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1999 年江湖往事:李正光的茶楼旧识
1999 年的青岛,聂磊和他的兄弟们风头无两,黑白两道尽在掌控,气焰已然膨胀到了顶点。
但故事的精彩,往往在峰回路转之后 ——2000 年的风云变幻,还得从千里之外的北京说起。故事的起点,定在了朝阳区麦子店,亮马河畔的正和茶楼。而这一切的主角,是彼时在北京城站稳脚跟的李正光。
李正光总戴着一副细框眼镜,平日里没什么别的消遣,不爱喝酒蹦迪,只喜欢待在办公室里,和小高他们煮茶对弈。象棋、围棋、五子棋,偶尔再和兄弟们推几把扑克,便是他全部的爱好。
到了 1999 年,李正光的心气儿早就变了。曾经的锋芒渐渐磨平,他像是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念头活着 —— 哪天东窗事发,被条子抓了,那便算是到头了。
这时候的李正光,在北京的江湖里已是名号响亮,他的团伙手上,早已沾了七条人命。道上混的,求财的路子无非那几样,李正光却还算有 “正经生意” 撑着门面:麦当娜夜总会、梨花园夜总会,鲜族一条街的小吃摊,还有那家延吉大饭店,都是他的营生。
可要说李正光多有钱,倒也未必。他一年少说能挣个两三百万,可这些钱,大多留不住 —— 一部分分给出生入死的兄弟,一部分孝敬那些白道上的 “牛头马面”,再加上家里的开销和自己的用度,一年到头算下来,他的积蓄竟连五十万都凑不齐。
不过对李正光来说,真想挣钱,门路从来都不缺。要讲清这往后的风波,还得把时间拨回 1991 年 —— 那年,李正光的几个把兄弟,几乎都落了个 “上路” 的下场。
老大乔四,到 1999 年,坟头草都快长了十年;老二郝瘸子、老三黄庭立、老四太阳岛小客,一个个相继折戟。这帮人栽了之后,李正光才辗转逃到了北京。
当年乔四一案,牵连甚广,光被处决的就有四十多个。可乔四手底下的兄弟,又何止这四十人?想当年在哈尔滨,乔四的势力分舵遍布,一舵主、二舵主、三舵主、四舵主…… 领头的骨干尽数被抓,判了死刑,可底下那些小喽啰,却四散逃亡,如今散落全国各地,不少人竟也混得风生水起。
郝瘸子当年手底下有个得力干将,名叫马建龙,曾在银都夜总会为郝瘸子立下汗马功劳。马建龙有个过命的兄弟,和李正光的关系格外铁。这人在哈尔滨道上有个响当当的绰号 —— 滚刀,道上的人都喊他 “滚刀肉”。
在那个年代,混社会的总得有个绰号撑场面,“滚刀” 这名号,是他自己给自己起的。早些年,滚刀一直跟着郝瘸子在青岛,做的是贩鱼的生意。郝瘸子一死,滚刀怕被牵连,连夜跑路到了济南,依旧靠着鱼货生意糊口。日子算不上拮据,却也远不如在哈尔滨时那般潇洒快活。
郝瘸子这人,除了承包夜总会,还在苏州、连云港、青岛等地倒腾鱼货 —— 毕竟他早年就是靠卖鱼起家的。滚刀跟着郝瘸子在青岛待过一阵子,也就是那段时间,他和李正光结下了深厚的交情。
这一年,身在济南的滚刀,终于拨通了那个藏在心底多年的号码,电话那头,正是北京的李正光。
李正光拿起电话,“啪” 的一声接起,他怎么也想不到,打来电话的会是滚刀。这么多年过去,能有小高陪在身边,还有当年在火车上捡来的红光、庆华两个半大孩子跟着自己,李正光已经觉得是天大的幸事。他早就不敢奢望,当年那些兄弟里还有人活着,更别提能找到自己的下落了。
电话接通后,那头半天没出声,李正光忍不住连声追问:“喂?喂?说话啊!你是谁?”
电话那头的滚刀,握着听筒,突然热泪盈眶。他捂住嘴,眼圈泛红,喉咙哽咽,忍不住抽泣了两声。李正光听得一头雾水,皱着眉问:“哎?怎么还哭上了?哥们你是哪位?别哭,有话好好说!”
“五哥…… 五哥!”
一声带着哭腔的呼喊传来,李正光心里咯噔一下 —— 这声音,太熟悉了。他一时没回过神,迟疑着开口:“你是……”
转念一想,他猛地反应过来 —— 这称呼,是当年在哈尔滨混社会时,兄弟们对他的专属叫法!李正光的语气瞬间软了下来,急切地问:“是老朋友吧?兄弟,你这是咋了?”
他咂了咂嘴,顿了顿,又追问一句:“你是哈尔滨过来的?”
“五哥,我是滚刀啊!”
“小刀?!是你小子?” 李正光的声音陡然拔高,“我二哥郝瘸子手下银都夜总会的副经理,马建龙的左膀右臂 —— 是你没错吧,小刀?”
“五哥,是我!是我啊!” 滚刀的哭声更响了,“我打听了好久,才知道你还活着!前阵子听人说李正光去了山东,我还说不可能呢 —— 就五哥你身上那些事儿,够死八回的了!我真没想到,你还好好活着…… 五哥,我给你打电话,没啥别的意思,就是想你了!我能不能去北京看看你?”
李正光沉吟片刻,连忙问:“小刀,你现在在哪儿?当年你不是跟我二哥在山东待过一阵吗?在青岛那段日子,你忘了?你现在是在东北,还是还在山东?”
“我在济南呢,五哥!” 滚刀连忙说,“你给我个地址,我这就去北京找你!哥,我碰到难处了,想跟你唠唠……”
“行!行!你赶紧来!” 李正光一口答应,“你怎么过来?”
“我坐火车去!”
一听 “坐火车”,李正光心里顿时有数了 —— 这小子,混得肯定不怎么样。要是真混出个人样,哪还用挤火车?随口一句 “我开车过去”,那才是江湖大哥的底气。济南到北京不过几百公里,开车用不了多久。
心里虽这么想,李正光嘴上却没多说,只问:“行,那你坐火车过来吧。大概什么时候能到?”
“我明天一早就去买票,中午或者下午就能到!到了我打个车,你给我个地址就行!”
“那你记好了,到了北京朝阳区,直接来麦子店,找正和茶楼!这地界的出租车司机,没人不认识这儿!” 李正光又补了一句,“你一个人来?”
“嗯,我自己过去!”
“好,那我在茶楼等你!”
挂了电话,李正光愣了半晌,心里百感交集 —— 滚刀还活着,真好啊!想当年,他去二哥郝瘸子的银都夜总会喝酒,陪着他的,几乎每次都是滚刀。
这小子,仗义,胆子也大,当年也是郝瘸子手下火拼组的一员猛将,和自己一样,是靠着打架、砍人、收账闯出的名头。李正光忍不住琢磨:滚刀这时候找自己,到底是为了啥?
李正光这人,最看重的就是江湖义气。那个年代的兄弟情分,是现在人很难理解的 —— 一起火拼过、一起扛过事、一起在一个锅里吃过饭的人,哪怕多年不见,一旦联系上,那份亲近感,是怎么也藏不住的。
尤其是到了 1999 年,离李正光最终落网也就剩两年时间。他越是临近末路,就越怀念当年在哈尔滨的日子。在北京的这些年,他顶着老大的名头,要带着兄弟们抢地盘、混饭吃,处处勾心斗角,活得太累了。
可在哈尔滨的时候,哪用他操这么多心?别看李正光在外名头响亮,被称作 “东北第一杀手”,敢打敢杀,可那都是在乔四的庇护之下。说句实在话,当年的李正光,就像是乔四怀里的一朵花,被护得好好的,哪懂什么江湖险恶?
逃到北京后,他是逼不得已才扛起大旗,领着一帮兄弟摸爬滚打。这些年,但凡有当年乔四的旧部,刑满释放后听说李正光在北京混出了名堂,都会坐着火车来投奔。
李正光从来都是来者不拒 —— 只要是当年并肩作战过的兄弟,只要他还能叫出名字、认出模样,就都能留在身边。每个月给几千块工资,不算多,但也能让兄弟们混个温饱。等自己这边发了财,再额外接济一把。
所以,滚刀这通电话打来,李正光打心底里愿意帮衬 —— 只要自己能办到的,绝无二话。
电话那头的滚刀,混得有多落魄,李正光不用猜也知道 —— 但凡手头宽裕点,也不至于挤火车来北京。
茶楼里的兄弟们,一听说是滚刀要来,也都跟着感慨 —— 当年郝瘸子银都夜总会的副经理,马建龙的左膀右臂,那也是一号人物啊!
第二天一早,滚刀揣着满心的激动回了家。他的老母亲还健在,那年头也差不多六七十岁了。滚刀攥着母亲的手,声音发颤:“妈,我联系上五哥了!咱家里这事儿,有指望了!我先去北京见他一面,以五哥的性子,肯定会管咱们的!您在家等我,最多两天,我就回来!到时候,说不定还能请五哥来济南一趟!”
老母亲听完,当即泪流满面。家里的难处,老太太心里比谁都清楚。滚刀早就不是当年那个混社会的 “滚刀肉” 了,他向现实低了头 —— 没了大哥撑腰,自己又不是当老大的料,除了安分守己做个老百姓,还能有什么出路?
可就算当了老百姓,他身上那点 “半拉社会人” 的印记,还是让他难逃被欺负的命。这些年,家里受的委屈,实在太多了。
滚刀兜里总共就揣了两千块钱,坐上了开往北京的火车。一路上,他都在琢磨:该给五哥带点什么礼物?
当年在哈尔滨,李正光的辈分就比他高,甚至比马建龙还要高出一截 —— 那可是和乔四平起平坐的人物啊!这次去北京,是有求于人,总不能空着手登门。
可李正光这人,不抽烟,不嗜酒,买烟买酒,他肯定用不上。思来想去,滚刀在济南的玉器市场,花了一千六,给李正光买了一块纯玉平安牌。
滚刀太懂江湖人的心思了 —— 刀口舔血的日子,打打杀杀是家常便饭,什么家财万贯、美女如云,都不如一句 “平平安安” 来得实在。能多活几年,比什么都强。
揣着这块平安牌,滚刀踏上了北京的土地。此时,他兜里就剩下四百块钱了。
走出火车站,滚刀拦了一辆出租车,报出地址:“师傅,去朝阳区麦子店,正和茶楼,您知道吗?”
“知道!上车吧!” 司机师傅爽快应道。
滚刀多问了一句:“到那儿得多少钱?”
司机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看他这一身打扮,不像本地人,张口就报了个价:“九十块!”
放在现在,从北京西站到朝阳区亮马河,也花不了九十块钱。可滚刀没多想,心里盘算了一下:花九十块打车,还剩三百一。这两天在北京住宾馆,顶多花一百,剩下的二百,买返程的火车票应该够了。
他咬咬牙,拉开车门坐了进去:“走!”
坐在车里,滚刀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心里五味杂陈 —— 没了乔四、郝瘸子这些大树撑腰,当年的兄弟们,混得竟是这般光景!
他忍不住想起从前的日子:那时候跟着马建龙,跟着郝瘸子,缺钱了,往郝瘸子面前一坐,大大咧咧地说一句 “二哥,没钱花了,给拿两万”,郝瘸子咧嘴一笑,露出大金牙,大手一挥:“去!上保险柜里拿五千块花去!”
那可是八十年代啊!五千块钱,放到现在,顶得上十几万!郝瘸子当年有多阔绰?有真实资料记载,他在苏州的宾馆里,和 “小姘头” 鬼混一晚,就能花掉四五千块。要知道,八十年代的四五千块,足够盖几间大瓦房了!光这一项开销,就足以见得当年的日子有多潇洒。
再看看现在的自己,站在偌大的北京城里,渺小得像一粒尘埃。想到这儿,滚刀再也忍不住,两行热泪顺着脸颊滑落。
出租车一路前行,滚刀的心也跟着七上八下:都说李正光现在在北京混得风生水起,可七八年没见了,谁知道他还是不是当年那个重情重义的五哥?万一他只是念及旧情,喊自己过来喝顿酒、叙叙旧,不肯帮忙办事,那自己岂不是要灰溜溜地回济南?
滚刀在心里打定主意:要是李正光不肯帮忙,自己就给他跪下!那是自己的五哥,给哥下跪,不丢人!只要能求动他,回济南帮家里摆平那件事,就算豁出这张脸,也值了!
就在这时,出租车缓缓驶入麦子店。司机师傅指着前方说:“前面就是正和茶楼了!你是来找李正光的吧?”
滚刀一愣:“是啊!师傅,您认识五哥?”
“李正光现在可是这一片的大人物!” 司机笑了笑,又问,“你跟他啥关系啊?”
滚刀挺了挺胸,语气里带着几分自豪:“那是我五哥!过命的兄弟!”
“行!那我直接把车停门口!一共九十块!”
滚刀掏出一张一百块的钞票递过去,司机找给他十块钱。他小心翼翼地把这十块钱揣进兜里,掖得严严实实,这才推开车门下了车。
抬头望去,“正和茶楼” 四个大字映入眼帘。滚刀心里一阵唏嘘 —— 五哥还是念旧啊!当年在哈尔滨老家,他开的茶楼,也叫正和茶楼!
站在茶楼门口,滚刀却迟迟不敢进去。他在门口踱来踱去,双手紧张地绞在一起,脚步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物是人非,今非昔比。当年在哈尔滨,他在李正光面前,连大气都不敢喘,说话一口一个 “哥”,陪着小心喝酒。如今,李正光在北京坐拥四层茶楼的大生意 —— 这在九十年代的北京,可是天大的排场!自己如今落魄成这样,进去了,会不会被人瞧不起?
滚刀掏出一根烟,“啪” 的一声点燃,刚抽了两口,就见茶楼里走出来一个人。这人腿脚不便,一瘸一拐的,正是李正光的左膀右臂 —— 老二崔世德。
崔世德可是救过李正光性命的人,从 1983 年起,就跟着李正光出生入死。他一眼就瞥见了门口的滚刀,皱着眉头嘀咕:“这小子…… 看着咋这么面熟呢?”
此时的滚刀,背对着茶楼,崔世德走上前,伸手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
滚刀吓了一跳,猛地转过身。看清来人的模样,他愣了一下 —— 崔世德比当年胖了些,身上也多了几分江湖大佬的气质,显然是跟着李正光混出了名堂。再看到那双熟悉的瘸腿,滚刀的嘴唇哆嗦着,眼圈瞬间红了,喉咙一阵哽咽,颤声喊道:“是…… 是二哥吧?”
崔世德定睛一瞧,立马认出了来人:“小刀?你咋来了!来了咋不进屋,搁外头站着干啥?快,走,我领你进去!”
老兄弟见面,那股子热乎劲儿直冲天灵盖。崔世德眼圈一红,伸手一把揪住滚刀的胳膊,扯着嗓子就朝楼里喊:“哥!快点儿!小刀来了!”
楼下的喊声穿透走廊,李正光在屋里听得一清二楚,腾地一下就站起来了:“走走走,下去看看!小刀来了,咱瞅瞅去!”
小霸王高泽建他们也 “噌” 地起身,当年的情谊哪能说忘就忘。想当初,小高和滚刀几乎天天凑一块儿喝酒,那会儿小高总往郝瘸子的场子跑,每次去,都是滚刀陪着他喝到尽兴。
李正光领着一大帮兄弟,噔噔噔地从楼上冲了下来。两人对视的那一刻,千头万绪涌上心头。李正光看着滚刀,这些年没了乔四庇护的辛酸、在北京摸爬滚打的艰难,一桩桩一件件全在眼前晃。
他的眼圈瞬间就红了,可他不能当着兄弟们号啕大哭 —— 如今他是北京地界有头有脸的大哥,这份体面和身段,必须拿捏住。
李正光大步上前,伸出大手:“小刀,来了!来来来,抱抱!”
“抱抱” 两个字一出口,滚刀心里那道堤坝彻底垮了。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他哽咽着喊了声 “五哥”,一头扎进李正光怀里,嚎啕大哭起来。那哭声,是真真切切的撕心裂肺,哭得都快喘不上气。
一来是见着李正光,这份久违的亲近感戳中了心窝子。他太清楚李正光的为人,当年不管是乔四还是郝瘸子手下的兄弟,谁受了委屈找他,他没有不管的道理。
二来是这两年在济南受的窝囊气、遭的打压,在看见李正光的这一刻,全化作了滚烫的泪水,一股脑儿发泄了出来。这是最纯粹的感情流露,半点儿掺不了假。
李正光拍着他的背,连声安慰:“好了好了,不哭了不哭了,咱上楼,啊!”
可滚刀哭得身子直往下坠,越是劝,他哭得越凶。高泽建在一旁也跟着劝:“行了滚刀,别太激动了!”
滚刀抬头瞧见小高,又一把抱住他,眼泪鼻涕糊了满脸,又哇哇哭了好一阵子。两人在楼下足足哭了五六分钟,李正光这才开口:“行了,差不多了啊,都别哭了,赶紧上楼!”
滚刀总算止住了嚎啕,只剩不住的抽泣。李正光从兜里掏出烟,递过去一根:“来,抽根烟,缓缓。”
滚刀接过烟,指尖还在发颤。李正光转头吩咐:“小高,沏壶好茶来!”
一声吩咐,众人簇拥着滚刀上了楼。落座之后,热茶沏好,李正光让人摆上了瓜子 —— 东北人叫毛嗑,还有切好的西瓜片,满满当当地摆了一桌子。
李正光看着滚刀,笑着开口:“刀啊,胖了,也黑了!这些年咋样?在济南捣鼓啥呢?当年你跟二哥在青岛待了一年多,二哥把你放那儿管事,也算是护着你了。要不是把你调去青岛,你说不定就跟二哥一块儿栽了。现在在济南干啥?上班,还是自己做点小生意,或者…… 还在瞎混?”
滚刀叹了口气,缓缓说道:“五哥,当年二哥看得起我,龙哥也瞧得上我,让我在夜总会里跑跑堂、打打杂,还给了我个副经理的名头,我才算靠着这个光环混口饭吃。
自从老大走了,二哥没了,三哥四哥也都上了路,哈尔滨那边抓得严,那老彭跟疯狗似的,各个路口把着,只要见着当年乔四手底下的兄弟,逮着就摁。我是真不敢回哈尔滨了。
后来青岛二哥的海鲜市场合同到期,咱也就不干了。我领着我妈来了济南,这些年就在街边摆摊卖水果,日子过得挺拮据。我早就远离江湖,不混社会了,就守着个水果摊,伺候我妈过日子。”
李正光随口问了句:“结婚没?”
滚刀摇了摇头:“没有。”
“你都这么大了,咋还不结婚?你比我小几岁来着?”
“哥,你比我大四岁。”
“那你也三十好几了,该找个媳妇成个家了!”
滚刀苦笑着摆手:“找啥媳妇啊,就我这条件。”
“咱这条件差啥?咋了?济南的姑娘眼光都这么高?你跟我说说!”
“五哥,咱要钱没钱,要能耐没能耐,要本事没本事,除了一身前科案底,咱还有啥?再说你瞅瞅我这身子板。”
滚刀说着,猛地扒开自己的衣服 —— 当年跟着乔四那帮人,哪一个不是从刀光剑影里闯出来的?他身上密密麻麻全是伤疤,刀砍的口子纵横交错,脑袋上也是一道接一道的疤。在那个年代,身上没点儿这样的印记,都不好意思说自己跟乔四混过。
想当年在郝瘸子的场子看摊,但凡有人来闹事,滚刀抄起啤酒瓶子就往上冲,对准大腿攮一刀都是常有的事。他红着眼眶说:“咱除了前科案底,就剩这一身伤疤,哪个姑娘愿意跟着咱?哪个姑娘愿意跟着咱受罪?
混社会吧,指不定哪天就让人砍死;不混社会吧,咱又没别的能耐。真要是找个姑娘,那不纯纯耽误人家一辈子吗?”
李正光心里明镜似的 —— 这小子,八成是混得太惨,走投无路才来投奔自己的。他当即开口:“小刀,哥明白你的意思了。
你这次来找哥,有啥事儿就直说!是想让哥在北京给你找个活儿干,还是在济南那边遇上坎儿了,或是手头缺钱?你痛痛快快说!
只要你还认我这个哥,只要咱当年一块儿扛过事,今天咱俩能再见面,就是缘分。你有啥难处,哥帮你,哥管你!不图别的,就图咱哥俩这份感情!”
说到这儿,李正光别过头,两行热泪忍不住掉了下来:“还图…… 还图我二哥!”
这话一出,滚刀 “腾” 地一下站起身,声音哽咽:“哥,有你这句话,我心里就踏实多了!我跟你说,我在济南跟我妈守着个小水果摊,本来指着卖点水果、倒腾点儿货过日子。
可最近,我们那条街要拆迁!那些人先是欺负我妈,我回去跟他们理论,他们又来欺负我!
是,我那水果摊破是破了点,旧是旧了点,但面积不小啊!连铺面带后院,加起来一百四五十平,值多少钱我心里门儿清!
五哥,你猜咋的?他们就给我七万!这不明摆着欺负人吗?当年咱家就是干拆迁的,一百多平的门市房值多少,我能不知道?我当年去济南,就是瞅准了这地方早晚得拆!”
跟着乔四混过的人,眼光都毒得很 —— 哪块地能买,哪块地能赚,一看一个准。花小钱买下,等几年拆迁,就能赚得盆满钵满。当年乔四,就是靠这个发的家。
滚刀接着说:“我当年就是看中了这块地,觉得肯定能拆迁,把全部积蓄都投进去了,这里面还有二哥的货款 —— 二哥人都没了,郝瘸子和他媳妇李华都不在了,这钱我不给自己用,还能给谁?
我拿着这笔钱在济南买了这个门市房,前阵子拆迁的消息下来了,我去找有关部门理论,我说咱差不多就行,我不当钉子户,也不跟别人比,不用多给,别太离谱就行!
结果我刚去,他们就找了一帮打手,上来就把我打了一顿!我仗着当年混过社会,身子骨还算硬朗,要是换个弱点儿的,估计得被打个半死!
我一看他们动手,赶紧跑了。说实话,我也想过报复,可五哥,你看我都快四十的人了。二十多岁跟着你们混的时候,我可以冲动,可以不管不顾,不顾我妈,不顾我姐。
但现在不行了,我妈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我要是再像年轻时候那样一上头就跟人拼命,就算我能打过他们,能打死他们,我要是进去了,我妈怎么办?谁给她养老送终啊?”
滚刀说到这儿,“噗通” 一声给李正光跪下了。
李正光这辈子,最见不得的就是这个。甭管多大的事儿,坐下商量都好说,这一跪,就算他原本不想帮,也得硬着头皮上 —— 他李正光,从来就是这么个重情重义的人。
他赶紧伸手去扶:“小刀!你这干啥?快起来!”
旁边几个兄弟也七手八脚地把滚刀搀起来。可滚刀腿一软,又瘫在地上号啕大哭,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情绪,瞬间又崩了。
等他哭够了,瘫坐在椅子上,李正光沉吟片刻,斩钉截铁地说:“行,这事儿哥帮你!济南哪儿的地界?”
“历下区!”
“历下区是吧?没问题,哥跟你去趟济南!”
滚刀眼睛一亮,又有些忐忑:“哥,你在济南有朋友吗?或者在山东有熟人?要是没人的话,咱多带点兄弟过去,你帮我跟他们沟通沟通,让他们知道咱也不是好欺负的!”
“有是有,不过不是济南的,是青岛的。”
“青岛的?那青岛的能管了济南的事儿吗?”
“应该能,问题不大!”
“那太好了!五哥,你可得帮帮我啊!”
“放心,哥帮你!我给青岛的聂磊打个电话,你听说过聂磊吗?”
滚刀猛地一愣,满脸不敢置信:“谁?青岛的聂磊?五哥,你还认识聂磊啊?”
“当然认识,好哥们,过命的兄弟!”
“聂磊可太牛了!他现在在济南名气大得很!左亮是不是他收拾的?徐宗涛是不是他办的?”
“对,都是他!”
“那找聂磊绝对行!五哥,这事儿稳了!”
一提起聂磊,滚刀瞬间来了底气,眼泪也不流了,脸上露出了笑容。李正光看着他,笑着说:“行了,别着急,哥这就给你把事儿办了!”
说着,李正光拿起电话,“啪嗒啪嗒” 拨了过去。
此时,青岛南区中山路,全豪实业的办公室里,聂磊接起了电话:“喂,谁啊?”
“兄弟,我是李正光!”
“正光?咋了兄弟,有事儿你说!”
“你这会儿干啥呢?”
“还能干啥,搁办公室待着呢!有事儿你直接说!”
“兄弟,有个事儿,哥得求求你!”
李正光这话说得格外客气,聂磊一听就急了:“正光!你要是再跟我这么客气,这事儿我可不帮了!
咱俩啥关系?还用得着说‘求’字?别人找我聂磊办事,我都爱答不理,让他们滚远点!但你不一样,你一句话,上刀山下火海,我聂磊皱一下眉头都不算爷们!行了,别客套了,说吧,啥事!”
“那我就不客气了!”
“说吧!是青岛的事儿,还是别的地方的?”
“兄弟,咱俩一块儿去趟济南呗!”
“去济南?行啊!干啥去?”
“济南历下区,我一个多年的好兄弟,当年跟我四哥是同案。他在历下区开了个小水果摊,好几年前买的铺面,现在要拆迁了。结果强迁队、开发商还有那些部门联合起来欺负他,想把这铺面吞了,就给七万补偿款!”
“多少?才七万?这不明摆着欺负人吗!咱也有工地,拆迁的行情我还能不知道?说吧,你想把这事儿办成啥样?”
“咱不求别的,别让我兄弟受委屈就行!你在历下区帮着找找熟人,我也过去一趟!”
“你还过来干啥?我直接去办了不就完了!”
“不行不行!这事儿交给你,我不是不放心,主要是人家奔着我来的,他是我四哥、我二哥当年的兄弟,我必须得亲自到场,把这事儿当事儿办!
再说了,我天天搁北京待着,闷都闷死了,正好过去溜达溜达!咱到济南碰面,你在济南有人不?”
“有!有有有!那你过来吧!其实真没必要折腾你一趟,多大点事儿!行,我知道了!”
聂磊 “砰” 地挂了电话,大手一挥,朝外面喊:“兄弟们!都别在这儿待着了!群力,带上兄弟们,把车备好,咱去趟济南!”
“去济南?行啊哥!咋回事?”
“正光有个兄弟,在历下区开水果摊,让人开发商欺负了!咱过去撑场子,正光也去!”
“那必须得去!哥,咱到济南找谁啊?”
“找谁?济南谁最怕我,我就找谁!让他帮咱办这事儿,不就完了?这种舍脸皮的活儿,我才懒得干,让他去折腾!”
说着,聂磊又拿起电话拨了过去。电话那头的人,前些日子才捡回一条命,刚能下床走动 —— 当初被聂磊打了六七枪,没打要害,却也够他受的。可就算这样,他在济南依旧横行霸道,只是这辈子,再也不敢惹聂磊了。
电话接通,那头传来小心翼翼的声音:“喂,谁呀?”
“我,聂磊!”
“哎哟!好哥哥!你好你好!” 那人瞬间变了腔调,点头哈腰的劲儿隔着电话都能听出来,“哥,你咋想起给我打电话了?是要来济南吧?行!还有北京的好哥们是吧?太想你了哥!
哈哈,一想起你,我这肋巴扇、大腿根、脚脖子就隐隐作痛,你当年打了我好几枪呢!没事儿哥,我这就去高速口接你!我干爹身体挺好的,放心!历下区是吧?没问题!有人!不行我让我干爹也出面!好嘞哥!等你!”
挂了电话,这哥们脑门子上瞬间冒出一层冷汗,嘟囔着:“咋回事?聂磊一给我打电话,我这浑身的伤疤就疼!”
当年聂磊打了他七枪,枪枪避开要害,却疼得他死去活来。这么长时间了,伤刚好利索,聂磊一个电话,他哪敢不屁颠屁颠地照办?
要知道,现在就算他干爹刘国强见了聂磊,也得客客气气地喊一声 “好兄弟,讲义气”!更别说他了!
聂磊二话不说,点了三四十号兄弟,浩浩荡荡就奔着济南杀了过去。
另一边,左亮对着手下弟兄大手一挥,扯着嗓子喊:“快快快!赶紧的!去高速口接人!赶紧去!”
聂磊的车队刚驶上往济南的路,就给李正光拨了个电话。李正光在那头应着:“我这边也快到了。”
“那咱就在高速口碰面!”
俩人在电话里聊了一路,天南海北地闲侃,一旁的滚刀听着,心里头那叫一个熨帖 —— 瞅这阵仗,五哥是真把自己的事儿当回事了!
挂了电话,李正光扭头冲滚刀咧嘴一笑:“妥了!聂磊马上到,咱也快了。他还给济南的左亮打了电话,这会儿左亮估计都去高速口迎他了!”
滚刀一听 “左亮” 俩字,眼睛瞬间瞪圆了:“左亮也来?他能来?”
李正光挑了挑眉:“左亮是谁?”
滚刀咽了口唾沫,语气里满是惊叹:“五哥,我跟你说,左亮现在在济南的段位,就跟当年哈尔滨的杨馒头、小飞陈建斌一个级别!他干爹是刘国强,那可是手眼通天的人物,厉害得没边儿了!”
话一说完,滚刀悬着的那颗心总算是落了地,压在胸口的那股闷气,也跟着吐了出来。他搓着手,有些局促地说:“五哥,就为了我家这一套房子,惊动这么多大哥,合适吗?”
“有啥不合适的!” 李正光一拍大腿,“咱是啥关系?过命的兄弟!换作平时,这点儿屁事儿,我根本犯不着给聂磊打电话。你也不瞅瞅聂磊现在啥段位?一般的小打小闹,他压根儿懒得搭理!要不是冲咱俩这交情,他能亲自跑这一趟?”
正说着,李正光的车队就已经到了高速口。聂磊离得近,青岛到济南本就没多远,他的车早就停在路边等着了。
左亮一眼就瞅见了聂磊的车,赶紧颠颠地跑上前,老远就摆手:“磊哥!磊哥!”
再看聂磊,那派头简直绝了!一身笔挺的黑色西服,内搭雪白的衬衫,脖子上一条大金链子若隐若现 —— 别嫌土,那年代,这就是身份的象征!跟现在人戴名表一个道理,没这行头,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混社会的。
俩人一见面,之前的那些恩怨纠葛,仿佛都随着这一握手烟消云散了。江湖人就是这样,有时候,打过一架的交情,比那些酒肉朋友处出来的感情,还要深上三分。
左亮打心眼儿里愿意给聂磊办事,一来是真不敢得罪,二来是打心底里怵他。与其跟聂磊硬碰硬,不如乖乖捧着,把这位爷伺候好了,保准没亏吃。
他握着聂磊的手,满脸堆笑:“磊哥,一路辛苦!你北京的那帮哥们呢?我咋还没瞅见人影?”
“快了,还有二十公里,一脚油的事儿。” 聂磊淡淡道。
“那咱就在这儿等会儿!” 左亮殷勤地递上烟,“磊哥,抽烟!”
聂磊接过烟,夹在指间,随口问道:“最近咋样?身子骨恢复得还行吧?”
左亮一听这话,立马龇牙咧嘴地诉苦:“哥,你不打电话还好,你这电话一过来,我这肋巴扇、大腿根、屁股蛋子,还有脚踝,全隐隐作痛!
一到阴天下雨,那滋味就更别提了!不过也没啥大事,大夫说了,多晒晒太阳补补钙,骨头长结实了就好了。放心,不耽误我混社会!”
聂磊瞅着他这副模样,忍不住笑了,又问:“现在在济南混得咋样了?”
左亮叹了口气:“还那样呗。”
“跟徐宗涛分出高低了没?”
一提起徐宗涛,左亮的火气就上来了:“别提了哥!要不是我前段时间受伤,也不是埋怨你,我早把徐宗涛收拾得服服帖帖了!前阵子,我手下兄弟瞅见他骑摩托在街上晃悠,我当时身体还没好利索,愣是开车追着他在三街里打了四五枪!明明打中了一枪,结果那小子命大,还是跑了,现在躲在哪儿养伤都不知道!”
这左亮,是真够猛、真够硬的!光天化日之下,就在大街上对着徐宗涛开枪,换旁人谁敢这么干?
聂磊听完,忍不住赞了一句:“行啊你小子,还是这么虎!”
左亮拍着胸脯,一脸得意:“那必须的!我干不过你,还收拾不了他徐宗涛?”
正说着,远处传来一阵汽车引擎声,几辆车浩浩荡荡地开了过来 —— 最前头是皇冠 3.0,后面跟着小霸王高泽建那辆标志性的红色普桑。
聂磊眼睛一亮,立马迎了上去:“我哥们来了!李正光来了!”
左亮见状,赶紧扭头冲手下喊:“都给我精神点!赶紧上前!甭管认不认识,见了面直接喊哥!听见没?”
也就对着聂磊、李正光这帮人,左亮才会这么低声下气。换作旁人,他左亮堂堂济南一线大哥,别说亲自来接了,就算见了面,也压根儿不会喊一声 “哥”。
李正光的车队稳稳停下,他推开车门走了下来,高泽建、陈红光、朱清华,还有二老瘸子,一群人呼啦啦地跟在身后。
聂磊快步上前,俩人伸手紧紧握在一起。
“正光!”“兄弟,辛苦你了!这么点儿小事,还得让你亲自跑一趟!”
“你这话就见外了!” 聂磊拍了拍他的肩膀,“咱俩啥关系?对了,给我介绍介绍你身边这位兄弟。”
李正光一把拉过滚刀,笑着说:“这是我当年在哈尔滨的好兄弟,处了十多年了,叫滚刀。滚刀,这位就是聂磊,我过命的兄弟!”
滚刀赶紧往前凑了两步,身子微微欠着,双手伸得笔直:“磊哥!久仰大名!”
换作旁人,聂磊或许还会客气两句,但如今他段位不同了,一般人根本入不了他的眼。只见他要么掐着腰,要么揣着手,只伸出一只手,淡淡道:“兄弟你好。对了,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左亮。”
滚刀又转向左亮,满脸堆笑:“亮哥!我知道你!在济南混的,就没有不认识亮哥的,也没有不烦徐宗涛那小子的!”
左亮一听 “徐宗涛”,脸瞬间拉了下来,冷哼一声:“哥们,当着我的面,最好别提那小子!等我哪天把他办了,咱再唠!” 话虽这么说,他还是伸手跟滚刀握了握,“兄弟你好!”
滚刀搓着手,一脸愧疚:“亮哥,磊哥,光哥,真是麻烦各位大哥了!就为了我家这点破事儿,折腾你们跑这么一趟。我滚刀混得不行,但凡我有点能耐,高低得给各位拿点钱表示表示!光哥,这人情太大了,我这辈子都还不清啊!”
“说啥屁话呢!” 李正光瞪了他一眼,“啥叫人情?咱俩能处到一块儿,比啥都强!处不到一块儿,你给我金山银山,我都不稀得搭理你!这点小事,算个啥?聂磊,你说是不是?”
聂磊在一旁点头附和:“正光说得没毛病!”
左亮看了看天色,开口道:“别在这儿杵着了!走,上我那儿溜达溜达!我刚盘了个新会所,里面二十多个穿黑丝袜的姑娘,让她们给咱沏茶,再弹个古筝,咱边喝边聊正事,咋样?”
一听见 “二十多个穿黑丝袜的姑娘”,史殿林眼睛都直了,噌地一下就窜了出来,搓着手嘿嘿直笑:“多少个?二十多个?哎呀,这可太好了!我这手,这几天光摸麻将了,好久没……” 话没说完,就被聂磊狠狠瞪了一眼。
“史殿林!你他妈能不能要点脸!出来一趟,净给我丢人!”
史殿林缩了缩脖子,不敢吭声了。
一行人说说笑笑,跟着左亮就去了他的会所。左亮如今是真有钱,再加上他干爹刘国强财大气粗,这会所的排场,简直大得离谱。
会所里有个能容纳几十人的大型会议室,众人一落座,花生、瓜子、热茶就端了上来,二十多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姑娘也侍立一旁,伺候得十分周到。
聂磊清了清嗓子,开口道:“正光,让滚刀说说吧,到底是咋回事。”
滚刀站起身,恭恭敬敬地朝着三人鞠了一躬,这才缓缓开口:“磊哥,亮哥,光哥,事情是这样的……”
他把来龙去脉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 当年从青岛来济南,倾尽所有买了那个带后院的一百多平门市房,本想着靠它养老,如今拆迁,明明值几十万的房子,对方却只肯给七万补偿款。前阵子去有关部门讨说法,还被人打了一顿,要不是跑得快,指不定得被打成啥样,到时候连老娘都没人照顾了。
“我老娘有糖尿病好些年了,我真不想让她再跟着我受委屈。” 滚刀红着眼眶说,“我就盼着能按 1:1 的比例,赔我一套新房,领着老娘安安稳稳住几年。等我把老娘伺候走了,再娶个老伴,踏踏实实过日子,就知足了,真没啥别的奢求。”
说罢,他又对着三人抱拳作揖:“真是麻烦各位大哥了!”
聂磊听完,气得一拍桌子,骂道:“我最他妈烦这种欺负老百姓的玩意儿!这不明摆着欺负人吗!”
当年的拆迁行业,就是这么个尿性。家里有背景、有关系的,拆迁款能多拿不少,一点儿亏都不吃;可要是没权没势没门路,那就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 别人拿五十万,你可能就拿七万,还得感恩戴德,被蒙在鼓里还以为占了便宜。他们嘴上跟你谈格局、谈规划、谈未来,实则就是变着法地克扣你的补偿款。
聂磊骂完,转头看向左亮:“我之所以给你打电话,就是因为我在济南的关系,你也知道。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犯不着麻烦小侯。历下区那边你要是有人,就帮着打个招呼,让他们别太过分,把事儿办漂亮了。完事之后,咱哥几个在济南喝顿大酒,就各回各家,咋样?”
左亮拍着胸脯保证:“这事儿包在我身上!没问题!你把开发商的电话给我,是哪家公司?”
“行!我这就给你写!” 滚刀赶紧掏出纸笔,刷刷点点写下一串电话号码。
左亮接过纸条一看,乐了:“雨润地产?这不老张的公司吗!”
他说着,拿起电话就拨了过去。众人都瞅着左亮,那叫一个有派头、有自信,仿佛这点事儿在他眼里,压根儿就不算事儿 —— 毕竟他张口就来 “这不老张的公司吗”。
电话接通了,那头传来前台甜美的声音:“您好,雨润地产。”
左亮扯着嗓子问:“你们这儿是雨润地产吧?”
“您好先生,请问您是哪位?”
“我是左亮!”
前台一听 “左亮” 俩字,语气立马变得谄媚:“原来是亮哥!亮哥您好!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少跟我来这套虚头巴脑的!” 左亮不耐烦地说,“老张呢?让他接电话!”
“我们老板不在……”
“不在?” 左亮冷笑一声,“行,把你们老板的电话号码给我!”
“老板的电话…… 我也不知道呀……”
“放狗屁!” 左亮当场就骂了起来,“你不是说跟老板总在一块儿玩吗?连个电话号码都不知道?”
前台小姑娘委屈巴巴地说:“亮哥,我就是个…… 就是个小三,人家得避嫌呀!平时都是在办公室里…… 他一叫我,我就上楼了,我要他电话干啥呀?”
“你!” 左亮被气笑了,“行,你现在就去给我找!赶紧的!”
“那我试试吧…… 亮哥,你啥时候有空,来玩玩我呀?”
“赶紧找电话!别他妈废话!”
“好嘞亮哥!”
前台 “啪” 地挂了电话,转头就冲旁边的小姑娘喊:“谁有张总的名片?会计那屋是不是有?”
说着,她一溜烟跑到会计室,拉开抽屉翻了翻,找出一张张总的名片,又赶紧跑回来给左亮回拨了过去。
左亮接起电话,直截了当:“说!号码多少?”
“亮哥,您记一下……” 前台报完号码,又娇滴滴地补了一句,“亮哥,我们老板其实在公司呢!您要不要过来坐坐?”
“我肯定得去!马上就到!” 左亮说,“我跟我几个哥们一块儿去,你到时候在一楼等着,把我们领到张总办公室,听见没?”
“好嘞亮哥!您快来!我这就去补个妆,贴个假睫毛,描描眉画画眼!我今天穿的豹纹可性感了,裤衩子都……”
话没说完,左亮就 “啪” 地挂了电话。
这前台,妥妥的就是个万人骑的主儿!
挂了电话,左亮扭头冲众人一笑:“走!咱上雨润地产,找老张唠唠去!” 他顿了顿,又看向滚刀,“我琢磨着,咱哥几个都出面了,不能就换一套房完事。咱争取给你多要一套,咋样?”
滚刀连忙摆手:“亮哥,真不用!能 1:1 赔我一套新房,我就感激不尽了!领着老娘住几年,等她百年之后,我娶个老伴,就够了,真不用多要!”
“那咋行?” 左亮一瞪眼,“你将来娶了媳妇,生了孩子,不得给孩子留套房?听我的!能多要一套是一套!实在不行,大的要不着,要两套小的也行!”
“亮哥,这……”
“别这这那那的!” 聂磊在一旁帮腔,“兄弟,你就听他的!咱江湖人办事,就得这样!没让他多赔点钱,就已经算便宜他了,对不对正光?”
李正光笑着点头:“还真是这么回事!来都来了,不多要一套,那不亏了?你那一百多平的房子,怎么着也得再要一套八十平的!聂磊、左亮,再加上我,咱仨的面子,难道还不值两套房子?”
江湖人就是这个理儿。李正光仁义,聂磊讲究,左亮也算敞亮,但那得分对谁。对自己兄弟,那是两肋插刀;可对那些欺负人的主儿,就得狠一点 —— 当初你克扣人家补偿款的时候,咋没想过手下留情?现在我们出面了,多要一套房,那都是轻的!
李正光拍了拍滚刀的肩膀:“行了,听你亮哥的!多要一套你还不要?傻不傻?他家公司那么大,还差你两套房?走,咱过去瞅瞅!”
说走就走!聂磊、李正光、左亮,再加上滚刀,一行人浩浩荡荡地驱车直奔雨润地产。
这雨润地产,可不是什么小公司,那是正经的大房企,专做商业街开发,实力雄厚得很,老板也不是一般人。
车队在路上疾驰,左亮又掏出手机,给雨润地产的老板打了个电话。
电话那头,一个男人接了起来。
这雨润地产的老板,名字有点意思,叫个女人名 —— 张欣欣,“欣欣” 是欣赏的欣。张欣欣年纪不大,三十七八岁,长得一表人才,英俊潇洒,妥妥的创一代,在济南黑白两道都吃得开,人脉广得很。
就算左亮来了,也不能说把他摁着欺负,多少还得给三分薄面 —— 毕竟张欣欣有钱,指不定哪天左亮手头紧了,还得找他:“老张,给拿个三十万五十万花花!”
所以这种时候,不能来硬的,得软硬兼施。
左亮握着电话,听着那头传来的声音,心里暗暗嘀咕:这张欣欣,可真够狡猾的!
张欣欣这边一接起电话,语气里带着几分客套:“你好,是张总吧?你好,我是左亮。”
“原来是左老大啊!” 张欣欣的声音立马变得热络,“怎么今天有空给我打电话了?”
“你在没在公司?” 左亮直奔主题。
“我没在公司啊……”
“你他妈少跟我放屁!” 左亮当场就骂了起来,“我刚给你公司前台打完电话,人家说你就在公司里!”
张欣欣心里把那个前台骂了个狗血淋头,暗骂一句 “蠢货”,嘴上却赶紧打圆场:“啊…… 我这刚回来,刚回来!”
“咱俩也别在这儿兜圈子了,找你有点事儿。你在公司等我一会儿,我让前台那姑娘把我领上去,你让人准备点茶水,行不?”
“那左老大你过来吧!好嘞!”
张欣欣 “啪” 地挂了电话,旁边的小弟连忙问:“张总,咋了?”
“还能咋的,左亮要来了!” 张欣欣没好气地说。
“谁?左亮?” 小弟脸色一变。
“给人事部打电话,把前台那女的开了!” 张欣欣咬牙切齿,“真他妈不会办事,连老板的话都不会圆!”
“行了张总,一个小姑娘,平时跟你关系不也挺好的嘛……”
“少废话!” 张欣欣瞪了他一眼,“左亮他们来能有啥好事?指定是来讹钱的!还得跟他们周旋,去,让人准备点茶水!”
“好嘞!”
小弟应声而去,茶水很快就备好了。
过了能有半个小时,聂磊、李正光、左亮一行人就到了。车队浩浩荡荡开进雨润地产的大院,二十多号人从车上下来 —— 没把所有兄弟都带来,剩下的都在左亮的会所喝茶。对付张欣欣这种生意人,带太多人反而没必要,二十多人,足够撑场面了。
一行人直奔一楼前台,就见那个前台小姑娘正对着镜子涂口红,看见左亮,立马扭着腰迎了上来,嗲声嗲气地喊:“哎呀,亮哥!”
史殿林在旁边瞅了一眼,撇撇嘴嘀咕:“这纯纯是个浪货,指定是个浪货!”
那小姑娘扭扭捏捏地走到左亮跟前,伸手就去拉他西服的衣角,撒娇道:“亮哥,你来了!要不先在楼下玩会儿呗?”
“玩啥玩!” 左亮一把甩开她的手,扭头冲史殿林喊,“史殿林,来来来!你不是就好这口吗?你看她这黑丝袜穿的,多带劲!你过来陪她玩!”
史殿林瞅了瞅那小姑娘,一脸嫌弃:“滚你妈的!别瞎整!我可相不中这样的!哪有啥看头!”
史殿林这人挑得很,长得好不好看倒在其次,身材必须得够劲,不然他连看都懒得看一眼。
左亮笑骂一句:“行了别扯淡了!赶紧领我们上楼!”
“亮哥,别急嘛……” 小姑娘还在撒娇。
史殿林上前一步,伸手就在她屁股上捏了一把。小姑娘立马娇呼一声:“哎呀,哥,你干啥呀!”
“啥玩意儿啊你这是!” 史殿林撇着嘴吐槽,“跟猪下水似的,真没意思!怪不得你亮哥不乐意玩你,我都不乐意玩你!该凸的地方不凸,该翘的地方不翘!往这儿一站,老妹儿,你这小眼睛还没俩窟窿眼大呢!赶紧好好捯饬捯饬,别在这儿影响你们公司形象!”
换作旁人,被这么羞辱,早就翻脸了,可这小姑娘却跟没事人似的,反而笑得更欢了 —— 这种人就是这样,越逗她,她越觉得是对她有意思,自我感觉好得离谱,纯纯就是个浪货!
一行人簇拥着进了电梯,前台小姑娘刷了电梯卡,谄媚地说:“亮哥,上去吧!等你下来了,跟老妹加个微信,回头咱好好聊聊!”
电梯门缓缓关上,直奔顶楼而去。
张欣欣在办公室里听到电梯声,知道左亮他们到了。他赶紧整理了一下西装,把领带扯得板正了些,站在门口等着迎接。
电梯门 “叮” 的一声打开,两个电梯同时开门,二十多号人呼啦啦地涌了出来。
张欣欣心里清楚,左亮这号人,绝对不能得罪。别看他自己身家过亿,可真要是把左亮惹急了,他根本扛不住 —— 左亮他惹不起,左亮的干爹刘国强,他更惹不起!这爷俩收拾他,跟玩似的!
张欣欣连忙快步上前,伸出手满脸堆笑:“左老大,你好你好!”
左亮伸手跟他握了握,淡淡道:“张总,你好。”
“各位老大一路辛苦!快请坐,快请坐!” 张欣欣侧身引路,扭头冲里边喊,“来人!给各位老大倒茶!”
话音刚落,从里间的暗门里走出一个端着茶水的小姑娘。史殿林一瞅,眼睛都直了,忍不住嘀咕:“这个行!这个绝对行!咱说实话,那胸口一颤一颤的,比我脑袋都大!”
那小姑娘迷迷糊糊地听了一耳朵,还以为他要理发,怯生生地问:“你说什么?你要理发?”
“我说你比我脑袋都大!” 史殿林扯着嗓子喊。
众人都被他逗乐了,纷纷落座。茶水、果盘很快摆了上来,左亮一摆手,开门见山:“咱也别客气了!点心、瓜子啥的就不用上了,这薯片拿过来干啥?把事儿办好了,晚上咱好好喝一顿!”
他看向张欣欣,直奔主题:“老张,今天过来找你,没啥别的意思。我这兄弟,在历下区有个小水果摊,” 他指了指滚刀,滚刀连忙点头,“你槐荫路那个项目,就是你手下的拆迁队吧?咋回事啊?人家过去要说法,你们还动手打人?哪有这么欺负人的!”
“亮哥,这可冤枉我了!” 张欣欣一脸委屈,“我的拆迁队都是有素质的,怎么可能欺压老百姓呢?”
“张总!” 左亮的脸一下子沉了下来,“咱别揣着明白装糊涂!我今天既然来了,这事儿的来龙去脉我早就摸清楚了!要不是我兄弟有冤无处诉,我犯得着跑这一趟吗?
这么着,他那门市房,你按 1:1 的比例赔他一套,完事儿之后,你再额外送他一套大的,或者两套小的,你看这事咋整?”
“左老大,我没太明白你的意思……” 张欣欣装傻充愣。
“没明白?那我就再跟你说一遍!” 左亮的声音陡然拔高,“要么 1:1 赔一套,再送一套大的;要么 1:1 赔一套,再送两套小的!我左亮的面子,难道还不值两套小门市房?你张欣欣也不差这点钱吧?
济南有头有脸的,基本上都让我捋了个遍,说实话,我也不差你这一个!你要是想跟我交个朋友,就按我说的办,也算给我个面子。
这两位,” 左亮指了指聂磊和李正光,“一个是我青岛的好哥们,大哥级别的人物;一个是我北京的好哥们,也是响当当的大哥!我在济南啥地位,你也清楚!你要是让我在这俩哥们面前丢了面子,今天这事,就不是几套房能解决的了!你好好琢磨琢磨!”
说着,左亮猛地扯开自己的裤子,露出腰侧的伤疤,手里还攥着一把卡簧,“看着没?我哥们当年打了我七枪,我照样挺过来了!我要是打你七枪,你能挺住吗?别跟我对着干!”
“你这是欺负人!” 张欣欣的脸色终于变了。
“是你先欺负我兄弟的!” 左亮寸步不让,“你欺负人家孤儿寡母的时候,咋没想过今天?你这些年挣了多少钱,心里没数吗?干了多少豆腐渣工程,怎么一夜暴富的,心里没数吗?
该往外吐的时候,就得吐!别把钱都搂自个儿家里!整那么多钱干啥?埋你呀?
我把话放这儿了,你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今天我就打你七枪!你能挺住,我认栽;挺不住,就给我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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