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烦大了】兰亭集势被谁害了

他和比尔·盖茨对过话，他和贝索斯交流过眼神，他聆听过乔布斯的著名演讲。天使投资人评价他是“冷智慧和热暴力的经典结合”，打过交道的媒体则一致判定此君“聪明绝顶”——38岁的郭去疾有一张娃娃脸，及与之不相称的稀疏头发。

2013年8月20日之前，作为跨境在线零售平台兰亭集势的CEO，郭去疾一直是中国IT精英圈中交口称赞的神童和雄辩家，其2007年创立的公司在2013年6月6日赴美上市后股价一路上扬，仅仅两个月便从开盘时的每股9.5美元蹿升至最高23.38美元，246%的增幅令一度被投资者避之不及的中概股重新找回骄傲的资本，那个挥之不去的“浑水恶魇”终于渐行渐远。

但“屠杀”突然到来。随着公司第二季度财报亮相，兰亭集势股价当日即下挫39.34%——这让此前中概股单日最大15%的跌幅显得格外“温柔可人”。之后几日，做空在继续，至8月30日已回到10.17美元区间，10亿美元市值就此被拦腰斩下一半。

当空气中弥漫着血的腥气，鲨鱼不请自来。8月28日，美国三家律师事务所正式宣布发起集体诉讼，而自比“中国跨国证券索赔第一人”的律师郝俊波宣布，只要有投资人在6月6日至8月19日期间因购买该股而遭受5万美元以上损失者，都可不支付任何费用而获得其团队协助诉讼。据称，趁火打劫者的数量还在上升，比拼的只是一旦胜诉利益分配的比例。

兰亭集势的反转剧情甚至吸引到《巴伦周刊》的关切和探问：发生了什么？毕竟在这个火热的夏天，纳斯达克指数才上升了6.6%，而仅巴莱克资本在互联网板块上的回报都高达24.4%。

罪魁自然是上市后的首份季报。如果是在A股市场，这大概是一份吴衣带风美妙无匹的画卷。看看这些数字：季度收入增长52.6%至7220万美元，毛利率上升430个基点至46%，净利润从2012年同期的140万亏损至现在的正40万美元，特别是服务客户同比剧增140%至120万。相比于中国那些上市公司的川派变脸，难怪四川籍的郭去疾会信心满满地表示“很兴奋，这份财报反映出公司持续强劲的增长势头和利润率增长”。

尽管此前分析师的预判是季入7580万美元和每股收益0.06美元，可两相对照，不就相差了300万美元和1美分？从捧杀到棒杀，肯定是错杀——有人饮泣之余愤愤不平，甚至再度外挂到政治因素，认定这是美国人对中概股一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心态作祟。

然而，参与绞杀的律师们对上述数字不屑一顾，他们看到的是另外一对数字，这些数字将对兰亭集势进行重新拼图，就像资深警探对一个“罪犯”做的。比如第一财季还宣布营收增长100%，怎么三个月后变成了52.6%。而公司还不打自招说三季度营收增长进一步下跌至35%，你上市路演亲承全年营收增长64%，这意味着加权平均第四季度必须有90%以上增长。

至于季报中透露所谓超过营收同比增长幅度的营运开支和销售市场开支，不过是拿来当幌子的说项，而将不超过25%的客户重复购买率与亚马逊的79%参照，更多少有些指鹿为马。谁不知晓，兰亭集势当初异军突起凭的就是苏州虎丘的定制婚纱与国际市场的一步到位接轨，而纺织品服装业务至今还占到公司业务权重的四成，总不能让人不断结婚吧。

一切的缘起正如《巴伦周刊》指出的——顶线增长（top-line growth，即营收增长）放缓发生得太快且惊人。事实上，当投资人接受你的低利润甚至负利润时，他们要交换的是持续的高增长，兰亭集势的季报让那些惯性认识碎了一地。而如蛆而至的律师们更不会客气，指这家公司“发布一系列存在实质性错误与误导信息的声明，渲染公司财务业绩表现与前景”，简单一句话，6月6日上市时你已很清楚二季度的营业状况，而你啥也没说。按照《美国证券交易法》，这属于典型的欺诈行为。有意思的是，这部七十九年前由罗斯福总统签署的法律，也是在6月6日这一天生效的。

郭去疾的同行、导师和朋友们，却不会相信这是一宗明目张胆的欺骗。且不说在经历一连串针对中概股的敌意行动后，后续IPO的中国企业对于自身财务报表的严谨度已有了大幅改善和提升。兰亭集势之前一年半赴美上市的唯品会和YY便是一个很好的佐证。而郭本人在微软、亚马逊特别是谷歌中国区担纲元老的经历，更是一种信任背书。

问题究竟出在哪里，熟稔美国人思维的郭为何偏在此中翻船？有一种解释或可一听：在中国人工成本不断上扬的今天，即便是凭借电商平台将供应链大幅缩短，这种中国为世界制造的故事仍不是华尔街喜欢的。除非你真的做到郭自己的设想——世界为世界制造，世界在世界购买，一切网络做主数据说话。但那个故事会属于兰亭吗？在这种状况下，以非线性的成长增幅去华尔街，以不新鲜的中国红元素配上企业领导人的自由女神背景，某种程度就是一种冒险，但是，天使投资人急需要一个成功套现案例，哪怕四百倍的获益只是一时的意气风发。为这个并不光明的猜想做备注的一个事实是，兰亭上市主承销商的名头实在不够响亮，这与郭本人热衷示人的斯坦福MBA身份和非显即贵的人际网络并不匹配。

且慢，难道投资者都是傻瓜？之前的暴涨又是为何？请注意近日几则新闻和信息，其一，中国目前炒作美股的股民至少40万人，他们对中概股颇有偏爱；其二，不少人已将昔日在A股上的炒作手段搬至大洋彼岸，财报出前鸡犬升天，财报出后见光即死，老熟练了；其三，此次不少中国股民已提前卖空，兰亭股价大跌他们获利不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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