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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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熙元年五月十二日深夜,京师乾清宫内一片死寂。
四十八岁的明仁宗朱高炽躺在龙榻上,已经没有了呼吸。
就在三天前,他还在处理朝政,谁能料到会如此突然。
殿外百官跪了一地,诚孝张皇后强忍悲痛,可她更担心的是另一件事——太子朱瞻基还在南京,千里之外。
这个消息一旦传出去,天下会乱成什么样子。朱高炽有十个儿子,除了早逝的四子,其余九位皇子都在。
嫡次子郑王性情刚烈,嫡三子襄王才华出众,还有其他几位庶出的皇子……京城里这么多皇子,会不会有人动心思。
张皇后当机立断,下令秘不发丧。她召来心腹大臣,商议对策。就在这个夜晚,一场关系到大明江山的博弈,悄然拉开了序幕。
【一】太子之位的二十年守护
永乐二年二月,南京奉天殿内,一场关于皇位继承的讨论正在进行。
朱棣坐在龙椅上,看着殿下跪着的群臣。靖难功臣们推举的是汉王朱高煦——这位二皇子在靖难之役中屡立战功。
淇国公丘福站出来说:"二皇子在白沟河、东昌、夹河诸战中救陛下于危难,功勋卓著,应立为储君。"驸马王宁等人也纷纷附和。
可兵部尚书金忠却不这么看。他上前奏道:"自古立储,当立嫡立长。皇长子仁孝宽厚,深得人心,当为储君。"
朱棣沉默了。他确实对次子朱高煦更有好感。这孩子长得像自己,又能征善战,在靖难之役中多次救他性命。
可长子朱高炽虽然体胖腿疾,却是嫡长子,这个身份摆在那里。
就在朱棣犹豫不决时,大学士解缙说了一句话:"皇长子仁孝,天下归心。"看朱棣还在犹豫,解缙又加了一句:"好圣孙！"
朱棣眼睛一亮。他想起了那个孙子——朱瞻基,生于建文元年三月十六日。
那天晚上他做了个梦,梦见父亲朱元璋将大圭赐给他,说"传世之孙,永世其昌"。
醒来就听说孙子出生,他跑去一看,这孩子长得跟自己简直一模一样,脸上一团英气。
朱棣打定主意。当月,他册立长子朱高炽为皇太子,封次子朱高煦为汉王,三子朱高燧为赵王。
可这个决定,换来的却是二十年的惊心动魄。
朱高煦被封在云南,他不去。在大殿上就跟朱棣顶嘴:"儿臣有何罪,要被贬到万里之外?"
朱棣板着脸不说话,朱高炽赶紧出来打圆场,求父皇宽恕弟弟。朱棣这才松口,让朱高煦暂时留在京城。
这一留,就留出了大麻烦。朱高煦在京城招兵买马,培植势力。
他请得天策卫做护卫,还得意洋洋地说:"唐太宗当过天策上将,如今我也当上了。"这话里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他想学李世民。
朱高炽的日子越来越难过。朱高煦的人在朝中散布谣言,说太子身体不好,处理政务力不从心。
每次太子监国,朱高煦都要派人盯着,稍有差错就向朱棣告状。
有一回,朱高炽腿疾发作,走路需要两个太监搀扶。走着走着,不小心摔了一跤。朱高煦就在后面阴阳怪气:"前人失足,后人知警。"
当时只有七岁的朱瞻基跟在祖父身边,他立刻回了一句:"更有后人知警也。"
这话一出,朱高煦脸色大变。这小子虽然年纪小,话里的意思却很明白——你算计我父亲,我也盯着你呢。
朱棣听到这话,哈哈大笑,对这个孙子更加喜爱。
永乐九年,十二岁的朱瞻基被册立为皇太孙。这在明朝历史上极为罕见——太子还健在,就立皇太孙。
朱棣这是在告诉天下人:皇位的继承顺序已经定了,就是朱瞻基。
从那以后,朱棣走到哪儿都带着朱瞻基。永乐十二年,朱棣第二次北征蒙古,十五岁的朱瞻基随行。
在九龙口一战,朱瞻基率军追击敌军,遭到瓦剌骑兵围攻。
朱棣听到消息,立刻派精锐骑兵解围,事后还专门派大学士胡广等人到军中给朱瞻基讲授经史。
朱高煦看在眼里,恨在心里。可他能怎么办?父皇偏爱这个孙子,他再怎么闹也没用。
永乐十五年,一个机会来了。那年三月,朱棣第三次巡幸北京,命太子朱高炽留守南京监国。
朱高煦觉得时候到了——父皇不在,正好动手。
他秘密调集军队,准备攻入皇宫。可计划还没实施,就被人告发了。朱棣闻讯赶回南京,当面责问朱高煦。
朱高煦矢口否认,朱棣气得要将他废为庶人。还是朱高炽跪下求情,朱棣这才作罢,可他也彻底看清了这个儿子的嘴脸。
当年,朱棣把朱高煦强行赶到山东乐安州,还削减了他的护卫,限制他的封地只在王府城内。
朱高煦就这样在乐安待了下来,表面服从,心里却一直在等待机会。
【二】皇位交接的惊险时刻
永乐二十二年七月十八日,六十五岁的朱棣在第五次北征蒙古的归途中,病逝于榆木川。
英国公张辅和大学士杨荣秘不发丧,一面维持军中秩序,一面派人连夜赶往北京报信。朱高炽接到密报,立刻召集蹇义、杨士奇等心腹商议。
"朱高煦肯定会趁机作乱。"蹇义说道。
朱高炽点点头。他太了解这个弟弟了,等了这么多年,这次朱高煦绝不会放过机会。
朱高炽立刻调遣宁阳侯陈懋、阳武侯薛禄率精锐骑兵三千日夜兼程赶回京城,又派驸马沐昕镇守南京。
可这还不够。朱高炽做了一个关键决定——派太子朱瞻基去迎接父皇的灵柩。
朱瞻基领命出发。这个决定看似平常,实则暗藏深意。由皇太孙出面接灵,既显示了孝心,也是在向天下人宣示:皇位继承顺序已定。
等到朱瞻基把灵柩接回来,朱高炽才对外正式发丧。
八月,朱高炽在北京登基,改元洪熙,是为明仁宗。十一月初一,他册立朱瞻基为皇太子。
朱高煦在封地听到这些消息,气得咬牙切齿。可他暂时还不能动手,只能继续等待。
洪熙元年四月,朱高炽的身体开始出现异样。
他经常感到疲惫,处理政务时也力不从心。可他没有声张,只是派太子朱瞻基先去南京,拜谒明太祖的皇陵。
五月九日,朱高炽还在处理朝政。十日,他召见杨士奇,商议国事。
可当天晚上,朱高炽突然感到不适。十一日病情加重,他急忙派人去南京召太子回京。十二日,朱高炽驾崩于钦安殿,年仅四十八岁。
这个死讯来得太突然。从发病到去世,只有两天时间。
张皇后立刻意识到危险——太子远在南京,从南京到北京一千多里路,至少要走好几天。这几天里,局势如何稳定?
她召集心腹商议。夏原吉等大臣建议,立即派人迎太子,同时加强京城防务。
张皇后更进一步,她命令襄王朱瞻墡和郑王朱瞻埈留在京城监国。
襄王朱瞻墡是张皇后的小儿子,生于永乐二年,此时才二十一岁。
他从小聪明伶俐,深得母后信任。张皇后让他监国,既是因为他稳重可靠,也是因为他不会生出异心。
这是明朝建国以来,第一次由藩王监国。
襄王接到命令,立刻稳定局势。他召集京城守军,加强巡逻,严查可疑人员。同时派人日夜兼程赶往南京报信。
朱瞻基接到密报,立刻意识到形势严峻。他来不及细想,马上轻车简从,日夜兼程赶往北京。
果然,朱高煦早就在半路埋伏好了人马。可朱瞻基太机警了,他改变了行进路线,避开了危险路段,在六月安全抵达北京。
六月二十七日,朱瞻基在北京正式登基,改明年年号为宣德,是为明宣宗。
襄王和郑王的监国任务圆满完成,京城局势稳定,没有发生任何动乱。
朱高煦在封地听到这个消息,几乎要吐血。
他精心布置的伏击计划,竟然被朱瞻基轻松化解了。可他不甘心,他觉得朱瞻基年轻,刚刚登基,根基不稳,这正是动手的好时机。
【三】山雨欲来的宣德元年
宣德元年七月,朱高煦上书朝廷,提出了四条利国安民的建议。
朱瞻基看完奏章,对身边的杨士奇说:"永乐年间,皇祖父常说这位叔叔心怀异志,要防备他。可父皇对他很好。现在看他说的这些,若是真心的,说明他已经改过自新了。"
朱瞻基命令有关部门按照朱高煦的建议办理,还写信感谢他。
可朱瞻基没想到,朱高煦根本不领情。这位叔叔反而觉得侄子软弱可欺,更加骄横狂妄。
他在封地乐安大量囤积兵器,招募士兵,暗中联络各地势力。
朱高煦的世子朱瞻垣劝他:"父王,如今天下太平,陛下年轻有为,不可轻举妄动。"
朱高煦冷笑:"你懂什么?当年靖难之役,要不是我拼死作战,哪有今天的大明江山?这皇位本该是我的。朱瞻基不过是个毛头小子,有什么可怕的?"
他开始部署。他在乐安设立五军都督府,任命手下为太师、都督、尚书。
他派人潜入北京,约英国公张辅做内应。张辅是靖难功臣,朱高煦以为这个老将会支持自己。
可张辅当天晚上就把朱高煦派来的人绑了,连夜报告朝廷。
朱瞻基接到密报,先是派宦官侯泰带着诏书去乐安劝降。
侯泰到了乐安,朱高煦根本不理会,反而逼着侯泰下跪,自己面朝南坐着,摆出皇帝的架势。
"我哪里对不起朝廷?"朱高煦大声说,"靖难之役时,要不是我拼死作战,燕国都保不住。
父皇听信谗言,削我护卫,把我赶到乐安。哥哥用金银糊弄我。
现在侄子又拿祖宗的事来骗我,我怎能不动手?你回去告诉皇帝,把夏原吉那些人都给我送来,然后咱们再谈条件。"
侯泰吓得魂不附体,赶紧回京复命。
朱瞻基问他朱高煦说了什么,侯泰不敢如实回答。锦衣卫把实情禀报,朱瞻基勃然大怒。
朝中大臣都劝朱瞻基派大将前去平叛,可大学士杨荣却说:
"陛下应该御驾亲征。朱高煦之所以敢造反,就是因为他轻视陛下年轻,以为陛下不敢亲自出马。若陛下御驾亲征,他必定惊慌失措。"
朱瞻基听完,下定决心。八月八日,他亲自率军出征,留襄王和郑王在京城监国。
八月初一,北京发生地震。就在这天,朱高煦在山东乐安州起兵。
他集结了五军都督府的兵马,指挥王斌率前军,韦达率左军,千户盛坚率右军,知州朱暄率后军。
他的几个儿子朱瞻垐、朱瞻域、朱瞻墿、朱瞻埣各监一军,朱高煦自己率中军,世子朱瞻垣留守王府。
朱高煦还约了山东都指挥靳荣做外应,又派人到真定诸卫所散发兵器,掠夺周边郡县的马匹。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
八月二十日,朱瞻基的大军抵达乐安城北。朱高煦站在城墙上,看着城外密密麻麻的军队,第一次感到了恐惧。
他没想到朱瞻基会御驾亲征,更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城外,朱瞻基命令四面围城。神机营的火铳一起发射,声震四野。朱瞻基又命人放箭书入城,劝降城中将士。
箭书上写得很清楚:朱高煦谋反,罪不可赦。
跟随造反的将士,只要放下武器,既往不咎。若有人抓住朱高煦献上,重重有赏。
城中将士看到箭书,开始动摇。
王斌等人劝朱高煦决一死战,可朱高煦看着城外的军队,再也没有了当年的勇气。
当天夜里,朱高煦派人偷偷出城,表示愿意投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