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长义务教育为何备受关注

本报驻美国、德国、韩国特约记者  田秋  青木  夏雪  本报特约记者  李耀

在今年的两会期间，有代表提出将义务教育延长到12年，这个话题成为今年最热门的教育话题之一。一部分讨论集中在是否有将义务教育延长到12年的必要；同时，还有一部分家长关注的是，如果要延长，是将高中还是幼儿园纳入其中。义务教育在全球绝大部分国家都是政府致力推进的政策，其中有不少争议性和探索改善。

欧洲：义务教育的发源地

欧洲是义务教育的发源地。如今，“12年义务教育”已成为所有欧盟国家和英国、瑞士、挪威、列支敦士登等非欧盟富裕欧洲国家的“标配”。一些欧洲国家近年来甚至已开启义务教育的“深根期”，把义务教育从中小学教育扩展到幼儿教育。

德国是世界上最早实施义务教育的国家。早在1619年，德意志魏玛公国就率先公布了教育法令，明确规定父母有送6-12岁的儿童入学的义务，否则政府将强迫其履行义务。19世纪，当时的普鲁士王国又制定更完善的义务教育法规，广泛推动公立学校系统来实施义务教育，教师则享有公职人员的待遇，国家给予资助。二战后，德国义务教育得到真正普及。两德统一后，具有教育管理权的16个州在各自的教育法规中都把义务教育的年限规定为12年。这样，德国孩子从小学一年级开始到高中12年级都可以享受免费义务教育。义务教育是权利，也是义务。

“当然，这对国家财政来说，是一个极大的负担。高中教育的竞争性也会降低，教师的考验会更大”，德国慕尼黑大学基础教育研究学者霍夫在接受《环球时报》记者采访时表示。义务教育造成的预算极为庞大，欧洲国家的教育预算占GDP比例较高。欧盟国家平均的教育预算占GDP5%左右。爱尔兰、罗马尼亚、意大利和德国等国家较低，丹麦等国较高。“但总体来说，12年义务教育肯定比9年的效果更好，给每个孩子更公平的教育机会，提升国家的人才梯队。”此外，欧洲国家的义务教育还有一些共同点，比如在校没有最大年龄限制，且在欧洲长居的孩子都可以接受义务教育。

为了实施义务教育，欧洲国家对不能很好履行义务教育的孩子家长进行惩罚。比如，德国每天有十多万学生逃学，常常是由于度假或宗教原因。为此，德国大多数州对逃课学生家长进行罚款，最高在1000欧元以上。一些屡教不改的家长还会被关进大牢，逃学学生也会面临最高拘留的处罚。

“对于许多欧洲人来说，他们的目标是终身义务教育。”霍夫表示，欧盟在“2020规划”中就提出，要为每位员工提供持续培训，提升其竞争力。但是，这对目前陷入经济危机中的欧洲来说，是个艰难的任务。

在有关义务教育延长的争论中，很多家长讨论的是，究竟应在12年内包括高中还是幼儿园阶段。随着社会发展、学生素质要求提高，以及当代父母都有工作的“双职工家庭”前提下，更多家庭愈发重视孩子的学前教育，一是希望孩子能在父母工作时受照顾，二是让孩子提前接受优质教育，在正式上学前就“赢在起跑线”。

目前，全球有学前义务教育的国家与地区并不多，大多还集中在欧美发达地区，如法国、匈牙利、卢森堡、西班牙、瑞士、希腊、美国等国家。法国从2019年开始，义务教育变为3岁到16岁。该国教育部长布朗凯此前指出，提早对5岁以下幼儿进行教育，可帮助他们日后取得学业成功，这对来自贫困家庭的小孩尤其重要。在法国总统马克龙看来，从教育抓起才能从根本上解决恐怖主义。

美国将小学前一年“学前班”纳入义务教育，少数学校有公立幼儿园，但不太普遍，且一般每天只上半天课。学前班的课程通常为语言、数学、音乐、体育、美术、科学、历史和地理，但没有统一教材或者教学大纲。根据地域和学校水平的不同，授课方法和质量也千差万别。因此，美国的儿童虽然都上过学前班，但是知识掌握程度良莠不齐。

以和中国教育环境相似的韩国为例，虽然该国于今年开始正式实施12年义务教育，但也未将学前教育纳入义务教育范畴。为了减轻家长负担，政府每月会为拥有3-5岁的幼儿园儿童家庭提供每月8万韩元的学费补贴和5万韩元的课外课程费，就读私立幼儿园的儿童每月学费补贴费为26万韩元，课外辅导费用为7万韩元。

韩国的私立幼儿园学费与公立幼儿园也是相差甚大。据韩国教育部2019年统计的数据，韩国私立幼儿园平均每月家长所承担费用为21.8万韩元，比公立幼儿园贵18倍。《韩国日报》报道称，首都圈部分私立幼儿园一年的学费甚至超过800万韩元，远高出四年制大学一年的平均学费（644万韩元）。即便如此，很多家长为了赢在起跑线上，会想方设法将孩子送进私立英语幼儿园。这些幼儿园招生标准也十分严苛，甚至会对家长进行考核。《首尔新闻》报道称，首尔瑞草区某英语幼儿园要求申请入园的家长提交有关子女教育计划的论述文，还有幼儿园要求家长参加英语考试。有韩国家长感叹，现实的入学战争从幼儿园开始，选择幼儿园比选大学还要难。

质量与时长往往引发争议

无论国家发达程度，目前世界上绝大部分国家与地区都实施一定程度的义务教育，时间长度从6-12年不等。美国教育网站“Scholaro”数据显示，目前世界上仅有不丹、苏丹、巴布亚新几内亚、所罗门群岛和梵蒂冈没有义务教育；全球其他地区即便有难以落实贫困人口或女性真正接受教育的情况，但从政策上来讲，大多数地区都在往全民义务教育的方向努力。

《环球时报》记者查询发现，多数国家与地区都实施9年义务教育（即小学至初中）。欧洲部分国家、美国部分地区、墨西哥、菲律宾等有12年以上（即包括高中）。仅为小学阶段的国家有埃及、伊朗、马来西亚、海地等国。在落实政策的年份上，各国也相差非常大——从最早的欧洲在18世纪开始，到最近于2010年实施的非洲国家莱索托。也有如新加坡等国，虽然国民普遍教育程度较高，但2000年才实施义务教育，其中还不包括接受家庭教育的学生。还有一些国家曾在义务教育政策上循环往复，如阿富汗曾在1996年废除女性义务教育，在2001年又重新引入。

同时，也有一些国家不同地区实施不同的义务教育政策，如美国和加拿大。根据美国国家教育统计中心（NCES）的数据，有的州最早于19世纪就有义务教育，最晚的康涅狄格州在2009年才开始实施。美国也有3%的孩子接受家庭教育的，但是这需要家长通报政府，才能取得和在校生同等的学位。由于美国高质量、大规模的专科和职业学校比较少，因此没有上高中的学生很难找到其他深造路径。

值得一提的是，美国高中辍学问题非常严重。根据美国非营利性组织“DoSomething”网站显示，美国每年有120万学生从高中辍学，这些学生一生中比高中毕业生收入少20万美元，比大学生少100万美元。在美国甚至有“辍学工厂”之说，特指那些毕业率不到60%的高中。由此可见，高中虽然是美国义务教育的一部分，但并没有取得所期待的效果。而社会上对未完成高中学业的学生也没有太多针对性辅助，75%的犯罪都是由高中辍学者犯下的。

不过，义务教育实施的程度和时长也并非没有争议。不少国家的义务教育全免学费，但家庭依然要负担午餐、校车、文具等费用，有些情况下还需给学校捐款。同时，义务教育的质量也受到质疑，公立学校常存在诸多问题——学生过多，教师不够；与考试相关的科目（如英语、数学等）得到重视，而其他科目（如历史）被轻易取缔。

基于以上原因，在一些国家，家长并不会热衷于将孩子送到免费公立学校。如印度的公立与私立学校的比例约为7∶5，公立小学的质量却并不好，这导致贫困地区儿童和女孩继续接受教育的可能性大大减小。虽然印度政府规定的义务教育为6-14岁，有95%的孩子能保证上小学，却只有40%的青少年最终能进入高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