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网易教育金翼奖 谢维和教授演讲《教育的"初心"》

【本篇内容版权归谢维和教授所有】

2017年12月5日，网易教育“金翼奖”年度颁奖典礼在京举行。围绕着“教育无边界”这一主题，众多教育界专家、学者共聚一堂，探讨教育的现状，揭示教育的本质，展望教育的未来。在大会上，清华大学教授、博士生导师，著名教育社会学家谢维和先生发表了主题演讲《教育的“初心”》。

无边界的教育 更需要教育有质量有约束

这次金翼奖的题目叫“教育无边界”，我觉得这个题目是一个很形象的说法。这些年，伴随着信息化技术的革命，我们的教育确实出现了很多新的业态、形态，包括各种各样的课程、项目，包括对传统教育的一种新的拓展。所以，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我觉得用“无边界”这个词来形象地去描述这样的发展也未尝不可。

同时，我也想说得更精确一点，因为我是一个做科学研究的人，我不希望大家认为我们今天谈的“无边界”是没有规律的，或者说它不受制度的约束，不受一些政策法规的调整，教育依然并且必须是要有质量标准的！当然，这样形象地表述教育的发展空间，特别是人们对教育的需求的无限性，用“无边界”这个形象的词来描述还是有启发的，但教育本身还是有质量、有要求、有标准、有边界、有规范的。从做研究、做科学的角度来说，在这里我还要强调这一点。

好的教育能追本溯源 不忘初心

这些年，我们的教育在飞速发展，各位对教育的飞速发展究竟采取的是一种什么样的态度呢？至少有两种态度可以供大家去选择。第一种，用一种更快的速度去变化，去抢占变化的潮头，甚至是引领这种变化，你新我更新，你变我比你变得更快。这种态度当然也是一种与时俱进的态度；但是与此同时的还有另一种态度。这另一种态度是说，我在面对一种变化时，我不是简单地去追随，而是能够通过你的智慧，你的一种视野，去洞察这种变化内在的趋势和规律，去抓住教育最本质的属性。“万变不离其宗”这句中国老话，对教育来说再恰当不过了。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我今天这样一个发言，选择了这样一个题目叫做“教育的初心”，也就是说，不管如何发展，必须不忘初心。教育不管采取什么业态、形态、项目，包括你的消费怎么样升级，怎样变换，如何通过一种形态衍生出另一种形态，但请你记住，这就像风筝，不管飞得多高多远，风筝的线头始终在你的手上，这就是一个好的教育。这就是在变化中我能够去驾驭去引领，在变化中处于不败的核心，这就叫不忘教育的初心！

教育的初心是真心，即学以求真

教育的初心是什么呢？坦率地说，在这个问题上大家并不一定有充分的共识。比如说有人认为教育的初心是一种爱心，我们常常在教育中大讲爱心，爱学生，爱我们的儿童。我觉得这个话是有道理的，没有爱当然也就没有教育。也有人说教育需要有一种诚心，诚诚恳恳、踏踏实实，以此来从事教育活动。我认为，作为教师要有一种师道尊严，有一种诚心，像“大学之道”里面说的，格物致知、诚意正心。所以，在教育里头没有这种诚心也是不行的。也有人说教育是一种良心，教育的初心首要的是良心，要凭自己的良心，要时时摸着自己的良心问自己，我做这个教育对得起祖宗吗？对得起老天爷吗？对得起我们的祖先吗？对得起自己的人格吗？没有良心的教育，那就是昧心的教育。

这些说法都有道理！但我想说的是，教育的初心更多的是一种真心，即“学以求真”，就是说，要帮助和指导学生去认识真理，知道这个世界的本质，去做一个真人。不管你是爱心也好，诚心也好，良心也好，如果你给学生、给我们受教育者提供的不是真实的东西，或者说在真实上有折扣的东西，你再有爱心、诚心和良心，都是不够的，都是不合格的教育！教育必须是一种真心的东西，是讲真话的东西，是教人真实的世界，教人做真人，叫学以求真。

其实这个话并不是我的发明，著名的教育家陶行知先生就说：“千教万教，教人求真；千学万学，学做真人”。这是他给广东百侯中学写校歌的时候用的一句话。对自己是一个真人，对社会是一个真人，做一个真正的人。

真人的概念，过去的儒学大师都多次提过，至今人们对此还是津津乐道。后来陶行知先生在晓庄师范时期也仍然强调：“千教万教，教人求真；千学万学，学做真人”，来自勉和勉人。而且在晚年他把“求真”写进育才学校的校歌，叫做“涵养一片向真之赤心”。我觉得这确实说出了教育最本质的属性，可以有资格作为教育的初心，不忘初心，才能砥砺前行，否则这个风筝就像断了线一样，不知道飞哪儿去了。

学以求真，就是要让学生求真知、学真本领、养真道德、说真话、识真才、办真事、有真心、求真理、做真人，这是我们必须牢记的一个教育的基本初心，不管怎么变，都要牢记这一初心。

互联网时代 我们需要新视野来认识真实的自己和世界

作为大学来说，作为教育来说，就是要培养学生用一种科学的方法去认识和获得这样一种真实的东西。这些年来，我们的教育做的是不错的，包括一些学校、教育机构和公司。然而我也不得不说，在现在的信息社会里，我们教育的发展也存在一些值得我们注意的问题，有必要在这里重新强调这样一种真心。为什么呢？我们都在为信息社会而欢呼雀跃，但是大家想过吗，信息社会也会给我们带来很多的麻烦。现在的信息是too much（太多了），这个too much有时带有一点点贬义，因为如果信息太多了，以至于使你看不清楚，陷到里面迷路了，不知道自己在哪儿。大数据给人们提供了更多的机会，但有时也有一些无序性，甚至是混乱的问题，它增加了我们辨识真伪的难度。今年哈佛大学的校长在新生开学典礼上，引用了前任艺术与科学学院院长的一句话，他说“教育就是要教人们去分辨什么人在胡说八道”。这一点在信息社会中尤其重要，信息的too much会给我们辨别真假带来难度，以至于很难分清真假。如果能够在这个潮流中不断地坚持学以求真，坚持教育的这种初心，在这个教育的领域中做到让大家信服，这样的机构和教育，才是最有生命力的！

我今年11月份和一批年轻的朋友受邀到卡塔尔去参加世界教育创新峰会，让我感触很深。去的很多都是从事教育的年轻小伙子、小姑娘们，他们充满了活力，具有很多新的理念。但这个峰会给我印象最深的是两个核心概念。一个叫Post-Fact World，一个是Post-Truth World，也就是现在的信息社会是后事实的世界，是一个后真相的世界。简要地说就是，现在的信息太多了、太混乱了、太无序了，也难免有一些是鱼龙混杂，泥沙俱下，使我们很难辨识什么才是一个真实的世界。

在会上我也做了一些会议记录，我想简单地跟大家做一个分享。比如说，互联网世界是一个选择性的世界，充满了一些虚假的信息，成为一个后客观的世界；我们的教育应该教会学生识别虚假信息，认识真正的客观事实。我们需要在各种虚假问题中提出真正的问题，发现真正的答案。真理也许并不需要新的地方和表达，需要的只是一种新的视野去看待一些信息。

新的世界需要新的自我定义和自我认同；在互联网时代下的选择性世界里，人们往往根据自己的偏好，选择各种不同的信息来证明自己的观点，在诸多事实和信息中根据自己的偏好、符合自己兴趣的信息，来建构自己的生活世界，但这个世界与客观世界是存在距离和差异的。由此形成的自我认同，是有风险的。因为你的选择并不是客观和全面的。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我们如何认识真正的事实、世界和真理，就是我们今天教育的关键和意义。教育的初心就是帮助儿童，包括青少年学生辨别是非、辨别真假、发现真理、认识自己。

不管教育采取什么样的形式，将来能走多远，未来教育的空间和边界如何向四面八方拓展，我们都不能忘记了这样一种初心，我们要坚持这样一种初心，要以此作为发展教育的宗旨和基石。在这里，我衷心地希望，无论教育如何变化与发展，不管教育演变出什么样新的业态，求真的初心是永远不能忘记的，这也是教育的生命和价值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