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应引导日本防卫力朝积极方向发展

束必铨

上海社科院

国际关系研究所学者

今年以来，安倍政权在安保方面动作频频。近期，日本相继推出新《防卫计划大纲》、《中期防卫力整备计划》和《国家安全保障战略》（俗称“安倍军事三箭”）。这些表明，日本战后正常国家化道路的推进将进入关键时期。它不仅导致日本的外交安全政策发生重大变化，也将对日本的对外关系和安全环境产生重要影响。中国必须调整对日政策以影响日本防卫发展方向，使其朝着有利于中日关系和地区安全方向发展。

正常国家化将成常态

当前，无论是政治、经济还是安全层面，都为日本安倍政权走正常国家化道路提供战略机遇期。政治方面，安倍一举逆转“扭曲国会”现状，终结日本政治“一年一相”的动荡局面。经济方面，安倍实施安倍经济学，出口、股市的短期回暖鼓舞日本民心，特别是今年9月7日东京申奥成功，日本民众重新燃起久违的自信。安全层面，美国战略重心回归亚太，中国崛起冲击地区权力结构，朝鲜核导弹威胁、海洋权益争端等多重变化涌现。日本面临的周边和地区安全环境均发生深刻变化，这些外部表象的变化也在推动着日本政治家的思想发生改变。

从日本当前的发展态势看，日本走正常国家化道路将是安倍内阁的重要战略目标。如果说二战后日本的第一次崛起是经济崛起，那么谋划中的第二次崛起将是政治和军事的崛起，日本力图改变“经济巨人、政治侏儒”形象。安倍内阁频繁外访，在大力推进日本国内军事解禁的同时，也在加强对外军事安全合作关系的发展。

可以说，安倍在防卫层面的推进工作已远远超越对经济改革的关注，这也为其正常国家化道路增添更多的军事色彩。安倍表示将修改宪法视为其毕生事业来推进，未来安倍在巩固权力基础之上会进一步推进日本防卫政策的重大转变，日本摆脱战后体制的努力将在安倍政权时期大踏步前进。在总体方向上，朝野对日本走积极和平主义道路，推进正常国家化目标存在着基本共识，分歧只是推进的方式和力度而已。地区国家必须为日本正常国家化的长期趋势做好准备。

中国对日防卫力的认知

面对日本走正常国家化道路的趋势，国际社会又是如何看待的呢？

美国作为日本的亲密盟友，日本的变化符合美国的期待，也可助力美国的再平衡战略。美国前助理国务卿库尔特·坎贝尔近期撰文指出，日本正在发生变化，美国可以选择与日本拉近距离，向其提供建议，帮其在一条通往普通国家地位的不确定道路上绘制好路标。这种选择虽然存在风险和不确定性，但它也是帮助维护亚太最重要双边关系之一的最佳方法。这意味着，美国将准备参与日本的普通国家化道路建设，来影响并降低日本未来发展可能对美国的地区利益产生的风险。

东南亚作为安倍就任首相后的首访地区，安倍更是一年内遍访东盟十国。日本不但加大对东盟的经济援助和投资等，近来还更多地加强与东盟的安全接触，深化地区国家间海洋安全合作，得到不少东盟国家的肯定。东盟国家基本上认为，日本提升防卫力值得欢迎，可以在构筑东亚安全方面发挥建设性作用。有部分东盟国家甚至认为，强大的日本也有助于牵制提升海军实力并加强对南海实际控制的中国，希望日本在经济、政治和安全方面发挥领导作用，当然这种作用不要以日中关系的紧张为代价。

在日本推进正常国家化决意已定，且得到美国、东盟总体支持的大趋势下，中国是继续对日本的正常国家化大加挞伐和严厉批判，还是冷静理性看待之后做出必要的调适，寻求影响日本正常化之道？后一种思路或许更符合中国的国家利益和未来中日关系的发展需求。这就要中国转变对待日本防卫力的传统看法，并在发展中日军事关系中体现更大弹性和灵活度。

长期囿于日本殖民侵略的历史记忆，以及日本在历史问题上的修正主义立场，中国上下对日本屡次突破和平宪法禁区发展军力，产生日本军国主义死灰复燃的警觉。同时，日本对华政策中表现出竞争排他性的一面，这也使得中国认为，日本军事发展必然就是要阻遏中国崛起，限制中国在地区内影响力的提高。这种认识有其合理性，但也会制约中国无法全面客观看待日本的防卫政策调整，错失塑造日本防卫力量在地区可能发挥建设性作用的机会。

批判与塑造

未来亚洲地区安全事务错综复杂，完全超出一国之力所能应对的范围，大国合作是解决地区安全挑战的趋势。不管如何，中国要实现和平发展就需要稳定的周边安全环境，而健康、良好的周边外交是重要保证。近期，习近平主席在周边外交座谈会上表示，思考开展周边外交要有跨越时空的视角，倡导包容的思想，以开放的胸襟和积极的态度促进地区合作。中日关系更是如此，要有超越历史的智慧，增强规范、塑造中日关系的能力。

因此，中国的对日外交需要与时俱进、开拓创新，辩证看待日本防卫力的发展，对其渲染威胁以增强军力的层面进行批判，对其增进地区安全建设的层面予以肯定，引导日本防卫力朝积极、正面方向发展，从而体现对日关系的灵活性，切忌自缚手脚、自断后路的做法。

在安倍政府一意孤行的背景下，中国不妨宣称，不反对日本发展必要的防卫力，欢迎日本负责任地使用其强大的防卫力量，为增进而不是分裂地区国家间的团结做贡献，为实现共同安全而不是少数国家安全做出积极的努力，从而体现中国的大国自信，改善日本民众对中国的偏狭式理解。

此外，中国应该对发展对日安全关系持积极姿态，对双边军事交流与非传统安全领域的合作持开放态度，就各自的利益关切与分歧保持沟通，尽可能制定共同遵守的规则、规范等。短期内，可以规范双方的行为在合理区间内运作，以及提升双方军事力量发展方向的可预测性和确定性，减少相互间的战略猜疑；长期内可以将行之有效的规范发展至地区安全规范，使之成为地区共同的安全规范，为最终形成亚太地区和平安全秩序提供更多公共安全产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