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切尔夫人：功过是非任评说

前英国首相撒切尔夫人一直对欧洲联盟持怀疑态度，而每一次的欧元危机似乎都证明了她的英明之处。而今，她又出现在传记影片《铁娘子》的银幕上，促使我们开始重新审视那个藏在“铁娘子”面具背后脆弱的普通人

处境极端孤立的英国首相舌战一群满脸怒容的欧洲领导人———他们纷纷用德国、法国、意大利的口音兴师问罪。我们以前曾经见过这样的场景。就像英国首相戴维·卡梅伦本月拒绝把国家的预算控制权拱手交给布鲁塞尔一样，几十年前，玛格丽特·撒切尔也曾与当时的欧洲领导人展开过论战。不同之处在于，当铁娘子挥动大棒的时候，她的语调一点儿也不温柔。她痛斥自负的官僚：她对他们说，你们希望建立的人为的乌托邦式超级国家将是一个由德国主宰的、为经济危机所累的“巴别塔”。尽管她因为拒绝加入欧洲货币联盟而在1990年被赶下了台，但看来每一次的欧元危机都证明了她持怀疑态度的英明之处。2011年12月绝对是玛吉(玛格丽特的昵称)扬眉吐气的时刻。凑巧的是，她还出现在传记影片《铁娘子》的银幕上。在影片中，梅里尔·斯特里普所扮演的她呈现出一种非同寻常的逼真。

一个极具争议的人物

英国广播公司在1957年的一则背景报道中写道：“撒切尔夫人30多岁，非常漂亮，有着最为迷人的着装。”该报道断言，这位志向远大的政治家“能够出色地组织自己的思想”，但是“她的主要魅力却在于她看上去不像是个职业妇女”。

撒切尔用了25年时间才克服了那个年代无处不在的性别歧视，于1979年当上英国首相。如今扮演撒切尔的梅里尔·斯特里普说：“我记得当时大概每个人都在暗中希望她成功，希望一个女人能身居要职。我们每时每刻都在想，这事放在美国就等于我们有了一位女总统。”

随着她平步青云，围绕她的那种似是而非的神秘感让批评者和支持者双方都浮想联翩。尽管女权运动在她的从政过程中渐成气候，针对她的那些比喻和中伤，如“热跟踪导弹般的眼睛”、“铁衬裤”、“卖弄风情”、“泼妇”、“那个手袋”等，却总是形影不离地尾随着她。举止体面、一心支持她的丈夫被描绘成唯唯诺诺的胆小鬼。这些都是由于她给现状造成威胁的结果。但是作为英国保守党内的革命者和一位世界级领袖，她仍然赢得了三届大选，从而(与罗纳德·里根一道)改变了英美世界的意识形态格局，同时使冷战宣告终结。

在她失去权力之后的20年里，她的心智逐渐退化了，同样退化的还有她曾经被神化的形象。这一形象要么被定格为与工会处处作对的悍妇，要么被世界舞台上其他妇女，如安格拉·默克尔、希拉里·克林顿、康多莉扎·赖斯等的成就所掩盖。但现在，随着她曾预言的欧元危机的出现以及她曾积极投身的意识形态论战的回归，这种情况正在改变。

斯特里普在影片中惟妙惟肖地塑造了藏在“铁娘子”面具背后的那个脆弱的普通人，让我们想起撒切尔夫人不仅作为一位政治家和领袖、而且作为一个女人、妻子和母亲所取得的成就。她在英国是个极具争议的人物。2009年，时任工党政府副领袖哈丽雅特·哈曼曾公布一份官方圈定的“改变英国的16位女性政治家”名单，结果引发舆论大哗，最后政府不得不重新确定名单，从中拿掉了撒切尔夫人的名字。

更为重要的是，撒切尔夫人之所以没有过时或许正是因为她曾坚持的理念，而不是因为她曾引导了女权主义运动。所有这一切都引出了我们今天应该如何评价撒切尔夫人的问题。

“铁娘子”形象初步定格

玛格丽特·罗伯茨1925年出生在英格兰，当时的英国是一个人的命运通常取决于出身的国家。她的父亲艾伯特14岁辍学当起了杂货店老板，后来成为当地政界的知名人物。“今天的牺牲是为了明天更美好”是艾伯特·罗伯茨的人生信条。他把自己的家安在杂货店的楼上，家里没有任何奢侈物品，甚至连室内卫生间都被认为是多余的。家里所有的钱都被用来提高玛格丽特的教育。她要读课外书、学乐器、上演讲课(为的是消除地方口音)，当然还要去听每周一次的市政厅会议，以便亲身感受罗伯茨市长的工作状况，从会议辩论中获得教益。

玛格丽特不负父亲的厚望，获得了牛津大学的奖学金，而当时在英国，上大学还只是少数人的奢望。在牛津，她第一次亲身感受到了像她这样有进取心的平民子弟所面临的障碍。没有人邀请她参加过舞会或正装晚宴。即使在她身居首相高位时，她还会因为自己的小资产阶级出身而被人诟病。

1951年，当26岁的玛格丽特嫁给一个比自己年长10岁、被前妻抛弃的退伍军人时，她已经决意从政。丹尼斯·撒切尔是个诙谐风趣的小企业主，经营一个已传至第三代的从事油漆和塑料生意的家族公司。他风度翩翩却不招惹是非，为人谦虚但并不消沉。丹尼斯是完美的配偶人选。他不嫉妒妻子的名声。玛格丽特·撒切尔一生中最大的不幸，便是她所挚爱的丹尼斯在2003年与世长辞。

1970年，撒切尔的努力终于得到回报：她在首相爱德华·希思的内阁中得到一个职位，任教育部长。1974年，希思由于未能让煤矿工人结束罢工而不得不解散议会举行大选，保守党因此败北下台。撒切尔向身为保守党领袖的希思发起挑战，成为保守党历史上第一位女性领袖。

随后她接连两次出访美国。在那里，她就凯恩斯主义的失败和苏联威胁等一系列问题发表的大胆言论引起了轰动。当美国媒体问及她对女权运动的亏欠时，她生气地回答说：“在妇女解放运动的概念被提出之前，我们就有人在身体力行了。”不过，她一回国就让保守党的媒体顾问重新设计自己的形象。她的发型、声音和服装都作了修改，以便使她看起来不那么像是情景剧中的角色，而更像是一位政治家。她放弃了戴帽子的习惯。撒切尔夫人的新形象是在苏联媒体戏称她为“铁娘子”的时候定格的。

政治生涯毁誉参半

在各行各业连续数月举行了破坏严重的罢工之后，钢铁一般的坚韧恰好成为人们所需要的东西。1978年3月28日，铁娘子在议会赢得了对工党政府的不信任投票———接着又赢得了次年的大选。

她担任首相的头两年出师不利，提出的倡议连连受挫，政府的措施实施不力。到1981年年底的时候，她的支持率下降到了有记录以来最低的23%。对此她不以为然。一次在保守党大会上发表演讲时，她侃侃而谈，调动每一个音节痛斥要求走回头路的自由派。她说：“我只想说一点：要走回头路你们去走好了。本夫人是不赞成走回头路的。”

撒切尔夫人的重要胜利又一次来自国外。在欧盟的搏击台上，她奋力捍卫英国的经济利益。在美国，与新当选的里根总统的会晤巩固了他们新缔结的友谊。她从未让这种互敬捆住自己的手脚。当里根在未征得她同意的情况下，下命令入侵英联邦成员国格林纳达时，她直截了当地表达了愤怒。尽管批评者对她进行孩子气的辱骂，但随着时间慢慢流逝，她的声望和影响力反而日益增长。这让当时的德国总理赫尔穆特·施密特抱怨说：“她是个泼妇，她很难缠，她缺少见识，没有领导能力。”

施密特关于撒切尔夫人缺乏领导能力的说法大错特错。没有什么比福克兰群岛(阿根廷称马尔维纳斯群岛———本报注)战争更能证明她指挥若定、一言九鼎的能力。此役巩固了她作为女性领袖以及一位为了国家利益不惜一战的英国首相的声望。1982年4月，阿根廷入侵福克兰群岛之后，撒切尔夫人立即派了一支海军特遣部队去驱赶阿根廷人。美国谨小慎微地担心西半球爆发战争，而更让撒切尔夫人失望的是，里根还派出了自己的国务卿阿尔·黑格，试图在伦敦和布宜诺斯艾利斯之间调停。那根本没门儿。她打发走了所有想迫使她让步的幕后说客。

当战争结束时，撒切尔夫人说了她一生中最让人难忘的一句话：“这消息真让人高兴……让人高兴！”她为此受到了批评者的嘲笑，他们认为她太过喜形于色，显得有些失态。但是对于大多数英国人来说，这场战争使她成为英雄，她被颂扬为以勇猛善战而闻名的古不列颠布狄卡女王的现代版化身。

在获得了19 8 7年选举胜利之后，撒切尔夫人把大部分注意力转向了国际舞台。在断定米哈伊尔·戈尔巴乔夫是“我可以与之做交易的男人”之后，她和他以及里根结成了最终导致共产主义在欧洲覆灭的三驾马车，尽管当时她对德国统一怀有严重的疑虑。

最终遭到盟友背叛

玛吉最终遭到了那些曾经俯首听命于她的男人的暗算。1989年，保守党在是否加入欧元联盟的问题上陷入分歧。撒切尔夫人坚决反对，但她的两个长期盟友杰弗里·豪和奈杰尔·劳森背叛了她。工党领导层进行了一项秘密评估，结论认为撒切尔夫人已经成了麻烦。在以首相身份接受的最后一次采访中，撒切尔夫人告诫世人警惕放弃财政主权的危险：“我们将要拥有……一种我们根本无法控制、连利率什么的都不能由自己来决定的统一货币吗？”

她在议会下院发表的告别演讲堪称传奇。她的密友罗米利·麦卡尔平说：“那是我见过做得最漂亮的事情之一。她直接走进吼叫着的人群中。”撒切尔夫人给出了她从政生涯中最出色的表现。到她结束演讲时，议员们发出了欢呼，并挥动起手中的文件，有几个人甚至哭了起来。而聚集在议会大厦外的人群则唱起了歌曲《叮咚，老巫婆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