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 贝克汉姆

贝克汉姆

1998年法国世界杯，英格兰与阿根廷的比赛中，贝克汉姆（左）脚踹西蒙尼，被主裁判尼尔森红牌罚下

1992年，曼联青年队捧起英格兰青年足总杯。左起：埃里克·哈里森（时任曼联青年队教练）、瑞恩·吉格斯、尼基·巴特、大卫·贝克汉姆、加里·内维尔、菲利普·内维尔、保罗·斯科尔斯、特里·库克

贝克汉姆夫妇和3个儿子（左起）克鲁兹、罗密欧、布鲁克林

5月18日，巴黎主场击败布雷斯特，贝克汉姆以巴黎队长的身份完成职业生涯告别战

贝克汉姆没忍住眼泪。

5月18日，巴黎王子公园球场，巴黎圣日耳曼对阵布雷斯特。第82分钟，看到场边举起的换人指示牌，贝克汉姆知道自己要被换下来了。主教练安切洛蒂让他单独享受全场4万人的欢呼与拥戴。

在与第二个队友拥抱告别时，贝克汉姆像个孩子一样开始哭泣。等走到场边时，38岁的贝克汉姆已经热泪盈眶。

这是球员贝克汉姆的最后一场比赛。两天前，他通过英足总官网发布公告，宣布他将在赛季结束后退出职业足坛。

对于贝克汉姆来说，他的退役可能是生平第一次追随潮流而不是另辟新径。

这是一个离别的季节。世界著名足球运动员欧文、斯科尔斯、范博梅尔、卡拉格都选择在这个5月离开，他的“足球父亲”弗格森也已经退休。

可他的离开，所引发的讨论比其他人都复杂。

英国《每日电讯报》在5月16日的评论里这样写：“6次英超冠军，两座英格兰足总杯，一次西班牙联赛冠军和一次欧冠：对任意一名足球运动员来说，这赛绩不差了。但是贝克汉姆不是任意一名足球运动员。”

没有人能怀疑贝克汉姆对足球的热情，可长久以来，围绕在他身上的争议从未停歇。

贝克汉姆改变了现代体育的经营模式，打破了体育、时尚和社会生活之间的隔膜。他是知名偶像，知名到他在说服奥委会将2012年奥运会举办权颁给伦敦中发挥了重要作用：他是时装和潮流引导者，一度被称作“花瓶”，是21世纪英国最伟大的输出之一；他也是一个商人，他从品牌推广中赚的钱要比踢球赚得多。

就像《每日镜报》所写：“他不仅仅是一名足球运动员，他超越了这项运动。”

然而，他也是一个父亲，一个曾经的失败者，一个被放逐者。真正令我们着迷的，恰恰是贝克汉姆作为一名运动员，通过足球这项运动向我们展示的人生故事：逆境里，如何通过努力赢回尊重。

“恨不得把我绞死”

1998年6月30日，死寂一般的英格兰队更衣室里，队长托尼·亚当斯走过来，他搭住贝克汉姆的肩，安慰这个23岁的小伙子：“不管怎样，别以为都是你的错。”

半个小时之前，英格兰在点球里输给了死敌阿根廷，倒在了世界杯1/8决赛的门槛前。比赛里，贝克汉姆踢了对方的西蒙尼，领到了那届世界杯上最著名的一张红牌，让英格兰队在剩下的一个多小时比赛里少打一人，陷入被动。

队长的安慰让贝克汉姆几近热泪盈眶。此时，他最需要的是宽容与谅解。

“从这件事上你可以变得更强，你会变得更出色。”托尼·亚当斯继续安慰贝克汉姆。

在被淘汰的那个晚上，贝克汉姆和队友特里、麦克马纳曼几个人一起喝酒，在大街上闲逛。第二天，他们就要打道回府了。贝克汉姆决定飞去美国，去看维多利亚的演唱会。更重要的是，维多利亚怀孕了，贝克汉姆希望在新赛季前多陪陪她。

“生活中还有很多比足球更重要的事情。”他告诉队友，更像是在宽慰自己。他不会想到，等待他的会是噩梦一般的夏天。

贝克汉姆和队友一起飞回英国，当准备在希斯罗机场转机去美国的时候，他遭到了记者们疯狂的围追堵截，几乎所有的问题都指向那张红牌：“大卫，你觉得是你毁了英格兰的本届世界杯吗？你认识到自己行为的错误了吗？”

贝克汉姆明白了：红牌的事情远没有结束，今天在机场遭到的责问似乎是一个开始，灾难或许还在后面。

贝克汉姆度过了人生中最糟糕的一个夏天：每天都有二三十个记者在家门外守候，家里人为他遭受了从未见过的质问，为此承受了巨大压力；当从美国回来时，他甚至需要在6个警察的保护下才能走出机场；去熟悉的餐厅吃饭，人们锐利的目光几乎想将他杀死；更难以置信的是，有所谓的球迷用污言秽语大骂他的妻子维多利亚，甚至诅咒他未出生的孩子。

“被人当靶子很不好受。”妻子维多利亚抱怨。

贝克汉姆成为了“国家公敌”。几乎所有人都觉得，贝克汉姆应该为英格兰的出局负责，是他愚蠢的报复葬送了英格兰人长达8年的期望。英国演员理查德·格兰特的评价：“这件事的影响面甚至不亚于‘肯尼迪事件’。要是在伊丽莎白一世的时代，贝克汉姆早被送到伦敦塔砍双脚了！”

按照当时的情况，贝克汉姆极有可能成为英国的“埃斯科巴”—— 1994年哥伦比亚球员埃斯科巴因为进了一个乌龙球而被极端球迷枪杀。

曼联队友加里·内维尔和他开玩笑说，你要不要考虑在外出的时候穿上防弹衣，并且戴上头盔。实际上，真的有人给贝克汉姆寄过子弹。

贝克汉姆回想过被红牌罚下的那一幕。“与阿根廷比赛的前两天，大家还把我当成英雄。比赛结束后又恨不得把我绞死，态度变得太快了。”

英格兰球星保罗·默森也说：“裁判判决差点儿毁了大卫。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应付那一切的，甚至有人给他寄过子弹。我要是他，早躲到蒙古去了。”

对于之前一直生活在掌声里的贝克汉姆来说，这一切让他难以应付，他开始对自己热爱的足球产生怀疑：如果足球会引起这么深的恨，那为什么还要对它有这么深的爱呢？

他的“足球父亲”弗格森站出来维护自己的儿子。弗格森毫不客气地大骂那些伤害大卫的媒体：“不能把英格兰失利的责任全都推到贝克汉姆身上，是裁判的失误导致了这样的结局。”弗格森安慰自己一手培养起来的贝克汉姆，比赛已经过去了，要学会忘记它。

当时，妻子维多利亚已经怀孕一个多月。“没有维多利亚，我根本挺不过去。当时，她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紧紧抱着我。见到对方，我们俩都非常高兴。那一刻，我知道自己能挺得过去。”他说。

维多利亚后来回忆说，他们的第一个儿子布鲁克林出生的时候，贝克汉姆一直守在她身边。本来医院是让贝克汉姆在隔壁间过夜，可是贝克汉姆在房间里放了一张折叠床。

“这样如果有人想靠近布鲁克林，得先踩过大卫的头。”维多利亚说。

像每一个初为人父的男人一样，贝克汉姆开始成熟起来。他选择了埋头踢球：“我只好静静地等一切结束。”

他甚至能够冷静地分析自己：“如果有时候我的确陷入了某种尴尬的境地。我会把这归结于是比赛某一方面的原因。我总是想赢，所以偶尔会犯一些愚蠢的错误，但我不是故意的，只是求胜的欲望太强烈了。”

他绝对有王者风范

贝克汉姆取得了“胜利”。

1999年，他帮助曼联取得了史无前例的三冠王，并成为这支球队的中场核心。

他赢回了球迷的心，越来越多的人向他表示支持，英国宗教团体“圣经社”甚至发出“原谅大卫·贝克汉姆号召书”，号召人们支持这个坚强的小伙子。

2000年6月，英格兰在比利时的一个小镇上迎战德国，开场热身时，贝克汉姆听到了如雷的呼喊：“只有一个大卫·贝克汉姆，只有一个大卫·贝克汉姆……”

贝克汉姆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场景。在过去的整整两年里，除了在老特拉福德，他听到的只是嘘声和谩骂，而现在，英格兰球迷在为他歌唱。

2000年11月15日，贝克汉姆被时任英格兰临时主教练彼得·泰勒任命为三狮军团的队长。之前，贝克汉姆从来没有当过队长——除了有一次在曼联踢球时，队长没有人当的时候。

“国家队队长应该是球队里最好的球员，贝克汉姆就是最佳人选。他处理问题的方式，特别是在输给阿根廷之后，真是好极了。他证明了自己有多么强大，所以，我对他说：‘就这样，你来当队长。’没有给他留任何拒绝的余地。”泰勒说。

成为国家队队长，宣告贝克汉姆的公众形象已经从“国家敌人”彻底改变为“球迷宠儿”，这可不是贝克汉姆个人救赎的最高潮。

2001年10月8日，英格兰在老特拉福德迎战希腊，只要战平拿到一分，英格兰就能打入2002年韩日世界杯决赛圈。可英格兰竟然在先进一球的大好局面下，被希腊队连扳两球，一度陷入绝境。

一切像是剧本一般，伟大的球员总是在最关键的时刻诞生。比赛进行到补时阶段，英格兰球迷都快绝望了，这时，英格兰队获得一个前场任意球。

“我知道这是我最后的机会。”贝克汉姆只有20秒的时间来挽救英格兰。他把球摆好，助跑，一记标志性的贝氏弧线，球进了！贝克汉姆一脚把英格兰送进了世界杯。

至此，贝克汉姆彻底完成了自1998年世界杯红牌后的自我救赎。与3年前《每日镜报》的头版头条“10只英勇的雄狮和1个傻子”相比，这一次，《每日电讯》称其“一个人摆平了一大群希腊后卫”。

“想想98年世界杯他所经历的一切，你就会知道这个球对他是一个多么惊人的转折。在队友的眼中，他绝对有王者风范。”英格兰队守门员马丁说。

贝克汉姆则希望开创属于自己的时代：“我希望能成为第二个博比·摩尔。博比开创了一个时代，走到哪里，都有人为他喝彩。”

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贝克汉姆开创了属于自己的时代，一个不仅限于足球的时代。

2000年，贝克汉姆在英国已是家喻户晓的明星了。他给自己买了辆新车，一件时尚衣服，甚至只是一个新皮包，小报的记者都会连篇累牍地报道。

2002年的韩日世界杯之后，贝克汉姆已经成为了全球超级巨星，他甚至成了自披头士乐队后最有名的英国人。他不仅出现在媒体的体育版面，还频繁出现在娱乐版面，因为他有了一个著名的妻子——英国“辣妹”合唱团成员维多利亚。

英国学者如此描述贝克汉姆：“正在塑造中的大师，全球现象，被上帝选中的那个人，体育界的弥赛亚，商业运作的标准代言人。”

贝克汉姆成为了“万人迷”。世界上最著名品牌的代言人，最佳型男，体坛最赚钱机器，吸金王，《名利场》最佳着装，《玛利·克莱尔》杂志的首位单独男性封面人物……要描述此时的贝克汉姆，绕不开这片词语森林，可这片森林里足球的影子似乎越来越少。

在大部分英国民众看来，贝克汉姆和维多利亚是最著名的现实版“肥皂剧夫妇”，甚至替代了戴安娜王妃和查尔斯王子。贝克汉姆曾经声称并不喜欢被这样关注，不过，他似乎并不急于离开充满是非的娱乐圈。

“媒体过多的吹捧对大卫有害。我尽量保护他……让他保持冷静，不要飘飘然。要不然……”在弗格森看来，贝克汉姆越出名就越难以控制。换句话说，弗格森更喜欢没有出名时的贝克汉姆——不善言辞，略显羞涩，腼腆而又纯真，就像他的另一位弟子吉格斯调侃的那样：“自从我认识贝克汉姆以后，他就没怎么变——一直都是个华而不实的伦敦饭桶。”

而在弗格森看来，贝克汉姆已经变了。

弗格森第一次见到贝克汉姆时，贝克汉姆还是个12岁的孩子。这个伦敦管道工的儿子激动得难以自持，本来就性格内向的他见到弗格森后更是腼腆得说不出话来。他递上一支笔——给弗格森的见面礼，弗格森用一句话就让贝克汉姆安静下来：“谢谢你，大卫，我打算用这支笔和你签约。”

后来的事实众所周知，弗格森将贝克汉姆、斯科尔斯、吉格斯、内维尔兄弟打造成被人称为“黄金一代”的“1992一代”，他们一起登上了欧洲足球的最高峰，成就曼联的红色王朝。

弗格森成为了曼联的教父。在曼联，他拥有不可动摇甚至都不可质疑的权威，这个老派的苏格兰人信奉务实、忠诚、奉献与团结，他喜欢弟子们恪守传统的生活方式，远离夜生活和娱乐圈。

可贝克汉姆似乎正在朝着弗格森不喜欢的方向前进。

在弗格森看来，贝克汉姆最大的危险在于他的生活中越来越多地掺杂了与足球无关的东西。比如，贝克汉姆访问越南时，4万多人涌入胡志明市的一座体育场，只为了看贝克汉姆像个开演唱会的摇滚歌手站在敞篷车里，绕着球场不断做出胜利的手势，而庞大的足球场里并没有一个足球。

弗格森痛心地说：“贝克汉姆过去耐力惊人，是我遇到的所有球员中最出色的。但自从他遇到现在的妻子后，一切都改变了。她是一个娱乐明星，而大卫是另一种类型，可被她培养成一个时尚动物。我看着他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只要不影响他在曼联的发挥，我不便去干涉他的私人生活。可后来，我发现，由于分心于时尚，再加上国家队繁重的任务，贝克汉姆对曼联的影响力越来越小。”

2002年11月，英国女王要接见贝克汉姆，当时，贝克汉姆正处于肋骨骨裂的恢复之中。弗格森认为贝克汉姆应该好好养伤，去白金汉宫见女王可能会延误伤病的恢复，而作为英格兰国家队队长的贝克汉姆选择去见女王。

这显然让弗格森不悦。实际上，贝克汉姆曾经因为训练缺勤而被弗格森赶到了观众席上，尽管贝克汉姆给弗格森的理由是只有11个月大的儿子布鲁克林生病，需要爸爸在身边。

“一个球员，无论他名气有多大，错了就是错了，大卫这回确实做得不对，巴特、菲尔和索尔斯克亚这些球员很难进入首发阵容，可他们训练从不缺勤。儿子生病不是个充分的理由。”弗格森说。

不久，在一次会面中，弗格森对贝克汉姆说：“当我看见你出现在白金汉宫的时候，我开始质疑你对曼联的忠诚。”

“说实话，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在自传《我的立场》中，贝克汉姆如此写道，“这句话刺痛了我。要知道，我在这家俱乐部已呆了13年了。”

长久以来，贝克汉姆总是把弗格森称作自己的父亲，他似乎对弗格森有一种恋父情结。现在，“父亲”开始怀疑自己的忠诚。

贝克汉姆这样回答弗格森：“我热爱曼联，我想留在这里，如果你不想让我留下，你应该告诉我。”

弗格森什么也没告诉贝克汉姆。

“我们再也不想留着他了”

弗格森卖掉了贝克汉姆。

2003年2月17日，曼联在足总杯比赛里0：2输给了阿森纳。更衣室里，当着所有队员的面，暴怒的弗格森开动他著名的“吹风机”，把失利的罪责全部算在了贝克汉姆一个人的头上。

弗格森的“吹风机”并不新鲜，可贝克汉姆的反应让所有队友吃惊：他冲着弗格森大声吼叫，作为反击。

要知道，曼联更衣室的规矩，像寄宿学校一样严格，弗格森的地位像校监一般不可冒犯。

弗格森极为震惊，“几乎呆若木鸡，脸涨得通红”，他从更衣室的角落向前迈了一步，到离贝克汉姆大约四米远的地方，飞起一脚将一只球靴踢了过去，球靴砸到贝克汉姆左眼上方，当场流血。

在过去几个月里，一旦曼联的成绩不尽如人意，弗格森总是把贝克汉姆单挑出来大骂一通，甚至在一些重要比赛里将贝克汉姆放在替补席上。好事的《财经时报》（Financial Times）甚至把弗格森对弟子施加的“心理游戏”，比作欧洲一些国家政治斗争时期实行的“公开侮辱”。

贝克汉姆忍无可忍，他愤怒得难以自制，直接冲向弗格森。更衣室里的吉格斯、内维尔和范尼及时拉住了贝克汉姆，没让事情变得难以收拾。

贝克汉姆特意在左眼上方贴上创可贴，并毫无顾忌地展示给那些疯狂追逐他的狗仔队们。显然，贝克汉姆不想隐瞒更衣室里的冲突。很快，“弗格森飞靴门”传遍了世界。

弗格森要赶走贝克汉姆的念头引起了巨大争议。不过，倔强的苏格兰人从来不会理会这些，在与皇马的欧冠次回合比赛里，他将贝克汉姆放到了老特拉福德的冷板凳上。

第59分钟，弗格森换上了贝克汉姆，当时曼联主场2：3落后于皇马。随后的比赛贝克汉姆打入2球，将比分反超为4：3，但这已于事无补，最终皇马两回合总比分6：5普及。后来，弗格森说：“如果说谁能为曼联赢得比赛，那一定是贝克汉姆。”

皇马市场部主任何塞桑切斯是皇马上下第一个结识贝克汉姆的人。他如此评价被替换上场的贝克汉姆：“作为一名皇马球迷，我必须承认，我感到当贝克汉姆上场的时候，恐惧像血液一样流遍了全身的每一条血管。”

桑切斯的“恐惧”没有持续太久。因为就在这场比赛结束后的5个月，他把贝克汉姆从老特拉福德带到了伯纳乌。

贝克汉姆的转会费只有3000万欧元。对于经济学出身的桑切斯来说，这无疑是一笔成功的买卖。

“在你眼里，贝克汉姆到底值多少钱？”皇马主席佛罗伦蒂诺问桑切斯。

“5亿欧元。”桑切斯回答。

佛罗伦蒂诺沉思片刻，这位西班牙著名商人盘算着：对贝克汉姆的投资可以带来1500%的回报。

没人能回答到底是什么让贝克汉姆以如此之低的价格被曼联卖掉。西班牙著名体育记者约翰卡林曾采访了4位不同的皇马最高层管理人员，他们的第一反应就是耸肩。在他们看来，曼联当时的态度就是：“来吧，把他带走！我们再也不想留着他了。”这意味着贝克汉姆几乎是被扫地出门的。

2003年6月17日，英国希斯罗机场，贝克汉姆和维多利亚正要飞往日本东京，就在登机前几分钟，他接到了经纪人斯蒂芬斯的电话。斯蒂芬斯告诉他，你可以去皇马了，合同期4年。

贝克汉姆握住了维多利亚的手，他笑了。

我是一名勤奋的球员

来到皇马，贝克汉姆需要重新证明自己。

皇马队员、光头的罗伯特·卡洛斯用他巴西人特有的幽默，发表了一番欢迎贝克汉姆的话：“贝克汉姆来了，皇马阵中终于有两位帅哥了。我非常高兴，因为之前我非常孤独，这支丑陋无比的球队里我是唯一长相好看的球员。”

“长相”，这是贝克汉姆成为球星后始终无法逃避的问题——他的身上一直都存有一种怀疑，这个管道工的儿子只不过是一个华而不实的家伙，一个没有多少过人的才能却莫名其妙地让全世界年轻人为之疯狂的小白脸而已。

“皇马买他来，就是为了卖球衣。”这是部分媒体对贝克汉姆西班牙之旅的评价。实际上，在贝克汉姆穿着纯白的训练服，像王子一样出现在训练场之后的两天内，皇马专卖店里就卖出了4000件纯白训练服。

德国拜仁慕尼黑俱乐部的总经理赫内斯则说，贝克汉姆签约皇马更加让他确信，皇马已经从“一家俱乐部演变成了一个马戏团”。

不过，贝克汉姆获得了队友的认可，这并非全因他的足球才华和长相，更多是因为他在场上做出的牺牲，乐意干一些球场上的“粗活”。

《阿斯》报是西班牙众多体育日报中，最不遗余力吹捧皇马的一份报纸。他们认为贝克汉姆的表现令人赞叹：“这位弱不禁风的性感人物，在场上已经变成了一个‘建筑工地的工人’。”

不过，贝克汉姆接下来在皇马几乎经历了噩梦般的3年：3年来，皇马走马灯似地更换主教练，身披23号球衣的贝克汉姆被当成了一个“补锅匠”，没有固定的位置，大多数时间在中场拼命抢断和补位。

更糟糕的是在意大利人卡佩罗执教皇马之后，贝克汉姆彻底沦落为一个替补，只能在板凳上看队友比赛。看不到未来的贝克汉姆，在2007年1月宣布了将不会和皇马续约。这彻底激怒了卡佩罗，他宣布在自己任期内永远不会让贝克汉姆出场。

自1998年世界杯红牌之后，贝克汉姆遭遇了自己职业生涯最黑暗的时期。

这一次，贝克汉姆不再像9年前那样慌张，他选择的是更加刻苦的训练。到了赛季后半段，迫于夺冠压力，一向以强硬著称的卡佩罗重新把贝克汉姆派上场，小贝在最后的几场比赛里频频上演救主的好戏。

后来，卡佩罗在回忆与贝克汉姆的皇马往事时，坦承自己的错误：“我当时的决定是错误的，把他排除出阵容，但他依然坚持认真训练，后来我发现了自己的错误，我不怕承认，所以才又将他招回阵容直到他离开。”

“贝克汉姆是我见过的最有职业精神的球员。”向来吝惜赞美球员的卡佩罗此评价说。

2007年6月17日，贝克汉姆的最后一场皇马比赛，他和队友击败了对手，从死敌巴萨手里夺回了西甲冠军。赛后，贝克汉姆带着3个儿子庆祝的背影，成为他留给伯纳乌的最后一幕。

人们开始重新审视长久以来被形容为“花瓶”的男人。

某种程度上，贝克汉姆迄今为止的人生，一直在做的似乎只有两件事：努力成为一个“花瓶”，又努力证明自己不是一个花瓶。

他曾被定义为肤浅时尚文化的代表，在妻子维多利亚的帮助下，他的长相、微笑和多变的发型，让他成为广告商眼里的宠儿，他甚至成为一种跨越体育界、娱乐界和商业界的现象。另一面，他又被定义为“形象高于一切，内容庸俗浅薄”。

《每日镜报》的编辑摩根说：“即使是一个出色的球员，如果他没有精明的头脑，也无法随心所欲地操纵媒体。而大卫所做的——他做得非常聪明——就是在大部分场合把自己精明的一面隐藏起来。这一招的确很妙。”

可贝克汉姆用他的坚韧、勤奋和对足球的始终不渝的爱和投入，证明了自己不仅仅是一个花瓶。这才是“贝克汉姆”品牌的核心价值——直到宣布退役这天，贝克汉姆在巴黎圣日耳曼仍然比队友早一个小时来到训练场、比规定训练时间晚两个小时离去。

《每日电讯报》这样写道：如今贝克汉姆英俊的脸庞依然显示在广告牌上，他的名字依然被人们挂在嘴边，他的退役绝不会成为一场消逝的前奏。贝克汉姆将最后一次比赛留在巴黎圣日耳曼队，与其说是goodbye（英语：再见），更不如说是au revoir（法语：再会）。

“你希望如何被人们记住？”在退役后的第一个专访里，朋友加里·内维尔问贝克汉姆。

“我希望大家记住我是一名勤奋的球员。”贝克汉姆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