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记得里2018年秋季学期南京大学文学院的“红楼梦神作业”么？文学院副院长苗怀明教授带着学生们一道，用6道各具特色的“花式小作业”，充分展示了文学之美。本学期，南大文学院“花式小作业”再度来袭，苗怀明带着本科二年级的学生们一起，用与众不同的方式阅读明清小说，继续沿袭“认认真真读书，一本正经搞笑”的教学画风。
这一次，他们推出的是“明清文人花式排行榜”，最爱吃螃蟹的是文人是谁？哪位明清文人最为“妻管严”？班里46位学生每个人都认认真真列出了一张排行榜，罗列明清文人众生相：
[明清文人秀恩爱排行榜]
作者：@谢衣的五仁月饼
1、沈复：最足的狗粮
《浮生六记》中专有一章闺房记乐，带着妻子女扮男装外出游玩、为满足妻子游玩太湖的心愿欺骗长辈回家省亲、七夕的时候安排约会送上自己亲手制作的礼物等等应有尽有，情话技能也是满点，捡起妻子鬓边落下的茉莉后说“这朵茉莉原本没那么香，芸娘戴过之后莫名香的诱人”，还会和妻子花前月下讨论世上怎么会有吵架的夫妻，言下之意是自己从来不与爱妻吵架，字里行间满满的狗粮。
2、归有光：最平淡的深情
打动了无数高中生的男人，《项脊轩志》的最后一句“庭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字字平实，眷念之情却溢于言表，对妻子的思念在生与死的对立，在对往昔时光的追念和对时如逝水的无奈中愈发刻骨铭心。
3、蒋坦：最琐碎的温馨
其著作《秋灯琐忆》记载了作者与爱妻关瑛（即秋芙）的生活琐事，文辞极美，叙事传情栩然哀切，催人泪下。秋芙和沈复之妻芸娘被林语堂形容是中国古代最可爱的两个女性。“斯时四山沉烟，星月在水，琤瑽杂鸣，不知天风声环佩声也” 写自己与爱妻相携出游，泛舟湖上之时听妻子弹起《汉宫秋月》，知音相和，一派岁月静好之感。
4、纳兰性德：最刻骨的遗憾
纳兰性德二十岁时娶卢氏为妻，二人夫妻恩爱，感情笃深，然三年之后卢氏便因难产而死，从此“悼亡之吟不少，知己之恨尤深”。“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三载悠悠魂梦杳，是梦久应醒矣。料也觉人间无味”以及“忽疑君到，漆灯风飐，痴数春星”，一字一句皆是相思之情。
5、杨慎：最深情的分离
杨慎本人是“明朝三大才子”之一，其妻黄娥是“蜀中四大才女”之一，二人门当户对，又志趣相投，婚后自然恩爱非常，可惜杨慎遭谪戍，二人分别数十年，但彼此的思念与感情都化为一首首诗词——《临江仙?戍云南江陵别内》中有“却羡多情沙上鸟，双飞双宿河州”以及《素帕》“不写情词不写诗，一方素帕寄相思。郎君着意翻覆看，横也丝来竖也丝”。
6、钱谦益：最风雅的叛逆
柳如是敬钱谦益学识渊博，钱谦益爱她才貌双全。这对老夫少妻的组合在成婚时招致无数缙绅哗然攻讨，可是两人却对彼此的感情坚定不移——“琴川绅士沸焉腾议，至有掷砖彩缢，投砾香车者。牧翁吮毫濡墨，笑对镜台，赋催妆诗自若”。二人作品中多有唱和之作，如钱谦益原唱《寒夕文?再叠前韵，是日我闻室落成》与柳如是《次韵奉答》，恩爱秀得及其风雅。
7、冒襄：最虚伪的幸福
在《影梅庵忆语》中，冒襄详细记叙了自己与董小宛的日常生活，可以说与知己小宛相伴的日子是他人生最快乐的时光。然而这些秀恩爱的文字之外，是冒襄不止一次地抛下小宛，却在小宛辛苦追上他的脚步后又心安理得地继续享受她对自己无微不至的照顾。
8、俞樾：最心酸的愿望实现
俞樾的妻子，可敬可爱不逊芸娘。文玉是他的表姐，二人情深义重青梅竹马，在二人家境困窘辗转流徙时，文玉会安慰他“吾终当与君创造一好家居耳”。后来妻子早逝，俞樾写给亡妻的信亦感人肺腑“……西南隅隙地，已造屋三间，屋外竹帘茅舍，亦楚楚有致，俟落成后，夫人可来，与吾梦中同往观之”。跨越时空，他们终于拥有了自己的“好家居”。
9、朱彝尊：最求而不得的咫尺天涯
即便不入孔庙，也不愿在诗集中删去《风怀二百韵》。朱彝尊喜欢上自己的妻妹，但受世俗礼法所限，他只能将这份感情埋在心底，在所爱之人去世后，他悲痛欲绝，写下许多诗词记录二人的点点滴滴。想自己怀才不遇、潦倒奔波，妻子都不能谅解，只有那个姑娘理解他、仰慕他、与他心有灵犀“倩青腰受简，素女开图，才凝盼，一线灵犀先觉”；也想她“恩深容易怨，释怨成欢，浓笑怀中露深意”的动人情态。
[明清文人“妻管严”排行榜]
作者：@Roxana
“惧内”是中国古代传统的文化现象，明清之际距今仅几百年，开放程度远胜前朝，在小说、笔记中出现了大量的写怕老婆的故事，足可证之。清人作《八洞天》，总结“惧内”有三：势怕、理怕、情怕，内中又各有三，非常详尽。今天就来扒一扒明清文人的那些“妻管严”，有一些意想不到的人哦。
第十名 蒲松龄
蒲松龄有诗云：“五十六年藜藿伴”，说的是与其妻相伴五六十载，情谊甚笃。蒲松龄之“惧内”，属于“量妻之苦，念其食贫” 的理怕，本质上是对女性的人道主义关怀和理解。在《聊斋志异?马介甫》他还说道：“惧内，天下之通病也”。
第九名 赵均
赵均字灵均，明代金石学家，妻文俶，字端容。赵灵均的妻子很有来头，她的曾祖父，就是大名鼎鼎的江南四大才子之一文徵明，许多贵妇贵女都闻名前来求师，在二人隐居生活贫寒之时，可以作画赚钱补贴家用。夫妻二人，妻子持家且能维持生计，丈夫专心做学问，“伉俪偕隐，怡情林壑”（姜绍夫《无声诗史》），试问这样的妻子如何能不让人又敬又爱呢？
第八名 赵宧光
这位赵宧光和其夫人陆卿子，就是上面说到的赵灵均的父母，他们是第一代隐居寒山的主人。钱谦益《列朝诗集小传》将二人做了比较，说“卿子学殖优于凡夫远甚”。卿子有言： “诗固非大丈夫职业，实我辈分内物也。”可见是一位不输丈夫气概的女子。清人总结的“理怕”，“敬妻之贤，精其淑范”、“服妻之才，钦其文采”，赵氏父子算是其中代表。
第七名 皇甫汸
明嘉靖时官员、诗人，字子循，号百泉。其妻沈氏，聪慧好读，二人情趣相投，他曾这样评价他的发妻：“每与言，辄侃侃若诏余者。自是虽燕昵，亦交相敬，罔敢亵，呼为益友”（《赠安人沈氏行略》）。
第六名 王守仁
夫人诸氏与王阳明是表亲，婚后一直不孕不育，但他也未有其他女人为他生下子嗣，直到她去世丈夫续弦，王阳明却对妻子不离不弃，百依百顺，《万历野获编》中介绍道：“如吾浙王文成之立功仗节，九死不回，而独严事夫人，唯诺恐后”，可见一斑。
第五名 高毂
高毂字世用，明朝大臣，是五朝元老，娶妻无子，纳了一房小妾，明人陆容的《菽园杂记》载：“夫人素妒悍”，每次高毂向亲近小妾时夫人都想方设法的挑破离间来阻止，使得高毂好不苦恼。一日陈学士做客闲聊，“夫人于屏后闻之，即出诟骂”，被陈公教训了一通才有所收敛。
第四名 杨士骧
清末北洋大臣，字萍石，号莲府。在事业他也可以算是一帆风顺，但是个人生活却处处受到妻子的管制，“虽置姬妾而不许值宿”，让他颇为苦恼；杨士骧还在生命的最后写自挽联自嘲：“平生爱读游侠传，到死不闻绮罗香”，真是总结出一个古代男人遇上妒妇的内心凄凉。
探花 戚继光
一是戚继光受属下鼓动把夫人叫到军营，想立个下马威，最后却“请夫人阅兵”的佳话；二是拿把刀冲上前向夫人示威，受夫人一骂竟出口变成“给夫人杀鸡”，令人捧腹大笑。不过具沈德符《万历野获篇》载“矫矫虎臣，著庸边阃，俱为其妻所制”，是实打实的证据。另有《孟诸戚公墓志铭》记载戚继光因为无后赡养小妾，被夫人知道后，“日操白刃”，历史上王氏可是真正的将门虎女，舞刀弄枪不亚于戚继光，戚继光自知理屈，无奈任由夫人赶走小妾。
榜眼 蒋坦
为妻子写《秋灯琐忆》。他对妻子体贴入微，事必躬亲；纵容妻子的“霸道”，被妻子强迫每晚练习下棋，棋局将输还“纵膝上狗儿搅乱棋势”；当妻子开他的玩笑， 他又一笑而过。在这本小记中，夫妻不仅是完全平等的相处，更能看出蒋坦对妻子话里话外的宠爱和纵容，和发自内心的爱戴、尊重，当世男子也未必能做到这个地步，令人唏嘘。
状元 张曜
张曜字朗斋，号亮臣，晚清名臣、将领。他曾被人弹劾“目不识丁”，于是向美丽娴静又擅长辞藻的夫人求教，对夫人蒯氏行弟子礼，妻子有时候“诃骂，或以夏楚击之”，张曜的表现却是“色益恭，而礼益谨”（《通光风云录》卷十二），在这样的严厉鞭策下，张曜文学精进，然后著有《河声岳色楼集》；再如他任山东巡抚时，向属下夸赞爱妻的才能，问道：“汝等畏妻否？”，有人回答说不怕，于是他就正色道：“汝胆好大，妻乃敢不畏耶？”一个反问，这位高大魁梧的名臣“畏妻”的鲜活形象就呼之欲出，敬畏妻子，又自得其乐，真乃高境界也！
[明清文人酒鬼排行榜]
作者：@洛城东
1。曹雪芹
敦敏《赠芹圃》有“卖画钱来付酒家”和“一醉酕醄白眼斜”的诗句，写曹雪芹卖画后即来买酒。曹雪芹晚年嗜酒至“常赊”境地，敦诚有《赠曹雪芹》诗云：“满径蓬蒿老不华，举家食粥酒常赊。”《懋斋诗钞》中写及曹雪芹者有五首，可谓首首有酒字。
2。 汪肇
《徽州府志》记载他“遇酒能象饮数升”。更奇妙的是，他能用鼻吸饮。《金陵琐事》记叙了一则关于汪肇饮酒的故事：“曾来南京，误附贼舟，值祭江神，约夜间劫掠一太守舟。欲汪备数，汪不逆其意，自陈善画，开箱取扇，以示无物。人各画一扇赠之，及饮酒用鼻吸饮， 又做戏事以娱劝之。贼首不觉沉醉， 遂误其事。次日，因舍舟就陆而行。常自负作画不用朽、饮酒不用口云。”
3。冯廷櫆
他不仅诗风追随李白，而且喝酒也酷似李白。他的《戊申元日试笔四首》中有：“一年十有三月闲，无计破闲但醉眠。一月四十五日醉，事大如山总瞶瞶”的句子，“一月四十五日醉”虽是夸张，但足已显现其嗜酒癖好。
4。吴伟
《江宁府志》说：“伟好剧饮，或经旬不饭，在南都，诸豪客时召会伟酣饮。”“经旬不饭”也真是“剧饮”了。《无声诗史》记载吴伟待诏仁智殿时，经常喝得烂醉如泥。一次，成化皇帝召他去画画，吴伟已经喝醉了。他蓬头垢面，被人扶着来到皇帝面前。皇帝命他作松风图，他踉踉跄跄碰翻了墨汁，信手就在纸上涂抹起来，片刻，就画完了一幅水墨淋漓的《松风图》，在场的人们都看呆了，皇帝也夸他真仙人之笔也。
5。 卢世?
为官期间，在北京与州人王都“同游泮，同成进士，家居比邻，官京师寓复敌户，每夕必招余饮，以十巨觥为率，不容余醒，不令余醉，相将以道，真味蔼然”。“叉于鲸饮，微醉则假寐，鼻息雷鸣。少顷醒来，再读如故”。他的住处一半地方是放酒的，“生平得志于酒，一尊陶然，百虑俱淡……性好书，搬弄涉猎，聊复自娱”。
6。 陈洪绶
周亮工《读画录》说他“性诞僻，好游于酒。”
他曾在一幅书法扇面上写：“乙亥孟夏，雨中过申吕道兄翔鸿阁，看宋元人画，便大醉大书，回想去年那得有今日事。”《陶庵梦忆》还记载张岱和陈洪缓西湖夜饮的情景，他们携家酿斗许，“呼一小划船再到断桥，章侯独饮，不觉沉醉”。陈洪缓醉酒之后会洋相百出，“清酒三升后，闻予所未闻”。
7。 徐渭
一次，胡宗宪徐渭商议军情，一个知道他下落的人告诉胡宗宪：“徐秀才方大醉嚎嚣，不可致也。”《青在堂画说》记载着徐渭醉后作画的情景，文长醉后拈写过字的败笔，作拭桐美人，即以笔染两颊，而丰姿绝代。《初春未雷，而笋有穿篱者，醉中狂扫大幅》《大醉为道土抹画于卧龙山顶》《大醉做勾竹两牡丹》，无一不是大醉而作。
8。 唐伯虎
唐伯虎总是把自己同李白相比，其中包括饮酒的本领，他在《把酒对月歌》中唱出“李白能诗复能酒，我今百杯复千首”。唐寅受科场案牵连被革础南京解元后，治圃苏州桃花坞，号桃花庵，日饮其中。“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须花下眠。花前花后日复日，酒醉酒醒年复年。”
9。王叔承
《明史》载：“性嗜酒，春芳有所撰述，觅之，往往卧酒楼，欠伸弗肯应。久之，乃谢归。”找他的时候，他几乎都在酒楼，而且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可谓爱酒。
10。王廷陈
《明史》载：“屏居二十余年，嗜酒纵倡乐，益自放废。士大夫造谒，多蓬发赤足，不具宾主礼。时衣红紫窄袖衫，骑牛跨马，啸歌田野间。”喝完酒还要发酒疯，举手投足间，颇有阮籍的风貌。
[老师有话说]
让全班学生“动起来”主动去翻书
要每一位同学给明清文人做一份“排行榜”，这项作业看上去“无厘头”，然而，要真正将排行榜做好并不容易。南大文学院大二女生吕逸告诉记者，苗怀明老师的这项作业让全班学生充分“动起来”。吕逸做的是“明清文人奥数竞赛强化班TOP10”。“我觉得，明清文人在大家心目中似乎只是会写文章、写诗，其余的学问好像一概不知，事实上，文人的发展是多样的。”吕逸前后花了两周时间做完了作业，其间阅读了大量的明清文学资料。“做这个排版班需要从各种古书中找资料佐证观点，翻阅这些资料的过程，其实也是明清文学学习的重要组成部分。”
带着“花式小作业”重出“江湖”，苗怀明也有着自己的思考，“这一次作业的要求是，要求学生们选择一个角度，为明清文人做个排行榜，名额为十人，不仅要排出名次，还要写出入选理由。我的目的很明确，利用排行榜的形式让同学们满世界找书翻书，而且这些内容在教材里根本找不到。他们不仅要大量翻书，还要找出至少十名作家之间的相同之处，更要开脑洞。看起来轻松搞笑，做起来还是相当不容易的。”
本文来源：扬子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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