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3年,一个十三岁的女孩被强行许配给傻儿子当童养媳,母亲得知后怒火中烧,果断安排“逃婚”,这在当时的湖南乡镇无异于掀翻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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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那位母亲,就是中国革命史上最为传奇的女性之一,葛健豪。
她用一生,抗争封建、力推女权、抚养英烈,最终将四位中共中央委员从战火中养育成人,却在弥留之际仍念着那个早已牺牲的儿子。
她的故事,不只是关于母亲的伟大......
怒休夫
光绪二十一年的湖南永丰,刚过完年,彼时的葛兰英年方十六,刚刚换过冬衣,还未来得及褪去稚气,就被父亲牵着手,踏进了蔡家的大门。
她不知道,从这一刻起,自己的命运将与这个名为“蔡蓉峰”的男子纠缠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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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家是当地的富户,家中三进三出的宅子,朱门高墙,摆得满堂花木生辉。
她本以为,这样的家庭会有教养、有底蕴、有风骨。
可入了门,她才发现,所谓的“门当户对”,不过是一场家族联姻的虚荣面具。
新婚之夜,她被轻轻撩起红盖头,看见的是一个油头粉面的年轻人,嘴角带着一抹吊儿郎当的笑。
他自称是“读过书的人”,却连四书五经也说不出几句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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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醉时口不择言,清醒时言语轻浮,动不动就对她喊“三从四德”,甚至还要她为“继承蔡家香火”早些“尽妇道”。
蔡蓉峰是典型的纨绔子弟,整日结伴狐朋狗友游山玩水,花天酒地。
成婚不久便嚷着要“到大上海闯一番事业”,葛兰英心里燃起了一丝希望,以为远离乡土,他或许能改头换面。
可等她带着孩子千里迢迢赶到上海,看到的却是另一幅更不堪的景象。
上海滩的租界灯红酒绿,蔡蓉峰沉醉其中,一头栽进赌场和妓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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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身铜臭味混着鸦片烟气和脂粉香,把她熏得头晕目眩。
他有时醉醺醺地回家,懒得理她和孩子,甚至将薪水全数揣入自己腰包,一文不留。
她想与他说理,他却搬出一套套旧礼法:
“我是你丈夫!你就该服从,女人管什么钱?教孩子读书有什么用?读书的女人就是不守妇道!”
那年冬天,上海的寒潮比往年都来得早,葛兰英坐在煤油灯下,翻着仅剩的几枚铜钱。
她忽然想起年幼时在家馆背的《大学》:“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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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心里苦笑,自己连“齐家”都无从谈起,还如何指望教出有志气的儿女?
终于,在某个清晨,她推开蔡家的门,带着孩子离开了上海,回到了荷叶镇老家。
老家的日子并不比上海轻松,蔡蓉峰依旧不知悔改,一副“家中主子”的模样,对她指手画脚,吆五喝六。
他开始逼她给年幼的女儿裹脚,说“不裹小脚,将来没人要”,还要儿子去田间做工,说“读书是浪费银子”。
她听了这话,咬牙不语,回房后,她将自己的嫁妆细细清点,把压箱底的金银首饰和绣花被面拿出来,一件件卖掉,为的只是能凑足蔡和森的学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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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次,蔡蓉峰酒后发疯,要强行给小女儿裹脚,葛兰英抱着女儿逃进邻居家,把自己反锁在柴房里整整三天,守着女儿不让他碰。
日子一天天地熬,直到她遇到了两个女人,秋瑾与唐群英。
她与她们交往越深,越感羞愧,她说自己“生得是女人的身子,却被囚于男人的世界太久”。
在秋瑾遇害后,葛兰英在家中设了灵堂。
她告诉自己:“我不能像她们那样投笔从戎,但我可以教我的儿女做他们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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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第一次向父母提出休夫请求。
父母劝她“女人家就该认命”,她冷笑一声,道:
“认命?我早该死在书堆里,不该嫁进这狗窝里!”
休夫一事,在乡里引起轰动,女人休夫,这在那个年代简直比“忤逆父母”还重。
但她并不在意。
她要的是孩子读书,是女儿不缠足,是孩子们有一个不被父权压迫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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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亲手为小女儿解开脚布,为儿子挑选笔墨纸砚,为大女儿打制布鞋出门看学塾。
她终于开始活成了自己。
半百求学
1914年的长沙,大多数人家的女人们都守着火炉做针线,或赶在年关前去庙里添香祈福。
但就在这被寒意和传统紧紧包裹的省城,一位身着旧棉袍、脚踩厚布鞋的中年妇人,带着两个女孩,站在了湖南女子教员养成所的大门前。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年近五十的葛兰英。
养成所的大门高高的,牌匾上的四个烫金大字在冬日阳光下微微泛着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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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兰英昂首走进去,身后跟着的大女儿蔡庆熙、小女儿蔡畅,还有年仅五岁的外孙女刘昂。
她早已打听清楚,这是一所专为培养女性教师开设的新式学校,凡女子若有高小文化基础,皆可报考。
她自小通读《四书》《五经》,识文断字不在话下,自信满满。
可她刚进门,就被门口登记的女教务拦了下来。
“这位夫人,您是来为哪位小姑娘报名的?”女教务员见她头发花白,语气格外温和。
葛兰英回以淡然一笑:“我是来给我自己报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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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一落,女教务员顿时怔住,随后为难地道:
“学校有规定,学员需为适龄女子……”
“适龄?”葛兰英直视她,“请问是几岁到几岁?”
那人张口结舌:“这……没有明确,但从未有过您这样的年纪。”
葛兰英不争不吵,拉过蔡和森写好的一封状纸,道:
“若你们不收,我自会向长沙县衙递状。”
随后,她转身,带着女儿和外孙女转头离去,数日后,长沙县知县在大堂上展开那封状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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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字一句地读完状纸后,随手提笔,在末尾批了四个大字:“奇志可嘉”。
这四个字,在当时的长沙掀起了一场不小的风波。
一纸状书破了旧规,那位“年纪最大的新生”,理直气壮地进入了养成所课堂,坐在比她小了三十岁的姑娘中间听课、写字、做体操。
她不羞、不怯、不退,自觉自己不是与人攀比的“老太婆”,而是一位肩负使命的“新女学士”。
她每天清晨最早到教室,夜里灯灭后仍借油灯苦读,尤其偏好唐诗与经义,有时甚至背诵得比老师还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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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月后,那些曾对她指指点点的年轻学员,竟纷纷围在她身边,请教国文、诗词、甚至女红。
她逐一耐心解答,毫无架子。
渐渐的,她从“那个老太婆”变成了“葛大姐”“葛伯母”。
同学中称她“学问有余,精神更盛”,老师们也常以她为榜样。
与此同时,葛兰英将自己的名字,郑重地改为“葛健豪”。
健者,改造旧社会之健将,豪者,打倒旧枷锁之豪杰。
旧的葛兰英,已经死了,她要做的,是新中国的新母亲、新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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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用行动告诉世人,读书与改变命运,从来不设门槛,唯有不甘与不屈,是所有女性最强大的入场券。
育子赴法
长沙刘家台子的那间小屋,并不宽敞,屋内摆着一张老旧木桌、一架缝纫机、一方灶台。
若不是那张桌前,经常围坐着一群眼神炽热、谈笑风生的年轻人,谁也不会想到,这样一个寻常的农家屋角,竟是那个时代最早的革命火种发源地之一。
那群年轻人,有毛泽东、蔡和森、向警予、罗章龙、何叔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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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以葛健豪家为据点,探讨理想、策划行动、阅读译文,推演未来的中国。
每次开会前,他们都先围到后院帮着干活,翻菜地、挑水、拾柴火。
开完会后,几人挤在灶前吃饭,一碗稀饭、一碟豆腐乳,香得能吃下三碗干饭。
而这一切的中心人物,是那位脚穿布鞋、身着粗布衣的老母亲,葛健豪。
这看似平常的日子,其实藏着无数不平常的细节。
一到夜里,灯芯挑高,葛健豪就在缝纫机前忙个不停。
不是给孩子们缝补衣服,就是在为即将远行的儿女缝制行囊。
蔡和森和蔡畅准备出国留学的那段时间,是她最忙碌也最沉默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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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知道孩子们去法国,不是为了镀金,而是为了更广阔的革命理想。
而她能做的,就是让他们衣着得体、不至寒冷,行李整齐、少一分麻烦。
临行前,旅费仍是难题,她没有犹豫,取出所剩不多的嫁妆,拿到当铺一一折现。她还找到曾国藩的外孙、爱国实业家聂云台,开口借了六百银元。
那年,她五十四岁,带着女儿、女婿、外孙,加入了三十人的留法勤工俭学队伍,踏上了驶往法国的邮轮。
初来乍到的中国青年们因语言不通、生活艰难,常被法国人冷眼相待。
葛健豪一开始连刀叉都拿不稳,法语更是一个字也不懂,但她没有退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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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就学。”她这样说,也这样做。
她向邻居请教最简单的法语单词,一边学一边写,半个月后,她已能用蹩脚的发音问价、买菜,三个月后,她竟能看懂简易的报纸,偶尔还能给孩子们翻译一两句。
除了学习,她还用从湖南带来的丝线和绣花布匹,在法国人眼中如魔术般地做出精致的湘绣。
她把这些刺绣拿到集市贩卖,所得的钱一半用来补贴生活,一半用来资助孩子们誊抄、翻译马克思主义书籍。
她从不以为这是“女红”,她说:“你们用笔写革命,我用针缝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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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夜深人静,她依旧坐在炕边,听着蔡和森和向警予讨论“无产阶级专政”和“阶级斗争”,嘴角会轻轻翘起。
她不完全懂那些复杂的政治术语,但她知道,这群年轻人肩上,担着的是未来的中国。
她从不干涉孩子的选择,更从不以“母亲”的身份去摆出架子。
她只是转身去厨房端出一锅煮热的杂粮粥,轻声说:
“来,吃了这碗粥,好接着想革命的事。”
后来,“中共”的字眼第一次在蔡和森的信中出现,那一刻,她不再只是蔡和森的母亲、蔡畅的母亲,她成了那个时代最坚韧的革命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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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她亲手煮的一碗饭、补的一条棉裤、赚的一笔旅费,也许那些思想未必能顺利传播,那些文字未必能准时寄回国内,那些青年未必能在巴黎的街头熬过那个冬天。
历史终将记住那些站在光里的名字,但不能忘记,是谁,在暗处燃烧着自己的身体,将火光一点点送到他们手中。
白发人送黑发人
1931年夏,长沙,年过七旬的葛健豪,坐在湘江边老宅的门槛上。
她已经很多年没见过自己的儿子蔡和森了。
自从从法国回国,蔡和森奔波在南方各地,从事秘密革命工作。
每一次来信都寥寥数语,语气却总是坚定明朗:“母亲勿念,革命正在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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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她不知道的是,蔡和森已于1931年8月4日,在广东被叛徒出卖后秘密杀害,牺牲时年仅38岁。
家中收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大女儿蔡庆熙和小女儿蔡畅立刻做了决定,母亲不能知道,她会撑不住的。
这个消息,就像一枚滚烫的铁球,被她们咬牙吞进肚里,日夜噎在喉头。
于是,在葛健豪生命的最后十二年里,她始终以为儿子“在外执行任务,暂时抽不出身”。
她不知道的是,她心心念念的“和森”,已长眠在南粤热土。
其实,她早已不是第一次白发人送黑发人。
1925年,她的次子蔡麓仙在广州参加省港大罢工时壮烈牺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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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收到了600元抚恤金,一分没留,全部捐给了学校,为学生添置缝纫机。
1928年,儿媳向警予在武汉英勇就义,她只是沉默,只是夜深人静,她一个人坐在灶前的小凳上,眼神总会望向屋外的黑夜。
1943年,湖南已是战火连天。
那年葛健豪卧床不起,神志尚清,她握着蔡庆熙的手,微微颤抖地说:
“和森和咸熙的事业,我怕是看不到成功了,但我相信,革命一定能胜利……那样,我们一家子,就能再聚了……”
她说完这句话,随即闭上双眼,安详离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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享年七十八岁。
消息传到延安,毛泽东久久无言。
他想起曾经在她灶台边喝过的稀饭、被她训过的言语,还有她缝好的布鞋、讲过的乡言俚语,他提笔写下挽联:
“老妇人,新妇道;儿英烈,女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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