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时代，我们习惯了被困

最近，新裤子乐队的成员庞宽选择在一个美术馆里搞了一场行为艺术——将自己限定在一个几平方米的高台上，用直播的方式将14天的“隔离生活”24小时呈现在观众面前。

（来源：微博）

#01 庞宽为期14天的行为艺术

庞宽想做什么？

这是公众自然而然产生的疑惑。

在这个直播间里，猎奇者居多。#庞宽快起床#、#庞宽上厕所#、#庞宽歌单#一个个词条被网友刷上热搜。在窥私欲的作用下，人们对于这样一个敢于向镜头展现自己全部生活细节的艺术家投去了肆无忌惮的打量的目光。

但也有一些人，在这样的行为中看见了自己。疫情发生至今已三年有余，大家被迫拉开社交距离，被迫接受在被人为划定的一个个彼此孤立的空间里生活，或许是一个单间，或许是一个小区，又或许是一座城市。这个区域有大有小，唯一的共同点是，人们不再能随时想去哪就去哪，也就是说，人们失去了一定程度上的“自由”。而这，就是庞宽现在的行为艺术所假定的情境。

但或许，他想表达的重点并非情境本身，而是面对情境所做出的反应。他带上了酒，带上了零食，带上了最时髦的衣服，然后开始了在镜头前吃吃睡睡的百无聊赖的生活。但值得一提的事，在直播开始的第一个夜晚，放着音乐，倒了杯酒，在台子上随心所欲地摆动着肢体，跳了一曲没有名字也没有意义的舞蹈。

（来源：“庞宽14天艺术行为观察记录”共享文档）

而这，让无数与他同样处在被“隔离”状态下的人们突然得到了一种鼓舞，就像有网友说的：“他让我觉得，他好像是自由的。”所以，越来越多的网友前往他的直播间，半好奇半羡慕地看着他的生活，除了把他当作电子宠物，时不时查看来获得陪伴感之外，网友们还为他制作了一个共享文档，记录了他一天到晚的生活日常，他听过的歌曲歌单.....这份文档在互联网上传播，给更多的人带来了乐趣和鼓励。

#02 气氛已经到这了，不隔离不行

可并非所有人都觉得他的行为值得赞美，庞宽的直播一天天进行下去，非议也随之而来。大众将关注投射向了更深的一层，开始争执起他行动的意义。甚至还有人引用前几天公布的、致敬了电影《楚门的世界》的戛纳电影节官方海报，来抨击他的行为是一种被观察被娱乐的哗众取宠。

（来源：新浪娱乐官方微博）

但众所周知，《楚门的世界》的主题不止讽刺娱乐社会，还有关于自由的选择。同样的，庞宽的行为艺术也不该只挑娱乐角度来讨论，自由的选择才是更深刻更值得大众关注的议题。

楚门的处境是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只是一个真人秀演员，在意识到这个情况之前根本没得选，而意识到之后他也做到了不顾一切去获得自由。所以，楚门的行为象征着没有人愿意蒙在鼓里失去自由选择的权利。与之不同的是，庞宽是自主自愿选择这十四天的“隔离”，他在行为艺术开始前的播客节目里也曾表示，他希望这场行为艺术“能传递治愈”。所以，关于这场行为艺术的意义更应该被概况为纵然自由被限制，当基本的生存条件被满足，人类依然享有快乐的能力。

（来源：庞宽微博评论区）

回到现实，最近许多城市接连爆发疫情，无数人被迫处于“隔离”的状态中。这是事实，也是必须。毕竟，当自由的代价是不安全时，人类趋利避害的本能会把安全作为梗优先的选择。因此，即使追求自由是人的天性，但为了安全，理性地放弃一部分自由成为共识。

所以，出现了这样一种情况，疫情时代，我们习惯了被困。

#03  要自由，还是要安全？

可能还是有人会问，追求自由是人的天性，如果我们真的在疫情时代习惯了被困，会不会从此放弃了自由的权利？

其实这里有一个关于自由的悖论，卢梭曾说过“人生而自由，但无往不在枷锁之中”，从社会历史发展伊始，自由与安全的矛盾就已经存在。在原始时代，人们较少受到社会制度的约束，过得野性随意，但也因为社会发展程度不高，没办法获得强有力的生命安全保障，因此过得不安全；而随着时代发展，人的独立性和力量感日益增强，越来越成为一个真正的个体，但个体化使人走向自由的同时，随之而来的孤独又会让人失去安全感，疏离、不安、焦虑随之而来。

自由和安全的矛盾最社会一贯存在的基本困境，并非疫情时代的专属。只是疫情让自由和安全的条件发生了转移。由此看来，人不可能获得既安全又自由的处境，所以，依靠这个处境来产生快乐也不值得被指望，选择不自由的安全成了时代必然。

那么，我们如何才能获得快乐？

疫情下，我们每个人都是庞宽，不自由，被限制；但我们每个人也都应该成为庞宽，在不自由中依然保持快乐的能力。就像每当一个城市宣布进入疫情应急响应状态中时，总会有一个写着“气氛已经到这了，xx城市的人民决定自己封自己”文案的表情包在流传；默默收藏好各种囤菜的攻略、居家的攻略。但除了不自由，我们更应该看见的，是大众在这之中的乐观主义态度。

（来源：庞宽14天艺术行为观察记录”共享文档）

所以，“疫情时代，我们习惯了被困”并非是一个悲哀的命题，反而意味着一种积极的和解。因为靠获得纯粹的自由来快乐是不可能的，那么问题就变成了如何消解不自由、不安全带来的负面情绪，并将之转化为快乐。真正带来快乐的，是每个人自己的从不放弃的希望，是社会上互相联结的每个人提供的对彼此的陪伴，是试着适应变化的世界，保持快乐和思考的权利。

要记得，“即使我身处果壳之中，仍自以为是无限宇宙之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