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0年12月28日凌晨一点,朝鲜西线零下三十度。风刮过石头缝像锯子磨铁,雪被夜色染成铁灰。334团二营侦察排在漆黑里摸索着前进,脚下的泥土刚结薄冰,踩碎便发出轻微脆响。谁也没说话,换防任务要求绝对安静。只有副营长压低嗓子提醒:“别踩废弹壳。”
334团此时还算年轻,成团不到两年,却被老兄弟部队视作“吃苦不喊”的队伍。就在几个小时前,军部电话下达:顶替116师348团守三优洞,掩护大部队南下推进。明眼人都明白,这几天要硬扛敌人的炮火和航空兵,算不上光鲜却格外凶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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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鹏团长得到命令后先看阵地航拍图,图纸上密密麻麻的炮击标注像被烧灼的麻点。短暂沉默后,他圈出几个高地,用铅笔写下一行字:“二营前沿,三营纵深,预备队看火势机动。”旁边政委姜石修点头。两人达成共识,这不是争取胜利的战斗,而是替同志们买时间的战斗。
深夜交接进行得极快。348团高克团长递过一本残破的工事图,笑得干脆:“兄弟,阵地大体都在,最缺的是弹药和睡眠。”徐鹏没寒暄,只让报务员对时,随后双方指挥所同时熄灯。短短十分多钟,阵地正式易手,348团转身便向南集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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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刚露灰白,敌机如约出现。机头灯扫过阵地,投弹声连成一串,山体炸得像开裂的瓷器。紧跟着榴弹炮覆盖,高度差小的暗堡被彻底剥开。334团准备充分,但火力差距过大,前沿工事没多久就伤亡惨重。六连被炮火切成三截,通讯线断了又接,连长张忠芳靠手语指挥,短促战号成了唯一的协同办法。
上午九时,敌步兵开始探路。先是一个加强侦察班,动作相当谨慎,每前移十米便趴地不动,观察点位连成锯齿形。十点左右,规模增至一个连,仍旧挤牙膏似地推进。隐蔽在岩缝里的机枪组硬生生忍到五十米内才开火,两挺轻机把第一波打趴,随后手榴弹接力扔下,灰土漫天。对方试探吃亏后迅速后撤,地上只剩几具尸体和被炸翻的钢盔。
炮火没停。团指挥所里温度低得能冻裂水壶,却不断冒着热气。姜石修透过望远镜,瞧见前沿冒烟的岩壁,心情沉得像铅。“再凶一点,我们就成功了。”他不自觉低声一句。旁边的参谋抹掉镜片上的雾,“政委,二营还能守得住,但弹药见底。”徐鹏听见后,立刻让三营预备排带着弹药箱匍匐补给,顺带把伤员捎回。路线暴露,五十米距离竟爬了整整二十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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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敌人改用蜂群式轰炸机。低空贴地,炸弹像倾盆。因无重型高射,连挡一下的办法都没有。山头火光冲天,空气里漂着焦土混合火药的味道。担架队往返时,年轻的湖南兵黄忠被震飞,断腿。卫生员给他包扎,他眼神却亮得吓人:“还能扛枪不?”一句话,让两个担架兵瞬间红了眼。
激烈的对峙持续到十二月三十一日清晨。此时116师主力已跨过临津江,三优洞侧翼炮声逐渐稀疏,敌人终究察觉上当,开始追击南向部队,334团得到撤离命令。团里清点人数,三天之内减员近三分之一。很多同志甚至没来得及报上姓名就倒在陌生山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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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2日晚,指挥所临时设在浅川镇一间土屋。外面狂风吹得门板咯吱,屋里油灯跳闪。勤务兵递来一封公函,封口红漆未干。信出自116师师部,落款是汪洋师长和石瑛政委。字并不多,却句句有重量——愿为334团向军里请功,感谢用血肉为全师撕开通道。徐鹏放下信,把内容朗读给在座军官与骨干,许多人攥紧拳头,袖口被握出褶。有人咕哝:“这笔账,咱们总算没白付。”
信念有时比子弹更有力量。334团的残部很快补齐缺员,再次开赴前线。那封写在粗糙草纸上的感谢信被影印多份,贴在连队俱乐部,不少士兵看一眼就转身去擦枪。讽刺的是,他们守过最惨烈的阵地,却没人记得它的地名。可谁在乎,这批战士心知肚明,自己挡住了敌人,救下了同袍,也就足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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