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
参考来源：BBC专访、塔斯社、俄新社、百度百科、中国社会科学院俄罗斯东欧中亚研究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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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1年12月25日，莫斯科时间晚间7时，克里姆林宫。
一面镰刀锤子旗帜在寒风中缓缓降下，这面旗帜在这座古老的宫殿上空飘扬了整整69年。几个小时前，一位头顶胎记的老人完成了一段7分钟的电视讲话，宣布辞去苏联总统职务。
这位老人名叫戈尔巴乔夫，苏联历史上的首任总统，也是末任总统。
那一年，他60岁。此后三十余年，关于苏联解体的原因众说纷纭。
有人将责任归咎于戈尔巴乔夫的改革政策，有人指向叶利钦的政治野心，也有人认为这是历史发展的必然结果。各种观点交织碰撞，始终没有定论。
2016年，苏联解体25周年之际，已经85岁高龄的戈尔巴乔夫接受了英国广播公司的深度专访。
在这次采访中，他打破了多年的沉默，将矛头指向了一群特定的人——1991年8月那场震惊世界的政治事件中的核心人物。
1985年3月11日，莫斯科。
苏联共产党中央委员会召开非常全体会议，选举产生了新一任中央总书记。当选者是54岁的戈尔巴乔夫，他成为苏联历史上最年轻的最高领导人之一。
戈尔巴乔夫1931年3月2日出生于苏联斯塔夫罗波尔边疆区普利里沃利诺耶村的一个农民家庭。1950年，他考入莫斯科国立大学法律系，1952年加入苏联共产党。
大学毕业后，他回到家乡从事共青团工作，此后在斯塔夫罗波尔边疆区逐步晋升，历任共青团边疆区委第一书记、边疆区党委第一书记等职务。
1978年，戈尔巴乔夫调入莫斯科，担任苏共中央书记，主管农业工作。1980年，他成为苏共中央政治局委员，是当时政治局中最年轻的成员。
戈尔巴乔夫执政时，苏联正面临严峻的内外形势。
从经济层面看，苏联的国民经济增长速度持续放缓。根据苏联官方统计数据，1981年至1985年间，苏联国民收入年均增长率仅为3.2%，远低于此前的水平。
工业生产效率低下，农业连年歉收，消费品供应严重不足，商店货架空空如也的现象在各大城市屡见不鲜。
石油价格的下跌更是雪上加霜——1985年至1986年间，国际油价从每桶30美元左右暴跌至10美元以下，这对严重依赖能源出口的苏联经济造成了沉重打击。
从政治层面看，苏联的官僚体制日益僵化。各级干部人浮于事，形式主义盛行，贪污腐败现象时有发生。
基层民众对现状的不满情绪逐渐积累，社会矛盾日益尖锐。
与此同时，苏联与美国之间的军备竞赛消耗了大量国力，阿富汗战争更是让苏联背上了沉重的包袱——自1979年苏军入侵阿富汗以来，这场战争已经持续了六年，造成了数万苏军士兵伤亡，每年的军费开支高达数十亿卢布。
面对这样的局面，戈尔巴乔夫提出了"改革"与"新思维"的执政方针。
所谓"改革"，俄语称为"перестройка"，意为"重建"或"改组"。戈尔巴乔夫希望通过一系列经济和政治改革措施，打破僵化的计划经济体制，激发社会活力，推动苏联走出困境。
1986年2月，苏共召开第二十七次代表大会，正式提出了"加速社会经济发展战略"，将改革提上日程。
在经济领域，戈尔巴乔夫推行了一系列放权让利的政策。1987年6月，苏联最高苏维埃通过了《国营企业法》，赋予企业更大的经营自主权。
1988年5月，《合作社法》颁布实施，允许私人创办合作社从事生产经营活动。这些措施打破了国家对经济活动的垄断，为私营经济的发展开辟了空间。
在政治领域，戈尔巴乔夫提出了"公开性"原则，俄语称为"гласность"。他主张放松对新闻媒体的管控，允许公开讨论社会问题和历史问题，鼓励民众参与政治生活。
1988年6月至7月，苏共召开第十九次全国代表会议，决定进行政治体制改革，建立人民代表大会制度，实行差额选举。
1989年3月，苏联举行了历史上第一次竞争性选举，产生了苏联人民代表大会的代表。
改革初期，这些措施确实取得了一定成效。社会气氛变得活跃起来，人们开始公开讨论各种话题，包括过去被视为禁区的历史问题。
文化领域出现了百花齐放的局面，许多此前被禁止的文学作品得以出版发行。
国际关系也有所缓和，1985年11月和1986年10月，戈尔巴乔夫先后与美国总统里根在日内瓦和雷克雅未克举行会晤，开启了美苏关系的新篇章。
这一时期，戈尔巴乔夫在国际社会赢得了广泛赞誉。西方国家将他视为推动苏联走向开放的改革者，英国首相撒切尔夫人曾公开表示，戈尔巴乔夫是一位"可以打交道的人"。
1990年10月，戈尔巴乔夫获得了诺贝尔和平奖，以表彰他在结束冷战、推动裁军方面所做的贡献。
改革的深入推进也带来了意想不到的后果。
经济改革打破了原有的计划体制，却未能建立起有效的市场机制，导致经济秩序混乱。
企业获得了自主权，却缺乏配套的法律和监管体系，投机倒把、以权谋私等现象随之蔓延。物价改革导致通货膨胀加剧，民众的实际生活水平不升反降。
到1990年，苏联的商品短缺问题比改革前更加严重，许多城市不得不实行凭票供应制度。
政治改革的后果更为深远。"公开性"政策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长期被压制的民族主义情绪开始涌动。
苏联是一个由15个加盟共和国组成的联邦国家，各共和国之间存在着复杂的民族、宗教和历史矛盾。在改革的大背景下，这些矛盾迅速激化。
1988年2月，亚美尼亚和阿塞拜疆因纳戈尔诺-卡拉巴赫地区的归属问题爆发冲突，造成大量人员伤亡。这是苏联境内第一次大规模的民族冲突，打破了各民族和睦相处的神话。
此后，民族冲突在苏联各地此起彼伏，格鲁吉亚、乌兹别克斯坦、摩尔多瓦等地相继发生流血事件。
更为严重的是，各加盟共和国的独立倾向日益明显。1988年11月16日，爱沙尼亚最高苏维埃通过主权宣言，宣布爱沙尼亚法律高于苏联法律。
这是第一个迈出独立步伐的加盟共和国。此后，立陶宛、拉脱维亚也相继效仿。
1990年3月11日，立陶宛最高苏维埃宣布恢复独立，成为第一个正式宣布脱离苏联的加盟共和国。
面对这种局面，戈尔巴乔夫陷入了两难境地。
一方面，他坚持认为应该通过谈判和协商解决问题，反对使用武力镇压。另一方面，苏联宪法并未明确规定加盟共和国退出联盟的程序，各共和国的独立行为在法律上处于灰色地带。
戈尔巴乔夫试图在维护联盟统一与尊重各共和国意愿之间寻找平衡，但这种平衡越来越难以维持。
1990年1月，戈尔巴乔夫前往立陶宛首都维尔纽斯，与当地领导人进行会谈，试图劝说他们放弃独立计划。会谈没有取得实质性成果。
1991年1月，苏联军队在维尔纽斯与立陶宛民众发生冲突，造成14人死亡、数百人受伤。这一事件震惊了国际社会，也让戈尔巴乔夫的声誉受到严重损害。
与此同时，苏联内部的政治格局也在发生深刻变化。
1990年5月29日，叶利钦当选为俄罗斯联邦最高苏维埃主席。6月12日，俄罗斯联邦发表了《国家主权宣言》，宣布俄罗斯联邦法律高于苏联法律。
俄罗斯是苏联最大的加盟共和国，占苏联领土面积的76%、人口的51%、经济总量的60%以上。俄罗斯的这一举动，对苏联的打击是致命的。
1991年6月12日，俄罗斯联邦举行总统选举，叶利钦以57.3%的得票率当选为俄罗斯联邦首任总统。
这是苏联历史上第一次全民直选产生的领导人。叶利钦的当选，标志着苏联内部出现了一个与联盟中央相抗衡的政治力量。
到1991年夏天，苏联已经处于风雨飘摇之中。
各加盟共和国离心离德，中央政府的权威日益削弱，经济形势持续恶化，社会动荡不安。在这种背景下，戈尔巴乔夫将希望寄托在一份文件上——新联盟条约。
新联盟条约的构想，源于戈尔巴乔夫对苏联前途命运的思考。
面对加盟共和国纷纷谋求独立的局面，戈尔巴乔夫认识到，旧有的联盟体制已经无法维持。要想保住苏联，必须对联盟的性质和结构进行根本性的调整。
他的设想是，通过签署一份新的联盟条约，将苏联改组为一个更加松散的邦联式国家，赋予各加盟共和国更大的自主权，同时保留一个统一的联盟框架。
1990年6月12日，苏联最高苏维埃通过决议，决定着手起草新联盟条约。此后，戈尔巴乔夫与各加盟共和国领导人进行了长达一年多的艰苦谈判。
谈判的过程充满曲折。各共和国的诉求各不相同：一些共和国希望获得更大的经济自主权，一些共和国要求拥有独立的外交权力，还有一些共和国则坚持完全独立。戈尔巴乔夫不得不在各方利益之间反复斡旋、寻求妥协。
1991年3月17日，苏联举行了一次全民公决，就是否保留苏联进行投票。
公决的问题是："您是否认为有必要将苏联作为一个各民族平等的主权共和国的革新联邦加以保留？在这个联邦中，每个人的权利和自由将得到充分保障。"
公决结果显示，在参加投票的苏联公民中，76.4%的人投了赞成票。这一结果让戈尔巴乔夫看到了希望——大多数苏联公民仍然希望保留联盟。
值得注意的是，波罗的海三国、格鲁吉亚、亚美尼亚和摩尔多瓦没有参加这次公决。这些共和国已经走上了独立的道路，与联盟中央的关系日益疏远。
公决之后，新联盟条约的谈判进入了最后阶段。1991年4月23日，戈尔巴乔夫与9个加盟共和国的领导人在莫斯科郊外的新奥加廖沃举行会晤，就新联盟条约的基本框架达成了共识。
这次会晤被称为"9+1会谈"，其中的"9"指的是俄罗斯、乌克兰、白俄罗斯、哈萨克斯坦、乌兹别克斯坦、阿塞拜疆、塔吉克斯坦、吉尔吉斯斯坦和土库曼斯坦，"1"指的是苏联中央政府。
根据新奥加廖沃协议，新的联盟将被命名为"苏维埃主权共和国联盟"，简称SSG。各加盟共和国将拥有完整的主权，包括独立的立法权、行政权和司法权。
联盟中央只保留外交、国防、交通、通讯等少数领域的权力。各共和国有权自主决定是否加入联盟，加入联盟后也有权退出。
这份条约的签署日期定在1991年8月20日。
消息传出后，苏联国内出现了不同的反应。
支持者认为，新联盟条约是挽救苏联的最后机会。通过这份条约，可以在尊重各共和国主权的基础上，保留一个统一的联盟框架，避免苏联彻底分裂。
反对者则忧心忡忡。他们认为，新联盟条约实际上是对苏联的"软埋葬"。条约赋予各共和国过大的权力，将导致联盟中央名存实亡。一旦条约签署，苏联的解体就只是时间问题。
在苏联高层内部，这种忧虑尤为强烈。
根据后来披露的资料，1991年上半年，苏联的一些高级官员多次向戈尔巴乔夫表达了对新联盟条约的担忧。
他们认为，条约的内容过于激进，将严重削弱联盟中央的权威，最终导致国家分裂。但戈尔巴乔夫坚持认为，这是维护联盟统一的唯一途径。
1991年6月17日，在苏联最高苏维埃的一次会议上，总理帕夫洛夫突然提出，要求最高苏维埃授予他特别权力，以便在经济领域采取紧急措施。
这一提议被视为对戈尔巴乔夫权威的公开挑战。戈尔巴乔夫当场否决了这一提议，会议不了了之。
这一事件表明，苏联高层内部的分歧已经公开化。
1991年8月初，新联盟条约的最终文本已经准备就绪。根据安排，俄罗斯、哈萨克斯坦和乌兹别克斯坦将于8月20日首先签署条约，其他共和国随后跟进。
8月4日，戈尔巴乔夫携家人前往克里米亚半岛的福罗斯别墅度假。他计划在那里休息几天，然后返回莫斯科主持新联盟条约的签署仪式。
福罗斯位于克里米亚半岛的南端，濒临黑海，风景优美，气候宜人。
戈尔巴乔夫的别墅坐落在一处悬崖之上，可以俯瞰蔚蓝的海面。这里远离莫斯科的政治喧嚣，是休养身心的理想之地。
戈尔巴乔夫抵达福罗斯后，便开始了悠闲的假期生活。他在海边散步，阅读文件，与家人共度时光。他相信，新联盟条约的签署将为苏联开启一个新的时代。
他不知道的是，一场改变历史走向的风暴，正在莫斯科悄然酝酿。
1991年8月17日，也就是新联盟条约签署前三天，莫斯科发生了一件不同寻常的事情。
这一天，克格勃主席克留奇科夫在莫斯科郊外的一处秘密地点召集了一次会议。
参加会议的有国防部长亚佐夫、内务部长普戈、中央书记舍宁、国防会议第一副主席巴克拉诺夫等人。会议的主题是：如何阻止新联盟条约的签署。
与会者一致认为，新联盟条约一旦签署，苏联就将名存实亡。必须采取紧急措施，阻止这一局面的发生。
经过讨论，他们决定采取行动。
根据他们的计划，首先要争取戈尔巴乔夫的支持。如果戈尔巴乔夫同意宣布国家进入紧急状态，推迟新联盟条约的签署，那么一切都可以在合法的框架内进行。
如果戈尔巴乔夫拒绝合作，他们就以戈尔巴乔夫"健康原因"为由，由副总统亚纳耶夫代行总统职权，宣布国家进入紧急状态。
8月18日下午，一个由巴克拉诺夫、博尔金、舍宁和瓦连尼科夫组成的代表团乘专机飞往克里米亚，前往福罗斯别墅面见戈尔巴乔夫。
下午4时50分左右，代表团抵达福罗斯别墅。在此之前，别墅的对外通讯线路已经被切断。
根据戈尔巴乔夫后来的回忆，当他得知来访者的身份时，感到十分意外。他将代表团成员召集到一间会议室，询问他们的来意。
代表团向戈尔巴乔夫陈述了他们的主张：当前局势危急，必须宣布国家进入紧急状态，推迟新联盟条约的签署。他们要求戈尔巴乔夫签署相关命令，或者将权力移交给亚纳耶夫。
戈尔巴乔夫拒绝了这一要求。
会谈不欢而散。代表团成员离开后，戈尔巴乔夫发现自己已经被软禁——别墅周围增设了警卫，所有对外通讯联络全部中断。
8月19日凌晨4时，莫斯科。一个名为"苏联国家紧急状态委员会"的组织宣告成立。
1991年8月19日，莫斯科时间清晨6时，苏联中央电视台和广播电台同时播出了一条重大新闻。
新闻称：苏联总统戈尔巴乔夫因健康原因已不能履行总统职责，根据苏联宪法第127条第7款的规定，由副总统亚纳耶夫代行总统职务。
同时宣布，在苏联部分地区实施为期6个月的紧急状态，国家全部权力移交给苏联国家紧急状态委员会行使。
根据百度百科记载，国家紧急状态委员会由8人组成：
亚纳耶夫，时任苏联副总统； 帕夫洛夫，时任苏联部长会议主席（即总理）； 亚佐夫，时任苏联国防部长；
克留奇科夫，时任苏联国家安全委员会（克格勃）主席； 普戈，时任苏联内务部长； 巴克拉诺夫，时任苏联国防会议第一副主席；
斯塔罗杜布采夫，时任苏联农民联盟主席； 季贾科夫，时任苏联国营企业和工业、建筑、运输、邮电设施联合会会长。
这8个人涵盖了苏联政府、军队、安全部门和社会团体的核心人物，掌握着苏联的主要权力机构。
紧急状态委员会随即发布了《告苏联人民书》，阐述了采取紧急措施的理由。
《告苏联人民书》指出："由戈尔巴乔夫发起并开始的改革政策，原想作为保障国家迅速发展和使社会生活民主化的手段，却因种种原因走入死胡同。无信仰、冷漠和绝望取代了最初的热情和希望。各级政权失去了居民的信任……苏联政治和经济形势的日益不稳定破坏着我们在世界上的地位……昨日，在国外的苏联人还感觉自己是一个有影响的受尊敬的体面的公民。今日，他常常感觉到自己是二等外国人，人们对他常常投以蔑视或怜悯的目光。"
《告苏联人民书》呼吁全体公民支持紧急状态委员会，支持在使国家摆脱危机方面作出的努力。
与此同时，紧急状态委员会发布了两道命令。第一道命令要求各级政权和管理机关无条件地实施紧急状态；第二道命令暂时只允许《真理报》《消息报》《红星报》等9家报纸发行，其他报刊一律停刊。
苏联军队也开始行动。根据国防部的部署，苏军第2近卫塔曼摩托化步兵师和坎捷米尔第4近卫坦克师的部分兵力进入莫斯科市区。
坦克、装甲运兵车和军用卡车出现在莫斯科的主要街道上，士兵们在重要建筑物周围设立了警戒线。
这就是震惊世界的"八一九事件"。
消息传出后，国际社会反应强烈。
美国总统布什在第一时间发表声明，对莫斯科发生的事件表示"严重关切"，呼吁苏联恢复宪法秩序。
英国首相梅杰、法国总统密特朗、德国总理科尔等西方国家领导人也相继发表声明，谴责紧急状态委员会的行动。
在苏联国内，各方的反应则各不相同。
大多数加盟共和国的领导人采取了观望态度，没有明确表态支持或反对紧急状态委员会。
一些共和国甚至对紧急状态委员会表示了某种程度的同情——毕竟，新联盟条约的签署意味着联盟中央权力的进一步削弱，这对某些共和国的领导人来说未必是坏事。
苏共中央的态度也比较暧昧。8月19日上午11时左右，苏共中央书记处在舍宁的主持下召开非常全体会议，对成立国家紧急状态委员会及其有关决议表示追认，并向各加盟共和国和地区党的领导机关发了密码电报，要求尽一切可能支持紧急状态委员会的活动。
最大的变数来自俄罗斯联邦。
8月19日上午，俄罗斯联邦总统叶利钦得知莫斯科发生政变的消息后，立即从郊外的别墅赶往莫斯科市中心的俄罗斯议会大厦（当时被称为"白宫"）。
上午11时左右，叶利钦发表了《告俄罗斯公民书》，宣布紧急状态委员会是"违宪的"，其一切决定在俄罗斯联邦境内无效。
他号召俄罗斯公民"给予发动政变者以应有的回击"，并宣布举行无限期政治罢工。
中午时分，叶利钦做出了一个极具象征意义的举动——他走出白宫大门，登上了停在广场上的一辆坦克。
在坦克上，他向围观的民众发表讲话，再次谴责紧急状态委员会，号召公民起来抵制。
这一场景通过在场的记者传遍了全世界。
值得注意的是，叶利钦登上的这辆坦克，正是紧急状态委员会派来执行戒严任务的。坦克的指挥官是塔曼师的一位少校营长，名叫谢尔盖·叶夫多基莫夫。
当叶利钦提出要登上坦克发表讲话时，叶夫多基莫夫没有阻止。他后来解释说，他接到的命令是维护秩序，而不是向手无寸铁的民众开枪。
叶夫多基莫夫的态度，反映了当时苏联军队内部的普遍心理。
8月19日下午，紧急状态委员会在苏联外交部新闻中心召开记者招待会。亚纳耶夫作为委员会主席出席了记者会，回答了记者的提问。
在记者会上，亚纳耶夫声称戈尔巴乔夫因"健康原因"无法履行职务，正在休养之中。
他表示，紧急状态委员会无意改变苏联的政治路线，而是要"恢复社会稳定和法律秩序"。他还承诺，一旦国家局势稳定下来，权力将交还给戈尔巴乔夫。
记者会的效果并不理想。在场的外国记者注意到，亚纳耶夫在回答问题时显得紧张不安，双手不时颤抖。这种表现与一位政变领袖应有的镇定自若形成了鲜明对比。
当天晚间，更戏剧性的一幕发生了——苏联国家电视台在晚间新闻节目中，播出了叶利钦在坦克上发表讲话的画面。这意味着紧急状态委员会甚至无法完全控制国家电视台。
8月19日夜间，莫斯科的局势变得紧张起来。
数以万计的莫斯科市民自发聚集在白宫周围，准备保卫这座建筑。他们搬来木板、汽车、公共汽车等物品，在白宫周围构筑了简易的街垒和路障。
人群中有学生、工人、知识分子，也有退休老人和家庭主妇。大多数人手无寸铁，但情绪高昂。
与此同时，紧急状态委员会内部出现了分歧和动摇。
总理帕夫洛夫在8月19日当晚即以"高血压发作"为由入院治疗，实际上退出了紧急状态委员会的活动。
国防部长亚佐夫虽然调动了军队进入莫斯科，但对下一步行动犹豫不决——进攻白宫意味着要向手无寸铁的平民开枪，这是他不愿意做的。
克格勃主席克留奇科夫则主张采取更强硬的措施，但遭到了其他成员的反对。
8月20日凌晨，亚纳耶夫签署命令，宣布莫斯科市从当天起实行宵禁，禁止晚间11时至次日凌晨5时在街上逗留。这被外界解读为紧急状态委员会即将对白宫采取行动的信号。
然而，预期中的进攻并没有发生。
8月20日至21日夜间，莫斯科发生了一起流血事件。一队军车在试图通过白宫附近的一条隧道时，与设置路障的民众发生冲突，造成3名平民死亡。这是八一九事件中唯一的人员伤亡。
这一事件加剧了紧急状态委员会的内部分裂。许多成员担心，如果继续采取强硬措施，可能引发更大规模的流血冲突，局面将彻底失控。
8月21日上午8时，国防部长亚佐夫下令军队撤出莫斯科。坦克和装甲车开始缓缓驶离市中心，回到郊外的军营。
上午10时左右，紧急状态委员会的部分成员乘飞机前往克里米亚，试图与戈尔巴乔夫进行谈判。他们希望能与戈尔巴乔夫达成某种妥协，体面地结束这场危机。
戈尔巴乔夫拒绝与他们会面。当天下午，福罗斯别墅的通讯联络恢复。戈尔巴乔夫立即与叶利钦等人通了电话，了解莫斯科的最新情况。
晚间8时，戈尔巴乔夫通过电话向全国发表声明，宣布他已经完全控制了局势，将于近日返回莫斯科。
8月22日凌晨，戈尔巴乔夫乘专机离开克里米亚，于当天凌晨2时许抵达莫斯科伏努科沃机场。
持续三天的八一九事件，就此落幕。
戈尔巴乔夫回到莫斯科后，立即采取了一系列措施。
8月22日，他签署命令，解除紧急状态委员会所有成员的职务，任命新的国防部长、内务部长和国家安全委员会主席。紧急状态委员会的核心成员随即被逮捕，面临叛国罪的指控。
内务部长普戈在被捕前夕，与妻子在家中自杀身亡。据报道，普戈开枪打死了妻子，然后朝自己头部开枪。这是八一九事件中唯一自杀的紧急状态委员会成员。
8月23日，叶利钦签署命令，暂停俄罗斯共产党在俄罗斯联邦境内的活动。8月24日，戈尔巴乔夫宣布辞去苏共中央总书记职务，并建议苏共中央自行解散。
他同时下令停止各政党和政治运动在军队、内务部等各级军事机关和国家机关中的活动。
一个执政74年的政党，就此退出历史舞台。八一九事件的失败，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首先，它彻底摧毁了苏联保守势力的政治影响力。紧急状态委员会的成员是苏联体制内的核心人物，他们的失败和被捕，意味着维护苏联传统体制的力量已经土崩瓦解。
其次，它大大加速了苏联的解体进程。八一九事件之后，各加盟共和国的独立步伐明显加快。8月20日，爱沙尼亚宣布恢复独立；
8月21日，拉脱维亚宣布恢复独立；8月24日，乌克兰宣布独立；8月25日，白俄罗斯宣布独立……到9月底，已有12个加盟共和国宣布脱离苏联。
第三，它彻底改变了苏联的权力格局。八一九事件之前，戈尔巴乔夫作为苏联总统，仍然是这个国家的最高领导人。
八一九事件之后，叶利钦凭借"捍卫民主"的功绩声望大增，俄罗斯联邦的权力急剧扩张。戈尔巴乔夫虽然仍保有苏联总统的头衔，但实际权力已经大大削弱。
1991年8月下旬的一次苏联最高苏维埃会议上，发生了极具象征意义的一幕。叶利钦当着在场所有人的面，要求戈尔巴乔夫照着稿子宣读一份文件。
戈尔巴乔夫照做了。这一场景被电视转播出去，在全苏联引起了震动——它清楚地表明，苏联的权力天平已经发生了根本性的倾斜。
戈尔巴乔夫原本寄予厚望的新联盟条约，再也无人提起。各加盟共和国的独立已成定局，任何形式的联盟都失去了现实基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