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本文所用素材源于互联网,部分图片非真实图像,仅用于叙事呈现,请知悉
我叫陈明,一个生意赔光、老婆跑路,偷渡到缅甸躲债的窝囊废。
在瑞光寺扫了五年地,我活得跟脚下的灰尘没两样。
直到那天下午,我鬼使神差地,把半桶脏水浇在了一片佛前快死透的枯草上。
谁知道,这无心之举,竟让我在第二天被全寺僧人跪拜,尊为百年一遇的转世活佛!
高高在上的住持对我五体投地,嫉妒我的监院却骂我是个骗子。
我被困在神坛之上,成了个身不由己的冒牌神明。
为了活命,更为了搞清楚自己到底是谁。
我这个只想混吃等死的废物,必须揭开这场荒唐神迹背后的惊天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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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我叫陈明,三十五岁。如果人生是一本书,那我的前三十年,就是一本写满了欲望和挣扎的烂账。
五年前,我不是现在这副鬼样子。那时候,我在国内也算是个小老板,开着一家不大不小的建材公司,开着一辆二手的奥迪,手腕上戴着一块明晃晃的假劳力士。
我以为自己正走在上坡路上,每天都在酒桌上和人称兄道弟,在KTV里搂着不同的小妹唱着走调的情歌,以为这就是成功。
然后,山就塌了。
资金链断裂,合作伙伴卷款跑路,银行催贷的电话打爆了我的手机,仓库门口被喷上了红漆,上面写着“欠债还钱”。
我卖了车,卖了房,依旧填不上那个窟窿。最后,连我以为会同甘共苦的老婆,也只是冷冷地留下一句“我受够了”,就跟着一个比我更有钱的男人走了。
我至今还记得那个下午,我站在空荡荡的屋子里,阳光从没有窗帘的窗户照进来,把空气中的灰尘照得清清楚楚。
那一刻,我感觉自己也和那些灰尘一样,无足轻重,随风飘零。万念俱灰之下,我揣着身上最后的一点钱,通过一个蛇头,偷渡到了缅甸。
我没想过要东山再起,我只想找个没人认识我的地方,躲起来,像条狗一样,活着就行。
可异国他乡的日子比我想象的还要难。我不会缅语,长着一张格格不入的脸,很快就身无分文,沦落到在街头和野狗抢食的地步。就在我饿得眼冒金星,以为自己就要死在某个肮脏的角落时,我遇到了瑞光寺的住持,乌提拉大师。
他带着几个僧人路过,看到了蜷缩在墙角的我。我当时的样子一定狼狈到了极点,浑身散发着馊味。他没有嫌弃,只是让身边的僧人给了我一些食物和水。我狼吞虎咽地吃着,吃得泪流满面。
后来,乌提拉大师问了我的情况。我撒了谎,说自己是来缅甸打工被骗了,无家可归。他静静地听着,那双眼睛仿佛能看透一切,却什么都没说破。
最后,他叹了口气,对我说:“既然无处可去,不如就留在寺里吧。寺里缺一个打扫的杂役,管你一日三餐,你看如何?”
我还能说什么?我跪在地上,冲着他拼命磕头。
就这样,我成了瑞光寺的一个扫地僧。当然,我不是“僧”,我没剃度,也不念经,我就是个扫地的。这份工作,我一干就是五年。
瑞光寺是一座古老的寺庙,坐落在湄公河边,香火很旺。每天,我的生活就像一部设定好程序的机器。天不亮,我就得起床,拿起那把比我还高的竹扫帚,从前殿的广场开始,一点点地扫。石板路被岁月磨得光滑,有些地方还有了裂缝,我闭着眼睛都知道哪一块会藏着积水,哪一棵菩提树下总有掉不完的叶子。
扫地的声音,“沙沙沙”,成了我生命里唯一的背景音乐。我把所有力气都用在扫帚上,好像要把心里的那些烦躁、悔恨和不甘,都随着地上的尘土一起扫进垃圾堆里。
我变得沉默寡言,甚至可以说是麻木。我对佛法毫无兴趣,僧人们每天诵经的声音,在我听来和市场里的叫卖声没什么区别,甚至更吵。
我像个透明人一样在寺庙里穿行,吃饭的时候永远缩在最不起眼的角落,埋头把碗里的饭菜扒拉干净,然后悄无声息地离开。我的世界里,没有过去,也没有未来,只有眼前这一亩三分地,和一日三餐。
这里没人知道我叫陈明,他们都叫我“陈”,一个简单的音节,像是在叫一个物件。
寺庙里,跟我有过交流的人不多。敏特算一个。他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僧人,脸庞清秀,眼睛很亮。他是寺里少数会说几句蹩脚中文的人,据说是跟来寺里捐赠的中国香客学的。他性格开朗,像个还没长大的孩子,有时候会偷偷给我塞个芒果或者一串香蕉,然后用他那带着浓重口音的中文问我:“陈,中国,好玩吗?”
我通常只是点点头,或者含糊地“嗯”一声。我不想跟他多说,我怕一开口,那些被我死死压在心底的往事就会像洪水一样冲出来。但说实话,在这片死寂的生活里,敏特偶尔的搭话,是我唯一能感觉到的一点“人味儿”。我对他态度冷淡,可心里,却有一丝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感激。
有光明的地方,自然就有阴影。监院僧人昂戈,就是笼罩在我头顶的那片阴影。
昂戈三十岁左右,是乌提拉大师最得意的弟子之一,修行刻苦,在寺庙里地位很高,负责管理僧众的日常戒律。他长得很高,皮肤黝黑,眼神像鹰一样锐利。他非常看不起我这个“吃白食的异乡人”,觉得我满身的俗气玷污了佛门的清净。
他看我的眼神,从来都是毫不掩饰的鄙夷和厌恶。有时候,我刚扫干净一片地,他会慢悠悠地走过,故意用僧鞋的边沿,把一片落叶从草丛里勾出来,丢在我刚扫过的地面上,然后什么也不说,就那么盯着我。那意思很明显:你的工作,做得还不够。
我不敢有任何怨言,只能默默地低下头,再把那片叶子扫掉。为了能在这里待下去,为了那口安稳饭,我必须忍。我把自己的尊严踩在脚下,碾得粉碎。我告诉自己,陈明,你现在就是个废物,废物是没有资格谈尊严的。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我的心也像寺庙后院那口枯井,波澜不惊,也深不见底。我以为,我的人生就会这样,直到我老死,然后被两个小沙弥拖出去埋了,连块碑都不会有。
直到那天下午,我提着一桶脏水,走到了那尊被遗忘的石佛前。
我倒完水,甩了甩空桶,准备转身离开。就在那一刹那,眼角的余光似乎捕捉到了什么。在不远处回廊的一根朱红色柱子后面,好像有一道橘色的僧袍一闪而过。我心里一动,以为是哪个偷懒的小沙弥在跟我捉迷藏。可当我定睛看去时,柱子后面空空如也,只有斑驳的光影在地上晃动。
我皱了皱眉,没太在意。可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却从后背升起,像是被一条冰冷的蛇悄悄盯上了一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寒意。我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依旧什么都没有。也许是这鬼天气热得我眼花了吧,我自嘲地想,提着桶,继续往前走。
02
那天下午的太阳,毒得像是要把人活活烤成肉干。
整个瑞光寺都笼罩在一片灼人的热浪里,知了在树上声嘶力竭地叫着,仿佛在控诉这要命的天气。空气都是扭曲的,吸进肺里,带着一股滚烫的草木味。
我刚用井水冲洗完主殿前的石阶,汗水顺着我的额头、脖子往下淌,很快就把身上那件灰色的粗布短褂给浸透了,黏糊糊地贴在身上,难受得紧。
冲洗完石阶,木桶里还剩下小半桶水。水不清亮,混着些灰尘和细沙,泛着浑浊的黄色。按照往常,我会直接提去后院的排水沟倒掉。
我提着桶,脚步有些发虚,每一步都像踩在烧红的铁板上。从主殿到后院,需要穿过一条侧面的长廊。长廊边上,有一个很偏僻的角落,那里供奉着一尊小小的石佛。
这尊石佛很不起眼,没有主殿里那些佛像的金漆华服,就是普普通通的青石雕刻而成,连五官都有些模糊了。因为它位置太偏,平时几乎没什么香客会注意到这里,更别提香火了。偶尔会有几只胆大的麻雀落在佛像的肩膀上,拉下一两坨鸟粪,然后叽叽喳喳地飞走。
石佛的前面,有一小片光秃秃的土地。土地上,长着几丛我叫不上名字的植物。说是“长着”,其实不太准确,因为它们看起来早就死透了。
那些植物的茎秆枯黄干瘪,叶子蜷缩成一团,像是被火燎过一样,根部甚至都有些发黑了。别说是生机,就连一点水分都感觉不到。我在这里扫了五年地,它们就一直是这个样子,像一堆被遗忘在角落里的干柴。
我提着桶路过那里,灼热的风吹过,卷起地上一阵尘土。我鬼使神差地停下了脚步,目光落在了那片枯草上。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它们,我心里突然涌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这五年,我活得就像这片枯草。被世界抛弃,在一个无人问津的角落里,一天天干瘪下去,失去了所有的水分和颜色,只剩下一副空洞的躯壳。周围是香火鼎盛的寺庙,是诵经不绝的僧人,是虔诚跪拜的信徒,可那一切都与我无关。就像这片枯草,守着一尊佛像,却分享不到半点香火。
“唉,都一个德行。”我盯着那片枯草,在心里自言自语,“我也是根没人要的枯草,半死不活的。”
一种荒诞的、同病相怜的感觉从心底升起。我没想过什么起死回生,那太可笑了,我自己都活得像个笑话,哪还有心思去管一丛草的死活。我就是单纯地觉得,它们被晒得太可怜了。
就让它们也“凉快凉快”吧。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我自己都觉得有些莫名其妙。我晃了晃脑袋,想把这荒唐的想法甩出去。可我的手却不听使唤,已经提起了水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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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反正这水也是要倒掉的。
我这么想着,向前走了两步,站到那片枯草前。我甚至懒得弯腰,就那么提着桶,倾斜桶口。
“哗——”
那半桶混着泥沙的脏水,一股脑地浇了下去。水流冲刷着干裂的土地,发出“滋滋”的声响,瞬间腾起一股混杂着土腥味的热气。泥水四溅,有些溅到了我的裤腿上,还有一些溅到了那尊石佛的脚下,留下几道难看的泥印。
浑浊的水很快就渗进了地里,那几丛枯草被冲得东倒西歪,湿漉漉地贴在泥地上,看起来比之前更加狼狈不堪。
我看着自己的“杰作”,提着空桶,摇了摇头,嘴角咧开一个自嘲的笑容。
陈明啊陈明,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居然跟一堆死草较上劲了。
我没再多看一眼,转身提着空桶,朝着后院走去。扫了五年地,这是我第一次做这种分外的事情。但我没把它当回事,就像走路时不小心踩死了一只蚂蚁,转头就忘。
我把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继续我那机械、麻木的扫地生活。我完全没有意识到,这随手一泼的脏水,将会怎样彻底地颠覆我的命运,把我从一个无人问津的角落,猛地推到万众瞩目的祭坛之上。
03
第二天,我醒得比鸡鸣还早,这是五年养成的一种生物钟,比任何闹钟都准。
我摸黑穿上那件洗得发白的短褂,拿起墙角的扫帚,像往常一样,准备开始一天的工作。可当我推开杂役房那扇吱吱作响的木门时,我立刻感觉到,今天的瑞光寺,有点不对劲。
以往的清晨,寺庙里是极其安静的。除了远处偶尔传来的几声梆子响,就只有我的扫帚划过石板路的“沙沙”声。僧人们都在各自的禅房里打坐,整个世界都还在沉睡。
但今天,天还没亮透,寺庙里却已经有了人声。
我借着廊檐下昏黄的灯笼光,看到前殿的方向,有几个僧人正围在一起,对着某个地方指指点点。他们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是在说什么天大的秘密,神情激动,还带着一丝难以置信。
我心里觉得奇怪,但也没多想,扛着扫帚开始扫地。
可越扫,我心里的疑云就越重。
气氛太诡异了。
我从前殿扫到中庭,一路上,不断看到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的僧人。他们不再像往常那样安安静静地走路或念经,而是交头接耳,脸上都挂着一种混杂着震惊和狂热的表情。每当我扫地经过他们身边时,他们的讨论声会立刻戛然而止,然后齐刷刷地转过头来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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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是平常的目光。
平常,那些年轻的僧人看到我,眼神是平和的,甚至是忽略的。而像昂戈那样的,则是鄙夷的。可今天,所有人的目光都变了。那是一种我完全看不懂的眼神,里面有敬畏,有好奇,甚至……还有一丝恐惧。
就好像我不再是那个扫地的陈明,而是一个什么他们不认识的、需要小心对待的生物。他们看着我,然后会迅速地散开,或者双手合十,对我微微躬身,再低着头匆匆走开。
我被看得浑身发毛。我的第一反应是,我做错什么事了?
我把这五年可能犯的错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是不是不小心打碎了哪个香客供奉的贵重物品?还是说我偷吃了厨房的东西被发现了?又或者,是我顶撞了哪个有地位的僧人,自己却忘了?
都不像。如果是这些错,他们看我的眼神应该是愤怒或者鄙夷,而不是现在这种……见了鬼一样的敬畏。
我心里越来越慌,扫地的动作都开始有些僵硬。
早饭的时候,这种诡异的气氛达到了顶峰。我像往常一样,打了饭菜,缩到最角落的位置坐下。可我一坐下,周围好几桌的僧人都立刻端着碗筷,坐到了离我更远的地方,好像我身上带着瘟疫。整个饭堂里,只有我这一桌是空的。
我终于忍不住了,端着碗找到了敏特。他是唯一可能告诉我真相的人。
“敏特,”我压低声音叫他。
敏特正在吃饭,听到我的声音,他浑身一颤,差点把手里的碗给掉了。他猛地抬起头,看到是我,脸色瞬间变得有些苍白。
“陈……陈施主……”他结结巴巴地开口,然后,他做了一个让我惊掉下巴的动作——他放下碗,站起身,竟然对着我这个扫地的,双手合十,深深地鞠了一躬。
我吓得赶紧往后退了一步:“敏特,你干什么?你疯了?”
“不,不……”他连连摆手,眼神却躲躲闪闪,不敢直视我,“陈施主,我……我……”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我急了,抓住他的胳膊,“为什么大家今天都怪怪的?是不是我闯祸了?你告诉我,我好有个心理准备。”
敏特被我抓着,身体都在发抖。他看了看四周,发现很多人都在往我们这边看。他赶紧抽回自己的胳膊,脸上满是为难和惶恐。
“我……我不能说,陈施主,住持下了命令,谁都不能乱说。”他的声音小得像蚊子叫。
“不能说?”我心一沉,连住持都惊动了?这下完了,肯定是天大的祸事。我感觉自己的腿肚子都在打转,“敏特,我们好歹也算朋友,你就给我透个底,我是不是要被赶出去了?”
敏特看着我焦急的样子,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恐惧占了上风。他摇了摇头,双手再次合十,对我拜了拜,然后几乎是逃也似的端着碗跑开了。
我一个人愣在原地,手脚冰凉。
未知的恐惧,就像一张无形的大网,从四面八方朝我收紧,勒得我快要喘不过气来。我连饭都吃不下去了,脑子里乱成一锅粥。
就在这时,我感觉一道冰冷的目光落在了我身上。我抬头一看,是监院昂戈。
他正站在不远处,没有吃饭,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我。他今天的眼神,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复杂。那里面没有了平日里那种高高在上的鄙夷,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浓烈的审视、怀疑,以及一种压抑不住的、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敌意。
他像是在看一个不共戴天的仇人,又像是在审视一个他无法理解的怪物。
他从我面前走过,我下意识地低下了头。他停顿了一下,我能感觉到他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在我的头顶上刮过。他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从鼻子里重重地哼了一声,然后拂袖而去。
这一声冷哼,像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了我本就惴惴不安的心上。
完了。
我脑子里只剩下这两个字。
我不知道我究竟做了什么,但寺里所有人的反应都在告诉我,我摊上大事了。这五年的安稳日子,恐怕是要到头了。
我甚至开始想,被赶出去以后,我该去哪里?是继续在缅甸的街头流浪,还是想办法回国去面对那些债主?
恐惧和绝望,像藤蔓一样缠绕着我的心脏,我连握着扫帚的力气都快没有了。
04
一整个上午,我都活在炼狱里。
我机械地挥动着扫帚,可魂儿早就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每一次有僧人从我身边经过,每一次感受到那些奇异的目光,我的心都会猛地抽紧。我就像一个等待宣判的死囚,不知道那把悬在头顶的铡刀什么时候会落下来。
午后,太阳最毒的时候,审判的时刻终于到了。
来传唤我的,是住持乌提拉大师的亲传弟子,一个名叫维萨的年轻僧人。他平时眼高于顶,几乎没正眼瞧过我。可今天,他走到我面前,竟然先是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合十礼。
“陈施主,”他的声音里没有了往日的倨傲,反而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谦恭,“乌提拉大师请您去一趟主殿,他有事要见您。”
我心里“咯噔”一下,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我手里的扫帚“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维萨见状,竟然主动弯腰帮我把扫帚捡了起来,靠在了墙边。这个举动,让我更加确定,我惹上的麻烦,绝对超出了我的想象。
“走吧,陈施主,大师在等您。”维萨侧过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我感觉自己的双腿像是灌了铅。去主殿的路不长,平时几分钟就走到了,可今天,我却觉得这条路像是没有尽头。
路上,所有遇到的僧人,无论是地位高的,还是刚入门的小沙弥,看到我,都会立刻停下脚步,退到路边,然后躬身对我行礼。他们的动作整齐划一,脸上带着虔诚而又畏惧的表情。
我被这阵仗吓得手足无措,只能低着头,快步往前走,根本不敢看他们的眼睛。我的后背已经被冷汗完全湿透了。
主殿到了。那是我平时只能在外面打扫的地方,五年了,我从未踏足过殿内一步。今天,我却要作为“主角”走进去。
我深吸了一口气,感觉像是要踏上刑场。
我跟着维萨,迈进了主殿高高的门槛。殿内光线有些昏暗,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藏香和酥油的味道。我一抬头,心跳瞬间漏了一拍。
主殿里,站满了人。
瑞光寺里所有有头有脸、有地位的僧人,此刻都聚集在这里,分列两旁。他们的目光,“唰”的一下,全部聚焦在了我身上。
而在正中央的莲花宝座上,端坐着住持乌提拉大师。他的脸上没有了往日的慈祥,神情肃穆,不怒自威。他的身后,像一尊护法金刚一样站着的,正是监院昂戈。昂戈的双手合在胸前,但那双眼睛,却像淬了毒的刀子,死死地剜着我,那眼神仿佛在说:你的死期到了。
这阵仗,就算是审判一个杀人犯也绰绰有余了。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双腿一软,“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冰凉的地砖上。五年积攒的忍气吞声和此刻巨大的恐惧,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大师!大师!”我顾不上体面,也顾不上一地僧人看我的目光,用我那蹩脚的缅语和生硬的中文混杂着,几乎是哭喊着说道:“我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如果我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请您原谅我!求求您,别赶我走!我离开这里就没地方去了,我会死的!”
我把头重重地磕在地上,等待着雷霆之怒的降临。
整个大殿里,一片死寂。
只有我的哀求声在空旷的大殿里回荡,显得那么微弱又可悲。
预想中的呵斥和怒骂并没有到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我跪在那里,一动不敢动。那死一般的寂静,比任何惩罚都更让我煎熬。我能感觉到几十道目光同时落在我身上,有的好奇,有的审视,而昂戈那道,则充满了快意。
我感觉自己就像一只被放在案板上的鱼,等待着屠刀的落下。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我浑身的冷汗已经浸湿了跪着的那片地砖,久到我的膝盖开始发麻,一个苍老而平静的声音,才终于从上方传来。
“你,抬起头来。”是乌提拉大师。
我颤抖着,慢慢地抬起头。
乌提拉大师没有像我想象中那样对我怒目而视。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我,那双深邃的眼睛里,情绪复杂,有我看不懂的激动,有探究,还有一丝丝的……不确定。他看了我很久很久,仿佛要从我的脸上,看出我的五脏六腑,看出我的前世今生。
终于,乌提拉大师再次开口了。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问出了一个让我匪夷所思、如遭雷击的问题。
“施主,你来此地之前,在家乡的时候,可曾……可曾梦见过一株在黑夜里独自盛开的白色莲花?”
我整个人都懵了。
什么?白色莲花?做梦?这跟审判我有什么关系?这是什么新的惩罚方式吗?还是他们在用我听不懂的禅语来暗示什么?
我的大脑飞速运转,可除了恐惧和困惑,什么都想不出来。我只能拼命地摇头,像个拨浪鼓一样。
“没有!大师,我没有!”我急切地回答,生怕他误会什么,“我什么都没梦见过!我每天累得要死,倒头就睡,连梦都不会做!”
我以为我的否认,能够证明我的“清白”。
可让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我的回答,非但没有让住持失望,反而让他眼中瞬间爆发出一种无比明亮、无比炽热的光芒!那光芒,像是黑夜里突然被点燃的火炬,充满了狂喜和激动!
他“霍”地一下从莲花宝座上站了起来,因为动作太急,连身上的袈裟都有些散乱。
“没有梦见过……无心……无心之人……”他用缅语喃喃自语,声音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激动。
我呆呆地跪在地上,仰头看着他,完全不明白,我的一个“没有”,为什么会让他有如此剧烈的反应。
05
乌提拉大师站在高高的莲座之上,居高临下地望着我,他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上,此刻写满了一种我无法理解的狂热情绪。他那激动的喃喃自语,像一串串我听不懂的咒语,回荡在庄严肃穆的主殿之内。
我彻底傻了,跪在那里,仰着头,像一只等待被宰杀的鸡。
然后,他动了。
他不顾自己年迈的身体,不顾住持的威仪,竟然一步步地从莲座上走了下来。他的步伐有些踉跄,但每一步都异常坚定,目标明确——就是跪在地上的我。
他身后的昂戈脸色大变,似乎想上前搀扶,又或者想阻止,但他伸出手,又硬生生停在了半空中,脸上满是震惊和不解。
我吓得魂飞魄散。住持这是要亲自来惩罚我了吗?
我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缩,膝盖在冰冷的地砖上摩擦,发出细微的声响。我想要逃,可我的身后是紧闭的大殿门,我的周围是黑压压的僧人,我无路可逃。
乌提拉大师一步步走到我的面前,他高大的身影投下的阴影,将我完全笼罩。我闭上眼睛,浑身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等待着那一巴掌,或者更严厉的惩罚落到我的身上。
可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我等了许久,只感觉到一股淡淡的檀香味笼罩着我。我忍不住,颤抖着,偷偷掀开一条眼缝。
然后,我看到了我这辈子都无法忘记的一幕。
这位年过七旬、在整个缅甸都备受尊敬、被无数信徒奉若神明的高僧,瑞光寺的住持——乌提拉大师,竟然缓缓地、郑重地、对着我——一个偷渡而来、靠扫地苟活的杂役,一个生意失败、被老婆抛弃的失败者——弯下了他的双膝。
他的动作很慢,带着一种神圣的仪式感。
最终,他跪在了我的面前,与我平视。然后,他将额头、双肘、双膝,全部贴在了冰冷的地砖上。
他对我,行了一个五体投地的大礼!
“轰——”
我的大脑里仿佛有惊雷炸响,瞬间一片空白。时间、空间、声音,在这一刻全部消失了。我唯一能感觉到的,就是我那颗快要跳出胸膛的心脏。
这……这是怎么回事?
我疯了?还是这个世界疯了?
还没等我从这惊天动地的一幕中反应过来,一个更加震撼的场面发生了。
随着乌提拉大师的跪拜,主殿之内,那几十名分列两旁的僧人,仿佛收到了一个统一的指令。他们没有丝毫的犹豫,全都跟着住持,齐刷刷地跪了下来。
木鱼声、诵经声,在这一刻同时响起。他们口中用我听不懂的缅语,高声诵念着经文。那声音,从最初的低沉,逐渐变得高亢、激昂,充满了无与伦比的狂热和虔诚。无数个声音汇聚成一股洪流,带着一种排山倒海的力量,在大殿里回荡、碰撞,震得房梁上的灰尘都簌簌落下,震得我的灵魂都在发抖。
我,陈明,就这么傻傻地跪在原地,被这群跪拜我的僧人包围在中央。我像一个被人恶作剧推上舞台的傻子,呆若木鸡,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完全无法理解眼前这荒诞到极点的一切。
我看到了跪在人群中的敏特。他和其他僧人一样,对我行着大礼,但他抬起头,那张清秀的脸上,早已是热泪盈眶。
他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激动和崇拜,用他那颤抖的、带着哭腔的中文,对我大声喊道:
“陈施主……九十九年了!整整九十九年了!预言……预言成真了!‘东方来的无心之人,以凡尘之水浇灌,枯草亦能重生’……陈施主!您……您就是预言中的人!您是活佛降世啊!”
活佛?
我?
我一个满身铜臭、满心悔恨的赌徒、一个连佛经都看不懂的扫地工,是活佛?
这简直是我这辈子听过的,最荒唐、最可笑的笑话!
就在我被这巨大的荒诞感冲击得快要晕厥过去的时候,一个不和谐的、充满了愤怒的声音,像一把尖刀,猛地刺破了这片狂热的诵经声。
“住持!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