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小时代》引起的话题浪潮,郭敬明再次站到了风口浪尖,那些关于他身高的段子同样毫无悬念地再次出现在各大网站,在关于《小时代》的新闻跟帖里、在关于《小时代》的影评里,随处可见。有些段子诞生于从郭敬明当年的《梦里花落知多少》抄袭事件,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十年,生命力依然旺盛,这说明有相当数量的人群在这十年间一直对郭敬明心怀不满。但我们必须承认,如今大家嘲笑郭敬明的动机已经与十年前迥异,段子诞生之初可能含有义愤的成分,但十年后依然用他的身高来取乐,则不免浅薄。当然,这里所说的嘲笑仅仅是指“嘲笑他的身高”,批评他的作品则是正常的,而且也应该。
郭敬明是一个成功商人 目的只在于贩卖商品
仔细分析一下人们嘲笑郭敬明的动机,大致因为三点:1、他没有头脑,韩寒才叫有见地;2、他写的那叫什么东西?3、他不就是个满嘴名牌的暴发户吗?其实,这些动机相比郭敬明粉丝的支持理由来说并不显得高明,很大程度上只是个人趣味差异导致的结果。
《小时代》奢侈华丽的大场面,以及郭敬明本人的做派(比如在微博上晒“在价值5000万的汤臣一品豪宅里吹黄浦江风”),让部分网友忍不住质疑“这个暴发户”的“拜金”价值观。但这种指责最终也只能落空,对于成功商人郭敬明来说,他对作家式的说教没兴趣,并没有弘扬某种价值观的野心。他的电影是要用来赚钱的商品,华服美景、演员笑点等都经过“精密计算”;甚至他本人的言行也是一种商品:他需要告诉他那些喜欢做梦的粉丝,在凡俗的生活之上,还存在着另外一种遥远的可供想象的完美生活,这对过不上这种生活的人很重要,可以用于抚慰他们的心理。当他们仰起头打望远方的时候,郭敬明就站在远方的云朵上,浑身上下闪闪发光。
郭敬明没有义务成为公知 且与韩寒一样是商业偶像
讨论郭敬明的任何话题,都很难不与韩寒扯上关系。事实上,在长期嘲笑郭敬明的人群中,有相当一部分是韩寒的追随者。他们看不起郭敬明,是因为他不关注社会问题,不愿意像韩寒那样在公共事件上发声。这意味着,他们认为写作者有批评现实和批评政府的天然义务——这种观念本身就站不住脚,更不可能用它来要求郭敬明。人们常常认为,只要名气足够大,又能写字,就是公共知识分子。这是一种误会。持批判立场,就公共问题面向社会公众写作的才是公共知识分子。写作者可以是公共知识分子,也可以不是。郭敬明有巨大的名声,但他没有义务以此来对抗现状。在当下中国,人们渴望限制特权,因此总是要求每个公众人物与平民结盟、站在特权的对立面,否则就在道德上低人一等,这是一种可以理解但事实上很幼稚的观念。
在类型上,韩寒和郭敬明差不多,都是“商业偶像”。如果我们走进书店,就会发现韩寒和郭敬明的书总是摆放在一起——书商的眼睛是雪亮的,就市场而言,他们是一码事,都是偶像作家,当然应该摆放在一起。某种程度上,韩寒之所以成为韩寒,郭敬明之所以成为郭敬明,与他们成功的起点有关。在年少时候,两人差别未必有今天这么大。韩寒的成名作《三重门》无意间触及到这个社会的敏感点,退学的孤傲少年帮助众人抽现行教育制度的耳光。《三重门》并不是一部杰作,人们不吝于给韩寒的赞誉,但实际上却是借韩寒的《三重门》浇自己心头块垒。对现实不满的青春可能有多种走向,一种像《三重门》那样叛逆社会,一种则逃避到《幻城》那样的唯美梦境。《三重门》的成功让拥护者们逐渐习惯由韩寒来替自己批判社会,唯有这样,人们才会继续支持他,把少年时的偶像变成青年时代的精神支柱。《幻城》的成功则让郭敬明意识到,有相当规模的少年需要他为他们造梦,他则通过出售青春迷梦来建立自己的出版王国。两个人的作品,同样是形式大于内容,姿态强于实质——对比两人的作品,很大程度是对比两人的姿态。追随韩寒的年轻人瞧不起追随郭敬明的年轻人,这是无谓的,因为放弃自己独立思考的能力而一味追随别人,都不是高明的行为。
郭敬明把文字当消费品 擅于为年轻人造梦
人们对于写作者的误解,除了上述“写作者要做公知”,还有一个“写作者要追求文学成就”,后者同样是想当然。文字可以仅仅只是消费品,一旦它选择了这样的定位,它完全可以只去迎合部分人的审美需要,而不必追求绝对意义上的文学之美。奇怪的是,我们能够理解起点上的玄幻小说,却总是对郭敬明嗤之以鼻。他与其说是成功的畅销书作家,不如说是一名天才的商人。郭敬明擅长提供空洞而甜美的文字,让读者(主要是少女)在他营造的小世界里徜徉——他也许不擅长谋篇布局,也不长于经营文字,但是他擅长把自己和作品打包用最优的价格卖掉。写作对于郭敬明来说,只是一门生意,他知道自己这批读者的需要:年轻,充满幻想,喜欢物质生活和完美偶像;孤单无聊,有些青春期的小情绪;渴望成长,了解这个世界的物质和丑恶(这种丑恶多是感性认识而绝非理性思考)。郭敬明为他们挑选适合的写作者,生产出符合他们愿望的文字,然后再让他们接受。郭敬明最成功的杂志《最小说》在某种程度上似乎是中学生的造梦器,虚假到真实,以至于让人沉迷不醒。如何看待郭敬明的文字,其实仅仅取决于我们如何对待青春,也许你希望用理性来突破它特有的迷茫,但有人就是希望像一场美梦那样体验它,这只是个人选择,并无对错高下之分。
当《梦》抄袭事件发生时,郭敬明坚决否认,并拒绝道歉,这在当时让众多读者不满。部分网友出于对版权保护的担忧,用技术手段逐字逐行地论证郭敬明是否抄袭;更有部分网友直接编造段子来攻击他,用更简便的方式来宣泄情绪——抄袭行为固然被攻击,“45度角仰望天空”这样的矫情文风和他的身高也成为嘲笑的对象。十年过去了,当初网友创造的诸多段子里,只有关于身高的那些保留下来,而且被大量网友加工得花样翻新。这些段子从诞生之初就显得不太厚道,如今其意义更是仅限于嘲弄——我讨厌他,所以无论如何都要嘲笑他(当然,我们支持对于郭敬明作品的所有批评,怎么批都行,但拿人家的缺陷嘲弄就有点不厚道了嘛)。这本质上和“我喜欢他,所以无论如何都要支持他”的郭敬明崇拜者并无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