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9年10月1日的北京,礼炮声在午后的长空回荡。就在天安门广场人海沸腾之际,远在上海虹口圣彼得教堂的“王牧师”却关上了彩绘玻璃窗,独自坐在木椅上翻看一份发黄的《申报》。此人真名董健吾,革命隐秘战线上的老资格,对新中国的诞生没有走上街头庆祝,只在心里低声说了一句:“总算熬到了。”
时间倒回1928年,董健吾刚由浦化人介绍加入中国共产党。外界只知他是圣约翰大学出身的牧师,却不知暗地里他已隶属周恩来直接领导的中央特科。为了出入方便,他在教堂墙角暗设侧门,门锁钥匙只发两把,一把交周恩来,一把交陈赓。教堂自此成了地下交通站,唱诗声掩护的是情报暗语。
1930年春,上海戈登路441号悄然开张“大同幼稚园”。经费不足,董健吾卖掉祖产田地凑了一千多元,陈赓只说了五个字:“兄弟,多保重。”当年11月,毛岸英、毛岸青、毛岸龙带着改过的假名被毛泽民送到幼稚园。他们的母亲杨开慧已在长沙刑场血洒识字岭,这三个孩子的命运从此与“王牧师”紧紧捆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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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们说一口湖南方言,在石库门里弄格外扎眼。为了安全,董健吾频繁更换住处,最危险时一周搬三次。缺钱了,他替古玩商写英文标签换几个铜板,给孩子买半袋大米。夜里停电,三兄弟围着煤油灯读《少年百科》,董健吾则掩门抄写密码电报。
1934年底,顾顺章叛变引发白色恐怖,大同幼稚园被迫解散。其余烈士遗孤陆续转移,唯独毛岸英兄弟无处可去,只能藏在董健吾家阁楼。上海进入巡捕房“清乡”期,每天都有卡车载人去龙华刑场,岸英常趴在窗缝里看,低声问:“叔叔,我们什么时候能见爸爸?”董健吾沉默良久,只说一句:“等天亮。”
1936年初,宋庆龄托人递来便条:“延安需要一位记者,一位医生。”记者是埃德加·斯诺,医生是马海德。董健吾奉命在西安接头,用半张名片作为暗号。六月,旅社里,斯诺见到这位气质儒雅的“王牧师”,两张名片拼合一剎那,漫长的采访之旅就此开启。抵延安后,斯诺采访毛主席,写出轰动世界的《红星照耀中国》。董健吾却沿着原路折回上海,继续守着两个孩子。
同年夏,张学良答应“借道东北军名义”送岸英兄弟去莫斯科。六月底,法国邮船“斯芬克司”号驶离吴淞口,甲板上,14岁的岸英把小纸船抛进江水,嘴里念叨:“弟弟,我们走啦。”董健吾从码头退到人群深处,转身就消失。
抗战、解放战争接连爆发,董健吾与中央失去联络,期间曾短暂被捕又安然脱身。上海光复那天,他换下一身灰布长衫,仍旧没去找组织。有人问缘由,他只笑:“还能拖累同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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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9年国庆,斯诺再次访华,在中南海接见时忽然向毛主席提出:“能否替我找一找王牧师?”毛主席一时也不记得这号人物。周总理顺藤摸瓜,才发现这位牧师仍寓居上海,身份早被历史尘封。毛主席听罢感慨:“怪不得当年陈赓老说‘教堂里也能打仗’。”
1961年春,陈赓奉命抵沪。市委招待所的小宴厅里,老战友握手良久。陈赓轻声道:“首长让你回到队伍里。”董健吾摇头:“我要房子不要补贴,能干多少干多少。”最终,他被任命为上海市人民政府参事,用余生校订外文档案,整理教会旧契约,提供城市规划的历次测绘图。
1970年12月12日,董健吾病逝,遗体安葬龙华烈士陵园。墓前简单两行字:董健吾,一八九二—一九七〇。生平事迹未刻一字,恰似他在隐秘战线的叙事——能省就省,能藏就藏。他看重的,是那段年幼兄弟的笑声,和西行记者的见闻,而不是青史留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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