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决定的乐趣

连岳：你好！

看你的专栏有四年了，当时还在和朋友的越洋电话里提到你的文章。看过许多的访谈和专栏，常常想说：“见鬼去吧，生活不是这样运作的”。只有你的专栏是从真实的人的角度，来讨论人的烦恼，让心暖暖的。

我第一次结婚，正如所有的第一次，难免因为经验不足而犯错。我嫁错了人。以前父母不允许我谈恋爱，要求我是处女。我还是谈了三次恋爱（在谈恋爱的年纪），也不是处女了。我嫁的人有处女情结，美其名曰“传统”，却无可考证他是否处男，诸多的迹象表明他不是。从蜜月开始他就对我冷淡。其实人的恶不需要任何借口，只不过有了借口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欺负我。开始时他们一家逢人就炫耀新儿媳知书达理，人见人爱。背后的小算计却是从结婚前就开始了。后来也不夸我了，从背后的诋毁到公开的羞辱也不过两三年的时间。我曾说过：“让我们像人一样地生活，不然就离婚吧。”可是到我提离婚的那一天，他还是不明白我为什么要赶离婚这个“时髦”。感觉这家人像极了柏杨先生描述的酱缸里的蛆，不幸的是我也在酱缸里。

我的婚姻烂掉了，整整两年都在想如果离婚失去我的孩子该怎么办。后来想通了，大不了再婚再生。有一天听到一句话：“Don't be afraid of what you will lose”，是关于工作的，我一下子想通透了。人家不给我爱，不给我钱，也可以不给我孩子来折磨我，那我还有什么东西可失去呢？离婚很干脆，我赤条条离开了他们家，幸运的是我的孩子和我一起离开。然后昭告所有朋友，一些人急着要见我听我倾诉。可惜我实在是心花怒放，开心得让他们打消了要见我的念头。谁愿意看别人比自己开心呢？我也衷心地为他妈妈和妹妹开心，他过去花在我身上的1%的时间和在孩子身上的1%的精力现在完全回归给她们了。不过我前夫还有个遗留问题：性需求却是她们解决不了的。

真的很幸运，离好婚就遇见了我现在的老公。他喜欢我的直率，认为是我最大的优点。他欣赏美丽和聪明的女人，我在他眼里几乎全能，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在床上也颇有情趣。重要的是我可以做百分百的自己，真实的我是如此有趣，难得有他欣赏。自从有他，我自信更足，几年下来不仅没有变老，还更漂亮了。三十几年来，第一次谈了场不受干涉的恋爱，我的感情我做主，感觉棒极了。其实恋爱一点也不难，如果我的猫也会写字，它们能轻而易举地写上一篇关于爱和被爱的散文。人类把自己搞太复杂了。我的小胖子狸猫见人就打滚和打呼噜，还有问必答，要不爱它都不行。

这个故事想与你分享。开心和不开心都只是生活一个片段，往往记住的是不开心，像很多你书中的故事。我想开心。

祝你开心！天天开心！

白果

白果：

说是有个小孩，生下来就没说过话，种种检查发现他的发音器官一切正常，智力也正常，父母无法可想后来也放弃了。到了他十岁那天，有天中午吃饭忽然发声：“汤太咸了！”父母大喜过望后又大惑不解：“你会说话，为什么原来不说？”这个酷小孩的答案是：“在此之前，一切正常。”——所以不需要语言。

我们其实每天都会碰到不正常的事，不会运气好到十岁才喝第一口太咸的汤。几百年的科学社会的唯一方法就是“试错”，错了证明此路不通，一直试到解决方法出现为止。用这个方法，我们得到新理论、新产品、新方法以及——新娘新郎。试错法也间接证明了我们碰上的“错”总是比“对”多，最后遇上那个对的男人，也许要经历许多“错”的男人——反之亦然——这也很简单地可以将“处女情结”证伪：一件注定只能给第一个性伴侣的东西而且不可再生，那就不能用来证明女性的价值衡量标准。

终于结婚生子，是不是试错法就到此为止？显然不是，光阴的故事，这些邮件就说明人一直要作决定，即使结婚以后我们也要不停地遇见需要纠正的错事，两个人幸而白头偕老，那是这两个人有充分的理智解决“错”，找到了“对”——也许有人会说，不是的，我爸就是靠揍我妈取得权威的！是，不过，你不是长大了吗？长大以后周杰伦都会唱“不要这样打我妈妈”，谴责他的父亲。婚姻的暴力时代已经结束了——无论是肉体的还是精神，暴力不再有决定性了，因为文明婚姻的重要概念就是它可以“纠错”，当两人面临着“错”无法形成共识时，他们是可以散掉的，只有以为离婚是赶“时髦”的老古董，才想当然一个女人嫁给自己就签了终身契，可以任意羞辱——这样的家庭是必然要虐待儿媳的，因为没有十全十美的女人，所以慢慢的，他们总会觉得自己的儿子亏大了。

当然，错误的成本谁都需要承担，越快找对人，越快过上快乐的生活——于是需要爱的常识，——如果我们没有运气好到在青春期就学到爱的常识，概率论也不允许大多数人第一次就撞上一身相守的人，那么发现错误后迅速改正就是更重要的常识与方法——只要是严重的错误，你一定能发现，此时，就看你能不能作决定了。我知道很多人不敢做决定，但是懦弱的人多并不能用来否认勇敢者的价值，此时，白果的想法才是终止不幸的唯一正确选项：“Don't be afraid of what you will lose”，你能失去的，就是错误。

爱一直要作选择，而正确的选择都会得到爱神的垂怜。

你放心，你前夫一家几口一定能看到这期专栏。让他们抱头痛哭吧！让他们恶毒诅咒吧。

祝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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