约，结束了双方长达４０年的领土争端。这无疑是俄罗斯以合作的精神解决北极问题的典范之一。而俄罗斯战略研究所高级研究员阿日达尔库尔托夫谈则道出了此划界条约的真正目的：“挪威有我们所没有的海洋开发技术。”且此举为俄罗斯开发巴伦支海油气田扫除了障碍。这是北极区域合作的需要，更是俄挪两国地缘战略的需要。在同样思想的指导下，2011年9月，俄罗斯石油公司与美国埃克森美孚公司签署了俄罗斯北极大陆架战略伙伴关系协议。双方将在北极深海大陆架展开合作，直接投资额高达5000亿卢布(约合人民币1103亿元)。

近年来，中俄在北极地区的各项合作项目也陆续开展，如在航道和资源开发等领域俄方与中国的资金和技术合作有着很好的前景。俄罗斯科学院远东研究所所长、俄中友好协会主席季塔连科、俄罗斯科学院西伯利亚分院经济研究所所长库列绍夫等学者在分析开发俄北方大陆架的可行性后，均表示，中国既有雄厚的资金实力，又有丰富的相关经验，两国合作开发北极的前景十分广阔，两国的合作将对俄罗斯的经济有很大的刺激作用。

北方航道的通行价值正日益得到各方密切关注，俄罗斯目前对其有极大的控制权，并对商船越来越开放。2013年，中国中远集团“永盛”轮获得了俄当局颁发的“极地通行许可证，”成为中国第一艘穿过北极东北航道的商船。自2010年以来，俄罗斯一共签署了422份许可证，其背后是相当可观的经济利益。

在此基础上，俄罗斯还希望能够以更加有效、更加经济的途径开发和利用航道资源。现阶段，俄罗斯对于航道的关注还表现在大力维护和兴建相关基础设施上。俄方认为，中国不仅仅拥有进行这些大型工程所需的财力支持，还可以化解其中的诸多风险，且在这些项目完工后更可以为中国庞大的海运等需求提供直接支持，进而获得更多后续利益。

在中国获得北极理事会观察员国地位后，俄方也期待中国能够更加深入地参与到北极事务当中，在更多领域与中国进行深入合作。2013年9月底，在俄罗斯举办的第三届“北极——对话之地”国际论坛上，俄自然资源和生态部部长表达了期待中国积极参与北极生态安全和开发等问题的合作。

俄罗斯也致力于积极推动北极地区更广泛、更灵活的合作，希望吸纳更多主体、以更加多元的合作形式推动其北极战略的实施。2013年2月普京批准了俄联邦北极地区2020年前发展战略。该战略内容包括北极地区的优先发展方向和国家安全保障、经济和社会的综合发展、科技发展、现代信息通信基础设施建设、生态安全保障、国际合作、军事安全保障等。相比于2008年批准的《远景规划》，此份战略规划在国际合作问题上更加开放；新战略规划中，在合理强调了俄罗斯国家主权利益的基础上，将推动国际合作列入到了其主要的目标和战略优先方向。此规划不仅是一份具有法律约束力的文件，还更具操作性和期待值。

当然，俄罗斯在合作问题上的开放态度是在关键领域承认自身实力有限的情况下的一种灵活处理方式。无论是以战略和经济利益为导向的俄挪巴伦支海协定，还是积极向中国商船开绿灯、寻求中俄两国在各领域的合作，俄罗斯的合作态度颇受利益相关国的欢迎，但当这些国家为终于可以参与到北极的合作进程中，为能够逐步分享北冰洋这款诱人的蛋糕而窃喜之时，绝对不能忽视这样一个事实：从上世纪90年代开放合作，世纪之交与各国携手进行能源开发合作，到2013年提出在北极打造能源基地和海军基地的战略规划，形式各样的合作给其他国家带来的是相当可观的经济利益，然而更多的是给俄罗斯带来了根本性的战略优势。为了获得更大的、如同本文所提到的北极地区对俄联邦的战略意义，在划界和经济问题上的妥协与合作，并不妨碍俄罗斯以合作的形式不断拓展其政治经济利益，在充分利用北极的自然资源和地理位置的同时，步步为营，赢得更多的战略优势并进一步确保其大国地位。对于一个欧亚大国来说，这才是它所关注的那块最大的蛋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