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罗斯南方恐怖主义势力图谱

孔寒冰

北京大学

国际关系学院教授

俄罗斯南部地区的安全问题一直是个 软肋 ，北高加索地区的达吉斯坦、车臣、印古什和北奥赛梯则被称为俄罗斯的四大 火药桶 。

去年岁末，俄罗斯伏尔加格勒市连续发生两起爆炸事件，造成一百多人的重大死伤。索契冬奥会开幕在即，全世界对它能否顺利举行都平添了几分忧虑。早在这两次爆炸之前，2013年10月伏尔加格勒公交车上就发生过一次自杀式袭击，造成6名大学生死于非命。俄罗斯《独立报》曾有文认为，10月事件是伏尔加格勒历史规模最大的恐怖袭击，说明俄罗斯南部地区恐怖袭击的范围早已越过了北高加索山脉的自然边界，而同年12月的两次恐怖事件更是刷新了恐怖活动的纪录。

俄罗斯南部地区的安全问题一直是个“软肋”，北高加索地区的达吉斯坦、车臣、印古什和北奥赛梯则被称为俄罗斯的四大“火药桶”。它们不仅是俄罗斯最为动荡的地区，也是谋杀、绑架、爆炸等各类暴力恐怖事件的发源地，如2002年车臣恐怖分子制造了“莫斯科歌剧院挟持人质事件”，2004年北奥赛梯发生了“别斯兰人质事件”，2009年印古什纳兹兰市警察局遭遇自杀炸弹袭击。

俄罗斯南方的恐怖主义势力有多股，都有极端的宗教或意识形态色彩。

由车臣人杜达耶夫1991年组建的武装分裂组织是最大一股恐怖主义势力，其最初目的是为了脱离俄罗斯联邦，从而实现车臣独立。经过1994-1996年、1999-2000年两次车臣战争以及其后俄联邦反恐部队的打击，车臣非法武装杜达耶夫、马斯哈多夫、巴萨耶夫、古达耶夫等重要头目都被击毙，恐怖分子已无力与当局进行正面交锋。于是，车臣恐怖主义势力便频频发动恐怖袭击。之所以如此，是因为车臣经历了两次战争的冲击后，经济和基础设施受到了严重破坏，车臣人难以忘怀战争造成的失去亲人的痛苦，而血亲复仇传统更使车臣地区反俄情绪一直在发酵。比如，名噪一时的“黑寡妇”，就是被恐怖组织训练成自杀式炸弹袭击者，她们中的大多数是车臣战争中被俄军击毙的分裂分子的遗孀或姐妹。另外，一部分依旧要求独立的车臣人试图通过恐怖手段到处制造动乱，扰乱社会秩序，以此动摇俄联邦中央的社会基础。

另一个影响比较大的恐怖主义势力是北高加索酋长国。2007年10月，素有“俄罗斯的本·拉丹”之称的车臣匪首乌马罗夫宣布成立北高加索酋长国，自任为酋长。该组织所及范围越出车臣，包括达吉斯坦、印古什等地区。乌马罗夫感兴趣的不是车臣的独立，而是要在整个北高加索地区建立一个神权国家。为此，乌马罗夫不惜使用一切暴力手段，试图将俄罗斯的势力赶出高加索地区。所以，这股恐怖主义出现之后，车臣恐怖分子的活动开始向邻近的其他共和国渗透，车臣周边日益“车臣化”，成为新的恐怖主义重灾区。

然而，据俄罗斯调查人员称，伏尔加格勒去年12月发生的两起恐怖袭击和10月发生的恐怖袭击都是来自北高加索地区的达吉斯坦共和国恐怖分子所为。这表明，继车臣之后，达吉斯坦也成了恐怖主义势力的又一重镇。

苏联解体后，达吉斯坦共和国内种族界限分明，宗教信仰复杂，既有苏菲派的支持者，也有温和的沙拉菲派，还有激进的伊斯兰圣战者。此外，该地区经济发展长期处于停顿状态，生活在贫困线以下的人达80%，人均生活水平也比俄罗斯整体水平低60%～75%，青年人中的85%失业。经济落后与民族和宗教极端势力相互促进，达吉斯坦也变为北高加索地区恐怖活动的温床。

频繁发生的恐怖事件使俄罗斯成为了世界上最不安全的国家之一。俄罗斯恐怖分子制造恶性袭击事件的地点不再局限在俄罗斯高加索和南部地区，而是向莫斯科、伏尔加格勒等大城市蔓延。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恐怖主义势力在俄罗斯南方泛滥是多种内外因素造成的。

首先，恐怖主义势力盛行的地方经济落后。苏联解体后，俄罗斯经历了十年内乱，中央政府自顾不暇，更顾不上车臣等北高加索地区的经济发展，在财政上也无力扶植，致使该地区经济发展处于停顿状态。进入21世纪以来，北高加索地区经济依然萎靡，失业率居高不下，人民生活水平低下，而官僚腐败却尤为严重，社会矛盾不断激化。经济落后和居高不下的失业率为滋生恐怖分子提供了温床，恐怖势力总能吸收到新的成员加入。

第二，恐怖主义势力盛行的地区民族和宗教问题。高加索和南方地区,是俄罗斯穆斯林居民的主要聚集地，达吉斯坦和车臣的恐怖分子大都是忠实的瓦哈比教派信徒，他们强调“纯洁伊斯兰”，其主体思想就是对异族人和背离早期伊斯兰教原则的穆斯林发动所谓的“圣战”。

第三，复杂的国际环境。俄罗斯很多学者都认为，俄罗斯的恐怖主义势力之所以“屡禁不绝”，其重要原因之一就是来自境外的支持，部分阿拉伯国家的一些非政府组织、境外伊斯兰激进势力和国际恐怖主义组织分别向俄罗斯南部恐怖主义力量提供了军事和资金等各方面的援助。随着美军撤出阿富汗，阿富汗和巴基斯坦的恐怖主义势力和极端主义思潮通过中亚地区向俄罗斯渗透，俄罗斯南部安全将直接受到潜在的影响。另外，与车臣接壤的格鲁吉亚也大力支持车臣恐怖分裂势力，俄罗斯曾多次指责格鲁吉亚为车臣非法武装提供后勤补给和休整基地。

由于上面这些因素，俄罗斯恐怖主义势力虽然有时被压下去，但始终没有消失。随着索契冬奥会的日益临近，它们又呈活跃态势。伏尔加格勒位于伏尔加河的转弯处，是俄罗斯南部的重要水陆交通枢纽，有三条从北高加索地区发往莫斯科的长途巴士途经伏尔加格勒。在恐怖分子看来，选择伏尔加格勒这样的主要城市和交通枢纽袭击，能够引发较大的恐慌和更强烈的政治效应。当然，或许醉翁之意不在酒，恐怖分子在伏尔加格勒搞袭击更是针对普京和俄罗斯政府。倘若索契冬奥会发生了恐怖袭击，那对普京和俄罗斯政府也是一个很大的打击。乌马罗夫曾在数月前发出警告称,他将在索契冬奥会开幕前在俄心脏地区发动恐怖袭击，在视频中号召其支持者对索契冬奥会发动袭击。很多俄罗斯学者认为，俄罗斯恐怖主义势力选择在新年前夕发动恐怖袭击，其目的是对俄罗斯政府施加压力，从而迫使俄政府对该地区的极端势力在一些问题上做出让步。

当然，俄罗斯当局在猖獗的恐怖主义势力面前也不会示弱，发誓要打胜一场“反恐保卫战”，采取了一切必要的安保措施，确保索契冬奥会期间绝对不发生“伏尔加格勒式”的恐怖袭击，如在索契划定了一个只有持有由指定部门授予的证件才可自由出入的“专区”，派规模空前的安保力量等等。不过，反恐毕竟是一场“不对称战争”，恐怖主义势力往往潜伏在平静的表面下。“标”可以暂时压下来，可根治“本”却非易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