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盟对华光伏“双反”凸显全球能源困境

中欧双方在光伏产品等新能源的利用和发展方面，都碰到了不小的瓶颈，而这样的瓶颈本身凸显的则是全球能源发展困境。

李志青

据报道，近日欧盟已经对来自中国的光伏产品实施“双反”（反倾销和反补贴）案正式定调，针对不同公司的平均“双反”关税税率大约为47.6%，这将使大部分中国光伏厂商淡出欧洲市场。

这一消息还没有由欧盟官方途径公开，但基本上如媒体所称，“（对中国光伏产品）网开一面概率很小”。这意味着，自去年9月以来，欧盟对中国光伏产品开展的“双反”调查靴子落地，结果是几乎不出意料地复制了美国自去年6月对中国光伏产品进行类似“双反”调查所得出的结论。只不过，与美国的结论稍有不同的是，作为中国在光伏生产与贸易上的最大合作伙伴，欧盟的光伏产品“双反”惩罚反而比美国来得更加“迅速”和“猛烈”，整个调查过程仅用了10个月不到，远少于欧盟所规定的最长15个月调查期，同时，其惩罚性关税税率还比美国的税率高出将近50%。

此外，巧合的是，在去年9月欧盟宣布对华进行光伏产品“双反”调查的前一刻，德国总理默克尔访华。而今年则是在中国总理李克强决定出访德国的前夕，欧盟做出对华光伏产品实施“双反”的决定。这样的时间安排绝非偶然。

从直接意义上看，中欧间首脑的频繁互动及经贸往来说明，双方在光伏贸易问题有着较为通畅的沟通和共同利益基础，同时这还证明双方都在为避免可能发生的贸易战开展不懈努力。此外，从间接角度看，既然在双方领导人积极斡旋下，欧盟仍然在两个重要时间点（领导人访问）上都做出如此不利于中国光伏产业的决定，那其背后所体现的迹象就并非可以简单地理解为中欧间的贸易利益之争。

或许，其中最大的可能在于，中欧双方在光伏产品等新能源的利用和发展方面，都碰到了不小的瓶颈，而这样的瓶颈本身凸显的则是全球能源发展困境。

自1992年联合国提出全球应对气候变化的环境发展目标之后，世界范围内的传统能源利用和发展便逐渐面临来自气候变化等环境问题的挑战，从而步入了结构转换的轨道，即从原先的石化能源，逐步转向利用更加清洁和低碳的可再生能源。

为此，世界主要国家都投入了较多的精力，制定雄心勃勃的计划，包括开发利用新能源、推动节能和能源技术改进、发展低碳技术和经济等。中欧也不例外，欧盟的计划是，到2050年实现零碳排放，可再生能源利用比例达到20%~30%；中国则力推节能减排，将低碳发展列入国家发展规划，并希望在2020年前将可再生能源利用比例提高到15%以上。其中，作为实现上述计划的重要一环，光伏产业无疑被寄予了厚望。在过去十年里，光伏产业市场的发展取得不小成效，整体规模不断提高，技术进步迅速，产品开发周期加速，其前途似乎一片光明。时至今日，在中印等发展中国家，光伏产业甚至成为了国家级的战略新兴产业而得到了大力扶持。

然而，随着光伏产业作为一个新兴能源品种的崛起，有关光伏等新能源利用的各种冲击和问题也接踵而来，而全球能源发展的困境恰恰源于此。

首先，近年来，美国在页岩气开发技术上取得突破性进展，其国内页岩气的大规模开发已是大势所趋。受此影响，美国有望实现能源转变，不仅改变原先的能源利用结构，促进能源清洁化，更重要的是，借助于页岩气资源的开发，美国各界普遍预期，到2020年基本实现其本土能源自主。这样一来，光伏产业究竟还能否在美国现任政府的绿色能源战略中占据重要位置，以及它又能在多大程度占到美国未来能源市场的一席之地，这些问题的发展前景都将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其次，欧盟逐步削减并取消各种新能源补贴，其对新能源的大规模利用潜力已经在过去的高度补贴时期里被挖掘殆尽，光伏产品市场近期接近饱和，其经济性和扩展性都极有可能出现拐点。中国的新能源发展在新一轮的经济刺激计划框架内得到了政府大力支持，但也同样有所透支。在未来，继续寄望于政府进行输血式补贴来刺激市场已属难事，而如果放弃补贴性的支持，转而仅仅从制度建设和精神上进行鼓励，从目前情况看，光伏等新能源产业似乎也很难独自与石化巨头们的竞争力相抗衡，在现有的能源市场中杀出一条血路来。

再次，世界范围内，智能电网成为新能源开展分布式供能及利用的最大技术瓶颈，尽管人们普遍地意识到建设智慧城市的重要程度，但在效率、公平、安全、风险等诸多因素的综合影响下，建设并建成智能电网绝非易事。相反，传统能源及输配电方式尽管有所浪费，但在诸多方面仍有着极大的便利，尤其是在传统能源生产及相关基础设施的建设及折旧周期尚未到期之前，全面铺开建设智能电网以单独支撑光伏等新能源的发展，实无很大经济性和操作空间可言。

最后，全球应对气候变化进程的不明朗，甚或是悲观情绪，极大地影响了人们对新能源发展的期望值。较之于发展新能源产业，各国似乎更加热衷于节能与能效产业的发展，包括提高汽车能效、发展电动汽车，也就是通过其他的途径来实现能源利用的清洁化。再加上，在诸多发展中国家，与严重的空气污染相比，温室气体减排很难成为环境管制政策的优先目标，而先行解决其他环境问题有可能出现的结果则是碳增排，由此，就可以理解为何全球范围内的碳减排意愿在近期出现下降趋势了。

总体上而言，历经了十多年发展之后，全球范围内光伏产业已经具有一定的规模和竞争力，但与此同时，其他能源部门也在与时俱进，再加上技术和应用上的诸多瓶颈，全球能源发展面临诸多困境和挑战，在此变数面前，光伏产业的发展开始出现紧缩迹象，并直接体现为各国间的贸易争端等矛盾。接下来光伏产业将何去何从还有待时日检验。

(作者系复旦大学经济学院讲师、环境经济研究中心副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