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要不,你别走了,不如嫁给我得了。”
借着几分酒劲,我看着正在往行李箱里塞衣服的程念,半开玩笑地说了这么一句。我知道这话说得唐突,但三年来习惯了的生活突然要被抽离,那种空落落的感觉让我口不择言。
她叠衣服的手顿住了,沉默了许久。
我以为她生气了,正想开口道歉,说自己喝多了胡言乱语。
她却突然站起身,一言不发地走进自己房间。那背影,带着一种我看不懂的决绝。
几秒钟后,她又走了出来。她的眼圈红得像兔子,手里拿着一个文件袋,直接拍在了我面前的茶几上,发出一声闷响。
“走,”她的声音因为极力压抑而微微颤抖,“咱俩现在就去领证。”
我叫陆鸣,一个游戏程序员。我的生活,由两部分组成:代码,和程念。
前者是我的工作,后者,是我生活的全部。
这个认知,是在我下班回家,看到客厅里堆满了纸箱和行李时,才被狠狠砸进脑子里的。
程念正蹲在地上,吃力地用胶带封着一个巨大的纸箱。她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色T恤和牛仔裤,长发用一根发带随意地束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一小截白皙的脖颈。
这个场景,在过去三年里,我见过无数次。她总有办法把这个我们合租的小两居,收拾得井井有条。
但今天,有些不一样。那些被整齐叠放的,不再是换季的衣物,而是她所有的生活痕迹。
“你这是……要大扫除?”我放下手中的电脑包,试探着问。这个问题的愚蠢程度,连我自己都觉得可笑。
程念抬起头,对我露出了一个有些勉强的笑容。她的眼圈,有些红肿,像是刚刚哭过,又强行用冷水洗去了痕迹。
“不是,”她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陆鸣,我要搬走了。”
我的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所有的思维能力,在那一瞬间被抽离,只剩下这三个字在耳边回响。
“搬走?去哪里?”我下意识地追问,声音因为急切而显得有些尖锐,“是房东要涨房租了吗?还是你觉得这里住得不舒服?或者……是我哪里做得不好,让你不开心了?”
“都不是。”她摇了摇头,避开了我的目光,转而去整理她画架旁边的颜料。她的动作有些慌乱,一瓶没拧紧的赭石色颜料掉了下来,在地板上溅开一小片狼藉。
她手忙脚乱地蹲下去擦拭,却越擦越脏。
我走过去,从她手里拿过抹布,用清水沾湿,三两下就将那片污渍处理干净。
“我……我家里人给我安排了相亲,让我回去结婚。”她低着头,声音闷闷的,像是从胸腔里挤出来的。
结婚。
这个词,像一颗深水炸弹,在我平静的心湖里炸开了花,激起的不是喜悦的浪花,而是冰冷的、令人窒息的巨浪。
三年来,我和程念,以一种近乎完美的默契,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
她像一个田螺姑娘,悄无声息地照顾着我这个生活技能几乎为零的“巨婴”。
我加班到深夜,拖着疲惫的身体打开家门,迎接我的,永远不是冰冷的黑暗,而是厨房里那盏橘黄色的、为我而留的小灯,和一碗还冒着热气的、恰到好处的汤面。
我的脏衣服堆积如山,在我自己都快无法忍受的时候,第二天早上醒来,它们就会被洗得干干净净,带着阳光和洗衣液混合的清香,整齐地晾在阳台上。
我生病了,只是在电话里咳嗽了两声,她就会立刻放下手里的画稿,请假在家,像个小管家一样,监督我吃药,变着法地给我做那些虽然清淡但却异常美味的病号餐。
而我能为她做的,少得可怜。
我只会在她画画遇到瓶颈,烦躁地抓着头发时,默默地给她递上一杯加了蜂蜜的热牛奶。
在她因为赶稿而通宵熬夜,趴在画板上睡着时,轻手轻脚地给她披上一件我的外套,尽管那外套对她来说有些过于宽大。
在她被难缠的甲方气得掉眼泪,一个人躲在房间里不出声时,手足无措地在网上搜一堆蹩脚的冷笑话,然后用微信一条一条地发给她,直到看到她回复一个“噗嗤”的表情。
我们是室友,是朋友,更像是……家人。
这种关系,没有明确的定义,却比任何关系都来得安稳和舒适。我沉溺其中,从未想过,会有结束的一天。
我从未想过,她会离开。
“相亲?结婚?”我感觉自己的声音有些干涩,像被砂纸磨过一样,“这么突然?”
“也不算突然吧,”她低着头,继续整理着那些画笔和颜料,将它们小心翼翼地放进一个专门的工具箱里,“我妈念叨好几年了。女孩子嘛,总不能在外面一直漂着。”
她的语气很平淡,像是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客观事实。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响了。她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眉头不自觉地皱了一下,然后拿着手机走到了阳台。
我听不清她在说什么,只看到她的背影显得有些僵硬,似乎在和电话那头的人争执着什么。
“我说了,我会回去的!”
“别再催我了!”
“那是我的事,不用你们管!”
她的声音压得很低,但那份不耐烦和抗拒,却清晰地穿透了玻璃门。
几分钟后,她挂断电话,走了回来,脸上的表情更加疲惫。
“我妈。”她对我解释了一句,语气里带着一丝无力感。
我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帮她把地上的纸箱搬到墙角码好。其中一个箱子没有封口,我看到里面装着的,是她所有的奖杯和证书。大学时的设计奖,参加商业插画比赛拿到的名次,满满一箱,都是她的骄傲。
而现在,这些骄傲,都被她打包,准备带回那个需要她“相亲结婚”的小城。
我的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揪了一下,又酸又胀。
“非走不可吗?”我终于还是问出了口,“在这里,不是也挺好的吗?你的事业才刚刚起步,现在回去,太可惜了。”
“没什么可惜的。”她自嘲地笑了笑,“画画对我来说,也只是个爱好,当不了饭吃。回去了,找个安稳的工作,嫁个老实本分的人,一辈子就这么过了,也挺好。”
“挺好?”我忍不住提高了声音,“程念,这不是你!我认识的程念,不是这样的!你为了一个满意的光影效果,可以熬上三天三夜。你为了维护自己的作品版权,敢直接跟大公司的法务部叫板。你这么有才华,这么有韧劲,怎么能说放弃就放弃?”
我的质问,似乎触动了她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她的眼圈,又红了。
她猛地转过身,背对着我,肩膀微微地颤抖。
“陆鸣,”她哽咽着说,“你什么都不懂。”
是啊,我什么都不懂。
我不懂她为什么宁愿放弃自己的梦想,也要回到那个让她感到压抑的家。
我不懂她为什么明明不愿意,却还是要接受家里的安排。
我更不懂,为什么在我心里,会因为她的离开,而感到如此的恐慌和难受。
我却觉得心里堵得难受。
我走过去,想帮她一起收拾。我拿起她放在书架顶上的一摞旧书,准备放进箱子里。
就在那时,一张照片,从一本厚厚的《百年孤独》里,滑落了出来。
我弯腰捡起。
照片上,是一个睡得东倒西歪的男人,他蜷缩在沙发上,身上盖着一条薄薄的毯子,脸上还带着几分稚气。
那个男人,是我。
照片的背景,是我们刚合租时,这个还很空旷的客厅。那是三年前,我因为原来的房子到期,临时搬过来,在沙发上将就了一晚。
我甚至不记得,有人给我拍过这样一张照片。
照片的右下角,有一行用黑色水笔写的小字:20XX年X月X日,初见。
我的心,猛地一跳。
我拿着照片,看向程念。她也注意到了我的动作,脸色瞬间变得有些不自然。
她快步走过来,从我手中拿过照片,又迅速地塞回了书里。
“那个……随便拍的,当时觉得你睡得像只猪,挺好玩的。”她含糊地解释着,不敢看我的眼睛。
我没有再追问。
但我知道,事情,或许并不像她说的那么简单。
这个晚上,我失眠了。
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脑海里不断地闪回着过去三年的点点滴滴。
程念做的番茄炒蛋,总是会多放一点糖,因为我喜欢吃甜的。
她买的洗发水,永远是我惯用的那个牌子。
她甚至知道,我最喜欢的那件灰色卫衣,口袋里破了一个小洞,然后悄悄地帮我缝好了。
这些细节,像一张细密的网,早已将我的生活牢牢地包裹住。
我不敢想象,没有程念的日子,会是什么样子。
第二天,我顶着两个黑眼圈,找到了我的大学同学兼好友,秦朗。
秦朗是一家投资公司的经理,典型的社会精英,八面玲珑。他是我在这个城市里,唯一能说得上话的朋友。
我约他在公司附近的一家日料店见面,把程念要走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
“相亲?结婚?”秦朗夹起一片三文鱼,蘸了蘸酱油,脸上露出了玩味的表情,“这倒是有意思了。”
“有什么意思的?”我没好气地说,“我现在烦都烦死了。”
“烦什么?”他看了我一眼,“人家女孩子要回家嫁人,天经地义。你一个合租室友,有什么好烦的?难不成,你对人家有意思?”
我被他问得一愣,心里有些慌乱。
“别胡说,我们……我们就是关系比较好的朋友。”
“朋友?”秦朗嗤笑一声,放下筷子,给自己倒了一杯清酒,“陆鸣,你别自欺欺人了。你敢说你对她没感觉?这三年来,你身边除了代码,就只有她一个活人。她要是走了,你的世界不就直接崩塌了?”
我沉默了。
因为,他说的是事实。
“既然喜欢,就去追啊。”秦朗仰头喝尽杯中的酒,语气轻松得像是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多大点事儿,一个大男人,婆婆妈妈的。”
“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我这种性格内向,不善言辞的程序员,怎么去追一个像程念那么好的女孩子?我拿什么去和她老家那些知根知底的相亲对象比?
“我配不上她。”良久,我才从嘴里挤出这四个字。
秦朗听到我的话,愣了一下,随即爆发出一阵大笑。
“陆鸣啊陆鸣,你可真是个情种。不过,”他话锋一转,表情变得有些严肃,“我劝你,最好还是别对她投入太多感情。”
“为什么?”我不解地看着他。
“因为,”他凑近了一些,压低了声音,“程念这个人,并不像你看到的那么简单。”
我的心,猛地一沉。
“你什么意思?”
秦朗没有直接回答我,而是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他似乎有些喝多了,眼神开始变得迷离。
“你还记得三年前,你是怎么找到这个合租房的吗?”他问我。
我想了想,说:“是在一个租房APP上看到的啊。当时我原来的房子马上到期,急着找地方住,正好看到她的招租信息,离我公司又近,就联系了她。”
“是啊,多巧啊。”秦朗的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弧度,“偌大的一个城市,几千万人口,你一个刚毕业的穷小子,就能那么巧地,找到一个愿意跟你合租、还把你照顾得无微不至的‘田螺姑娘’。”
“你以为这是偶像剧吗?”
他的话,像一把锤子,狠狠地敲在我的心上。
是啊,天底下哪有那么多巧合?
我不是没有过怀疑。一个像程念那样,漂亮、独立、又有才华的女孩子,为什么会选择和我这样一个沉闷无趣的程序员合租?而且一租,就是三年。
但我每次都被她那温柔的笑容和无微不至的照顾,打消了疑虑。我宁愿相信,这是上天对我的眷顾。
“秦朗,你到底知道些什么?”我抓住他的胳膊,急切地追问。
秦朗似乎意识到自己说多了,眼神有些闪躲。
“没什么,我就是喝多了胡说八道。”他含糊其辞地想要岔开话题。
但我没有放过他。在他的再三追问下,他终于酒后失言,说了一句让我脊背发凉的话。
“你以为她三年前为什么会找上你?天底下哪有那么巧的事。你……你和她家里的一些事,有点关系。”
“什么关系?”
“我……我不能说。”秦朗猛地摇了摇头,像是清醒了一些,“陆鸣,你听我一句劝,就让她走。这对你,对她,都好。”
说完,他便借口去洗手间,仓皇地离开了。
我一个人坐在原地,脑子里乱成了一团浆糊。
程念,她到底是谁?她接近我,到底有什么目的?
那个晚上,我第一次对这个我朝夕相处了三年的女孩,产生了深深的怀疑和戒备。
程念搬走的前一夜,我们吃了最后一顿晚餐。
这顿饭,是她亲手做的。四菜一汤,都是我平时最喜欢吃的菜。糖醋排骨,可乐鸡翅,鱼香肉丝,还有一盘清炒的西兰花。
饭桌上,我们都很有默契地,没有提“离开”和“相亲”这些字眼。我们聊着公司里的趣事,聊着新出的电影,聊着隔壁家的猫又生了一窝小猫。
气氛,却依旧不可避免地,走向了伤感。
我拿出了一瓶红酒。我平时不怎么喝酒,但今天,我需要酒精来麻痹自己。
程念没有拒绝。我们一杯接着一杯地喝着,谁也没有说话。
灯光下,她的脸颊泛着好看的红晕,眼睛亮晶晶的,像盛满了星光。
我看着她,心里五味杂陈。
一方面,我舍不得她走。我无法想象,以后的日子里,没有了她的存在,我的生活会变成怎样一团乱麻。
另一方面,秦朗的话,像一根刺,深深地扎在我的心里。我迫切地想知道,她接近我的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
“程念,”借着几分酒劲,我终于还是没忍住,开口问道,“我们……三年前,真的是在租房APP上认识的吗?”
![]()
她的身体,微不可查地僵了一下。
她放下酒杯,抬起头,看着我,眼神里闪过一丝我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不然呢?”她反问我。
“我只是觉得,一切都太巧了。”我说,“我总觉得,我们好像在哪里见过。”
“是吗?”她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几分苦涩,“或许吧。这个世界这么小。”
她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这种模棱两可的态度,让我更加心烦意乱。
饭后,她开始做最后的整理。我看着她忙碌的背影,看着她将一件件属于她的物品,从这个我们共同生活了三年的空间里,剥离出去。
我的心,也像是被一点点地掏空。
“要不,你别走了,”我靠在门框上,看着正在往行李箱里塞衣服的她,脱口而出,“不如嫁给我得了。”
话说出口的瞬间,我就后悔了。
我知道这话说得有多唐突,多不负责任。我甚至连她到底是个怎样的人都还没搞清楚。
但离别的伤感,酒精的催化,以及对未知的恐惧,让我失去了理智。
我只是本能地,想把她留下来。
程念叠衣服的手,顿住了。
她背对着我,沉默了许久。房间里,只剩下空调运作的嗡嗡声。
我以为她生气了,以为她会转身骂我一句“神经病”。
我正想开口道歉,说自己喝多了胡言乱语。
她却突然站起身,一言不发地走进自己房间的衣柜旁。那背影,带着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决绝的姿态。
几秒钟后,她又走了出来。
她的眼圈红得像兔子,像是刚刚哭过。
她的手里,拿着一个牛皮纸的文件袋,直接走过来,拍在了我面前的茶几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
我愣住了,不明白她要做什么。
我看到她深吸了一口气,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走,”她的声音因为极力压抑而微微颤抖,“咱俩现在就去领证。”
我彻底懵了。
我的大脑,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的电脑,瞬间死机。
我看着茶几上那个牛皮纸文件袋,又看了看程念那双通红的、含着泪水的眼睛,感觉自己像是在做一个荒诞离奇的梦。
“程念,你……你这是干什么?”我结结巴巴地问。
“你不是说,让我嫁给你吗?”她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失望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痛苦,“我答应了。户口本我都带来了,现在就去民政局,还来得及。”
她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我的胸口。
我这才反应过来,她不是在开玩笑。
她是认真的。
我慌了。
我承认,我对她有好感,我舍不得她走。但我从未想过,要和她结婚。
更何况,是在我还对她心存疑虑的情况下。
“程念,你听我说,”我手足无措地试图解释,“我……我刚才只是开个玩笑。我喝多了,胡说八道的,你别当真。”
“玩笑?”
程念惨笑一声,那笑声比哭还难听。
她死死地盯着我,眼泪终于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陆鸣,在你眼里,我们这三年的感情,就只是一个可以随口说说的玩笑吗?”
“不是的,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急忙摆手,“我……我一直把你当家人,当最好的朋友……”
“家人?朋友?”她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打断了我的话。
“陆鸣,你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她一步步向我逼近,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不断地滑落,“三年来,我对你怎么样,你心里没数吗?”
“我为了你,学会了做你喜欢吃的每一道菜。”
“我为了你,拒绝了所有向我示好的男人。”
“我为了你,在我妈逼我回家相亲的时候,一次又一次地找借口拖延。”
“我以为,你都懂。我以为,你对我,也是有感觉的。我以为,我们之间,只差一个捅破窗户纸的契机。”
“可是我错了。原来,这一切,都只是我的一厢情愿。”
她的每一句质问,都像一把利刃,狠狠地插在我的心上。
我无言以对。
因为她说的,都是事实。
我不是木头人,我怎么会感觉不到她对我的好?
只是,我自卑,我懦弱。我不敢相信,像她这么好的女孩,会真的喜欢上我这么一个平平无奇的男人。
再加上秦朗的那些话,让我对她产生了怀疑和戒备。
就在我们两人僵持不下,空气凝重到几乎要爆炸的时候,程念放在沙发上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那刺耳的铃声,打破了房间里的死寂。
程念看到来电显示,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下意识地,就想伸手去挂断电话。
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我竟然鬼使神差地,比她快了一步,抢过手机,按下了接听键,并且,开启了免提。
电话那头,立刻传来一个焦急的中年女人声音:
“念念!救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