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境治理维度下的医患矛盾

李志青

近期医患冲突频发，在全社会呼唤推进改革的当下，这不仅在倒逼公共卫生体制的改革，同时也为深化资源环境领域改革与创新、加速生态环境领域治理工作的急迫性添加了有力证据，因为从医患关系紧张的源头来看，之所以会形成如此局面，与生态环境治理上长期欠账，并由此导致大量疾病隐患不无关系。

譬如，世界卫生组织下属的国际癌症研究机构10月17日发布报告,首次指认大气污染“对人类致癌”,并视其为普遍和主要的环境致癌物。再譬如，复旦大学公共卫生学院的一项研究证明，PM0.5（直径小于等于0.5微米的颗粒）进入肺泡之后，有可能越过人体的血气屏障，进入心血管系统引起疾病。

不难判断，环境污染引致的疾病已成为当下消耗各种医疗资源的重要原因之一。在这种由于环境治理不力引发的治疗需求没有得到较好满足之前，医患之间内在的供需矛盾，以及外在的各类冲突也就无法得到彻底根治。

就此而言，深化改革的下一个重点其实已经越来越明朗，那就是必须着力扭转上游要素市场的扭曲配置。其中，进一步提高资源环境的保护效率与治理效果，已箭在弦上。

医患关系看起来似乎是围绕医疗资源展开的市场关系，但实质是有关社会正义的公益关系。也就是说，医疗资源的多寡并不能改变其价格，但能影响其利用的频率。具体来说，当医疗资源出现供不应求的情况时，其利用的频率将会大幅提高。由此，大致可以理解导致医患关系紧张的直接原因了。

就是说，如果仅从局部来看，医患间的紧张关系，或许是诸如药价之类的管理和制度等成本价格的问题，但从全局来看，医患矛盾其实是一个医疗资源数量上的冲突。因为医疗资源一旦出现严重供不应求，那么无论对其价格（或管理）进行怎样的有限调整（限于上述医疗资源的特殊性，价格不能按照一般市场原则进行调整），都无法发挥调整的全部效果。终有一天，医者和患者所承受的压力会爆发出来。

医患间的冲突显然不是天生的，而是因医疗资源的供求存在缺口所致，理由如下：

其一，就总量上而言，医疗资源的供求缺口因为环境因素而扩大。这里，需求是指基本的医疗需求，譬如患病了要得到最基本的治疗，其中有两层意思，一方面是患者有治疗的权利，另一方面是医者要快速反应，高效治疗。而受当下各种环境污染的影响，需要得到基本治疗的患者人数和病例在激增。此外，同样受到环境因素干扰，由于对新的致病机理尚未完全掌握，也就可能无法对症下药，从而会降低医疗的成功率。这样就从增量和存量两个方面都增加了医疗资源的需求量，让本就不足的医疗资源更加捉襟见肘。这也就为医疗资源的供求失衡埋下了伏笔。

其二，就医患关系的结构而言，如果仅从环境污染-患病-治疗的一侧链条来看，改善环境质量至少可部分缓解来自医疗资源需求方的压力，但在现实中，环境污染的地方治理与医疗资源的全国配给之间有着极大的矛盾。

具体而言，一些收入水平高的地区，其治理环境污染的能力和意愿也就越强。但限于地区差异，地方环境治理的结果是，大部分的环境污染只不过是被转移了，而不是被消灭了。局部的环境是得到改善了，但污染却在越界转移，接受被转移污染物的地区，环境状况依然在继续恶化。这样一来，看似某些地区的医患矛盾会因为当地环境的改善而得到缓解，但另一些地区又派生出新的医疗需求，而这些医疗需求又可以在异地进行转移（尽管社保制度限制了一部分这样的需求，但部分医疗需求仍会从医疗资源不足的地方转移到医疗资源充足地区）。也就是说，一个地方的环境治理即便在短期内缓解了本地的医疗需求，但却可能加剧另一个地方医疗资源的供需矛盾，同时在转移效应的影响下，还会使其本身的医疗资源也受到冲击。这是从当下医患矛盾所折射的环境治理的困境所在。

综上所述，医患矛盾的彻底解决，方式之一，是在全国范围内加紧生态环境的系统性整治，在一定程度上切断环境污染与疾病总量及结构之间的传递关系，以最终从供求的根子上解决医患间的失衡关系。

（作者系复旦大学经济学院讲师、环境经济研究中心副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