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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报记者 陈晨
音乐与文学的关系可以有很多种,将二者联系起来的介质也形式多样,而在昨天的上海书展上,一场“当音乐遇上文学”的文化对谈的契机源于著名乐评人莱布雷希特的一本小说。昨日下午,莱布雷希特在书展签售最新被翻译成中文的小说处女作《名字之歌》,晚上又在思南公馆的文学之家与上海音乐学院副院长杨燕迪及文学评论家严锋展开对话。
乐评人小说呈现真性情
媒体出身的莱布雷希特的乐评在业界算是独树一帜,他接地气地走着一条被众多业内人士所不齿的“野路子”,津津乐道音乐大师背后的商业运作、艺术与金钱和权力的关系,孜孜不倦挖掘着音乐才子不为人知的八卦轶事、桃色新闻。
《名字之歌》是莱布雷希特的小说处女作,写作时,他已年过半百。在中文版序中他这样写道:“年轻可爱的《卫报》记者对我嗤之以鼻, 皱皱巴巴的老记者,毛衣不成样子,胡子毫无卖点。 ……我为我的年纪自豪。我年老,是因为我蓄势待发。”而这个老顽童一出手便获得了当年的“惠特布莱德新作奖”。
莱布雷希特将这个神奇故事的相当一部分置于二战的时代背景下,一个天才小提琴家和一个精明演出商之间几度起落的生命之歌。作为一个长期扎根古典音乐界的铁杆,虚构的情节中穿插着真实而厚重的时代事件:亨利·伍德爵士在演完贝多芬后忿忿地宣布,因为英国广播公司准备遣散乐队逍遥音乐会要停办了;战火纷飞的岁月,催生了如沃恩·威廉斯、迈克尔·蒂皮特、本杰明·布里顿等人的一批优秀作品的诞生,成为英伦三岛不屈精神的象征……叙述那个厚重年代的莱布雷希特不再是毒舌与口无遮拦的,他变得真诚而伤感,内省而彷徨,思辨色彩犹在,却不再是闪着寒光的锋芒,虽然在以第一人称描述一个被商业利益与虚荣心蒙蔽的“天才策划经纪人”时时有诉诸尖刻笔力,但那一份自嘲精神中指向的是对人性的探索和道德的诉求。
评论家严锋称莱布雷希特的叙事有音乐性,马丁探寻戴维斯的过程恰似作曲家谱写一部乐章,从不和谐的音调开始,逐渐寻找解决之道。而杨燕迪则表达了作为一个音乐家的亲切感,不过他认为,莱布雷希特在小说的人物刻画上仍有缺憾。
“前所未有的古典乐大
规模普及运动”在中国
分享新作之后,主持人严锋话锋一转,让老莱当着众粉丝的面向古典音乐界“开炮”,莱布雷希特却连忙解释,自己并不是一个时刻弥漫着火药味的人。“我必须解释一点,我当时只是写了一本书叫《当音乐停止时》,而当我拿到这本书美国版本的书封时, 谁杀了古典音乐 这行触目惊心的句子后面紧跟着我的名字,这真是一种复杂的心情。其实我只是想指出一些当今行业中不太正确的地方。”
对谈的后半段,莱布雷希特开始恢复他的老本行,跳脱虚构的情境进入真实的音乐世界。“在欧洲,古典音乐的情况非常糟,来找我签名的乐迷们和我一样长着白胡子,古典音乐的费用极其高昂而市场急剧萎缩;在音乐工业最为发达的美国,从2008年起,每年都有数支职业交响乐团面临解散。”但这位多次放言“古典音乐已死”的老愤青却在此次上海之行表达了他的乐观——“全世界的目光都聚焦中国,达成的共识是中国将是全球古典乐界的希望——要知道每年欧美都有乐团在消亡,而中国每年都在组建新的乐团;当欧美的乐团 混不下去 ,他们就来到中国巡演。”
对莱布雷希特的观点,更为了解中国音乐界的杨燕迪只表示了“部分认同”,“从外围看,中国巨大的人口数量和市场潜能总是给人不容忽视的乐观印象,而且以目前中国业余学习音乐的人数来看绝对是 人类历史上前所未有的古典乐大规模普及运动 ,无论是琴童数量、乐器制造量、剧场兴建量中国都居于世界领先地位,保守估计,中国的古典乐市场还要增长50年。”然而,这样的繁荣背后,令人担忧的问题在于,中国当代音乐的生态十分不健康。“与文学、电影、美术等艺术形式靠新作不断推动相比,严肃音乐进入了一种 博物馆 状态,听者基本都黏在18、19世纪的作品上。在现代中国人的精神构建中,当代的各种文艺作品、学术思潮都占据重要位置,但即便是最精英化的知识分子,他们会听多少当代的音乐作品都是一个问号。”杨燕迪作为音乐学院内部人士也反思了当代严肃音乐创作中存在的诸多问题,但他依然期待“中国的音乐生态要走向更丰满丰富的健康发展”,“市场很大,但我们的听众对音乐的接受度还是太狭隘了。”
不过,莱布雷希特认为音乐的发展已经不需要他们这些专业人士来担心了,“新媒体的崛起正彻底影响音乐的形态。大唱片厂的制片人、政府官员和乐评人再也不能左右人们的欣赏口味,听者也再不必经由一小撮精英选择的目光去接受一个 新星 的诞生,发现一个好的艺术家的渠道应该是在YouTube上看到了一个令人惊叹的视频,然后大家在微博上疯狂转发。”在现场的笑声中,莱布雷希特得意地总结道,“这将是巴赫去世后古典音乐界面临的最大的一次变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