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体19年,哥哥选择"脑死亡"只为弟弟能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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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01

二零零五年,腊月二十三,北方的小年夜。

河南省信阳市下辖的青山县,天空飘起了鹅毛大雪,像是要把整个世界都染成一片苍白。

县人民医院的产房里,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划破了寂静的夜空,带着绝望和痛苦。

“使劲!看到头了,再使劲!”助产士的声音嘶哑,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产床上躺着的女人叫李秀芬,三十二岁,是青山县石桥镇李家村的一个普通农妇。

她和丈夫陈大勇结婚八年,肚子一直没有动静,看过无数医生,喝过能堆成小山的中药,这一胎,是他们磕了无数头,求遍了神佛才盼来的。



“出来了!出来了!”

助产士的声音突然变了调,那份迎接新生的喜悦瞬间被一种无法言说的惊恐所取代。

“这……这怎么是这个样子……”

守在产房外的陈大勇,一颗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听见里面混乱的动静,心里咯噔一下,涌上一种不祥的预感。

“怎么了?孩子到底怎么了?”他像一头焦躁的困兽,冲到产房门口,用尽全身力气拍打着那扇冰冷的门。

门开了一条窄缝,一个年轻护士探出头来,她的脸白得像一张纸,眼神里满是慌乱。

“家属,你……你最好进来一下,有个心理准备。”

陈大勇几乎是撞开门冲了进去,产房里浓重的血腥味让他一阵眩晕,妻子李秀芬虚弱地躺在产床上,已经因为力竭而昏了过去。

而助产士怀里抱着的那个襁褓,让他瞬间如遭雷击,愣在了原地。

那不是一个孩子。

是两个。

两个瘦小的男婴,从胸骨到肚脐,身体紧紧地粘连在一起,像一棵长出了两个枝桠的怪树。

“是……是连体婴儿……”助产士的声音在发抖,她在这家医院工作了二十年,接生过的孩子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却从未见过如此景象。

陈大勇感觉自己的脑子“嗡”的一声,像是被人用重锤狠狠地砸了一下,四肢百骸的力气都被瞬间抽空了。

那两个小小的婴儿都在哭,哭声一个比一个响亮,此起彼伏,仿佛在用尽全力向这个陌生的世界宣告他们的到来和不幸。

后来的检查结果显示,他们共享着一个肝脏和部分消化系统,但万幸的是,他们拥有两颗独立的心脏。

县医院的医生围着保温箱看了半天,最后摇着头说,这种情况在国内都极其罕见,他们这里完全没有处理能力,必须立刻转到省城的大医院去。

可是陈大勇没有钱。

他只是一个普通的泥瓦匠,农闲时节跟着工程队在县城的工地上打零工,风吹日晒,一年到头也就能挣个万把块钱。

为了给妻子治疗不孕不育,他早就把家里掏空了,还跟亲戚朋友借了五万多的外债,如今家里连一千块钱的活钱都拿不出来。

去省城?那高昂的住院费和手术费,对他来说就是一个天文数字。

“要不……我们只留一个吧。”

李秀芬从昏迷中醒来,听完医生沉重的话语,呆滞了半晌,从嘴里挤出了这句让她自己都感到心碎的话。

“你胡说什么?!”陈大勇瞪大了布满血丝的眼睛,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

“医生不是说了吗?分离手术的风险极大,成功率连百分之十都不到。”李秀芬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滚滚而下,“就算我们能借到钱,就算我们砸锅卖铁去了省城,也很有可能两个孩子都保不住……那还不如……”

“还不如什么?还不如现在就杀了其中一个吗?!”陈大勇低吼道,胸口剧烈地起伏着,“那是我的儿子!两个都是我的亲生儿子!”

“可我们养不起啊……”李秀芬哭得浑身发抖,声音里充满了绝望,“大勇,你清醒一点!我们连一个正常的孩子都快养不起了,更何况是两个连在一起的……这往后的日子要怎么过啊!”

陈大勇沉默了,像一尊被抽走了灵魂的雕塑。

产房外面,雪越下越大,寒风卷着雪花,拍打在窗户上,发出呜咽般的声音。

他走到窗边,看着窗外那个白茫茫的世界,感觉自己的心也像这天气一样,冰冷而荒芜,他站了整整一夜。

第二天清晨,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的时候,他做出了一个决定。

“两个我们都要。”

他转过身,红着一双熬得像兔子一样的眼睛,对病床上的妻子说,声音沙哑却异常坚定。

“他们是老天爷硬塞给我的,我陈大勇不能不要。就算是去要饭,就算是砸锅卖铁,我也要把他们两个都养大。”

“可是……”

“没有可是。”陈大勇斩钉截铁地打断了她,“我陈大勇这辈子没什么大出息,但我绝对不能做那种禽兽不如的事情。”

他给这两个命运多舛的儿子取了名字。

哥哥,叫陈一鸣。

弟弟,叫陈一飞。

一鸣惊人,一飞冲天。

他把一个父亲最朴素也最宏大的愿望,都寄托在了这两个名字里,希望他们将来能摆脱命运的枷锁,活出个样来。

可他当时并不知道,命运为这两个孩子铺就的道路,远比他所能想象的任何一种苦难,都要更加残酷和沉重。

02

老陈家生了一对“连体怪物”的消息,像一阵风一样,很快就传遍了整个李家村,甚至邻近的几个村子。

有人投来同情的目光,有人是纯粹的好奇,但更多的,是躲在背后的指指点点和刻薄的议论。

“啧啧,真是造孽啊,老陈家祖上是不是干了什么缺德事,报应到孩子身上了。”

“我听我二舅妈说,他家太爷爷那辈为了抢地,把邻居的祖坟给刨了,这下好了,报应来了。”

“两个身子连在一块,这以后怎么活啊?我看还不如早点死了算了,也省得大人孩子都受罪。”



这些碎嘴的闲言碎语,像一把把淬了毒的软刀子,时不时就扎进陈大勇和李秀芬的心里。

他们选择了最无奈也最坚强的应对方式——装聋作哑,把两个儿子像雏鸟一样紧紧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不让他们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一鸣和一飞就在这个小小的院落里,一天天长大。

他们共享着肝脏和部分肠道,但各自拥有独立的心脏、肺部和大脑,这让他们既是一个整体,又是两个独立的个体。

因为身体从出生起就紧密相连,他们从小就学会了凡事都要配合对方,形成了一种外人难以理解的默契。

走路的时候,一鸣在左,一飞在右,两人必须同时迈出左脚,再同时迈出右脚,步调惊人地一致,远远看去,就像一个奇怪的四脚生物。

吃饭的时候,通常是一鸣端着碗,一飞拿着筷子,你喂我一口,我喂你一口,从不争抢。

睡觉的时候,他们只能侧躺着,要么一鸣朝外,一飞朝里,要么反过来,十九年来,他们从未有过真正舒展的睡眠。

他们从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秒起就在一起,从未分开过,哪怕只是一瞬间。

到了六岁,村里同龄的孩子们都背着新书包,蹦蹦跳跳地去上学了。

陈大勇也带着一鸣和一飞,满怀希望地走进了镇上的中心小学,找到了校长。

校长看到兄弟俩的样子,先是愣了半天,随即脸上露出了为难的神色,连连摇头。

“这个……陈大哥,实在是不好意思,我们学校……恐怕没法接收这两个孩子。”

“为什么?”陈大勇的心沉了下去,“我儿子不笨,他们很聪明!”

“不是聪明不聪明的问题。”校长搓着手,一脸尴尬,“你看他们这个样子,教室里的课桌椅,他们俩怎么坐?一个座位太挤,两个座位又分不开。而且……最主要的是,其他学生家长肯定会有意见的。”

“他们能有什么意见?我儿子又不会咬人!”

“唉,他们会觉得……不吉利。”校长压低了声音,说出了那个最伤人的词。

陈大勇的拳头瞬间攥紧了,手背上青筋暴起,他死死地咬着牙,胸口剧烈起伏,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回去的路上,沉默了很久的一鸣突然抬起头,仰着脸问:“爸,什么是‘不吉利’?”

陈大勇的脚步顿了一下,他蹲下身,用粗糙的大手摸了摸儿子的头,沉声说:“没什么,是那些说话的人脑子有病,不用理他们。”

“那……我们还能上学吗?”弟弟一飞小声地问,眼神里充满了渴望。

“能。”陈大勇看着儿子清澈的眼睛,斩钉截铁地说道,“学校不收,爸来教你们。”

从那天以后,陈大勇的身上又多了一份担子。

他白天在工地上拼命干活,晚上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就点亮那盏昏黄的灯泡,拿出小学课本,一个字一个字地教儿子们认字、算术。

他自己也只有小学文化,很多东西教不了。但他不放弃,他买来高年级的课本,自己先一点一点地学,遇到不会的,就厚着脸皮去请教村里那个退休的老教师。

李秀芬也把眼泪擦干,开始教儿子们背唐诗、练写字。

兄弟俩异常聪慧,似乎把别人用来玩耍的精力全都用在了学习上,学什么都特别快。

到了八岁的时候,他们已经能流利地背诵几十首唐诗宋词,三位数的加减乘除也算得又快又准。

但是,他们的整个世界,只有家里这几十平方米的院子和那几间破旧的瓦房。

他们从未去过镇上那个小小的游乐场,从没吃过电视广告里那个叫肯德基的东西,更没有和任何一个同龄的孩子一起追逐玩耍过。

因为每一次他们鼓起勇气走出家门,都会引来无数异样的、像看怪物一样的目光。

“妈妈妈妈你快看,那两个人怎么是粘在一起的呀?”

“别看!快走开,那是怪物,看了会长针眼的!”

一鸣和一飞在很小的时候,就学会了低着头走路,学会了对那些刺耳的议论和毫不掩饰的指指点点,充耳不闻。

可是,有些伤害,是你想躲也躲不掉的。

九岁那年的一个夏日午后,天气闷热,兄弟俩在院子里那棵老槐树下乘凉。

隔壁王婶家的儿子王强,带着几个半大的小子,偷偷地从矮墙上翻了进来。

“我就说吧,你们还不信!他们家真的养了两个连在一起的怪物!”王强指着他们,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对同伴们炫耀道。

“哇,真的啊!好恶心啊,跟电视里的妖怪一样!”

“喂,两个头的怪物,你们上厕所是不是也要一起啊?哈哈哈哈——”

几个半大孩子指着他们,笑得前俯后仰,言语充满了最天真也最残忍的恶意。

一鸣的脸瞬间涨得通红,他下意识地把身体侧过来,将弟弟一飞护在自己身后,怒吼道:“你们都给我走开!”

“哟,怪物还敢发脾气?”王强仗着人多,胆子也大了起来,他走上前,嚣张地推了一鸣一把,“凭什么让我们走开?这院子是你家的吗?怪物就是怪物,还敢冲我凶?”

一鸣被他推得一个趔趄,因为身体相连,弟弟一飞也跟着失去了平衡,两人一起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一飞的膝盖正好磕在了一块尖锐的石头上,裤子被划破了,鲜血立刻涌了出来。

“哥,好疼……”一飞咬着自己的嘴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让它掉下来。

一鸣的手肘也擦破了一大块皮,火辣辣地疼,但他完全顾不上自己。

他从地上一跃而起,像一头发怒的小豹子,顺手抄起墙角的一根木棍,红着眼睛就朝王强他们冲了过去。

“你们都给我滚!给我滚出去!”

他疯了一样挥舞着手里的木棍,那股不要命的架势,把王强那几个半大孩子都给吓傻了。

他们骂骂咧咧地丢下几句狠话,屁滚尿流地翻墙跑了。

一鸣这才扔掉手里的木棍,转身蹲下来,紧紧地抱住还在发抖的弟弟。

“一飞,别怕,有哥在呢。”

一飞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哭得撕心裂肺,上气不接下气。

“哥,为什么……为什么我们会是这个样子?为什么所有人都讨厌我们?”

一鸣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弟弟这个问题,这个问题,也同样盘旋在他自己的心里。

他只能用尽全力抱紧弟弟,在他耳边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那句话:

“别怕,有哥在。哥会永远保护你,不让任何人欺负你。”

那天晚上,陈大勇从工地回来,看到两个儿子身上的伤痕和红肿的眼睛,气得浑身发抖。

他二话不说,拎起一根扁担就冲到了隔壁王婶家,把正在吃饭的王强从饭桌上揪下来,狠狠地揍了一顿,最后被村里人死死拉开。

两家人从此结下了梁子,见了面就像仇人一样。

但是陈大勇一点都不后悔。

“谁要是再敢欺负我儿子,我跟他拼命!”他站在院子中央,对着全村人吼道。

那天深夜,他坐在儿子们的床边,借着微弱的月光,看着他们熟睡中还微微蹙着的眉头,一个五十多岁的汉子,默默地擦着眼泪。

他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发誓,一定要挣更多的钱,一定要带儿子们去省城,去北京,找最好的医生做手术,让他们分开,让他们能像正常人一样活着。

哪怕是倾家荡产,哪怕是要了他这条老命。

03

时间来到二零一五年,兄弟俩已经十九岁了。

这一年,对于这个风雨飘摇的家庭来说,发生了两件大事。

第一件,是家里的顶梁柱陈大勇,在工地上出事了。

他从三楼的脚手架上不慎摔了下来,当场就昏了过去,送到医院一查,断了两根肋骨,还有轻微的脑震荡,在医院足足躺了三个月。

工地的老板还算有点良心,赔偿了五万块钱。可这笔钱,在医院里转了一圈,交完医药费、护理费,最后到手只剩下了不到两万块。



李秀芬那段时间整天以泪洗面,感觉这个家的天,真的要塌下来了。

而第二件事,却像一束光,照进了这个被阴云笼罩的家庭。

兄弟俩的故事,被一个来青山县做扶贫深度报道的记者知道了。

这个记者叫林小雨,是省城电视台一档纪实栏目的编导,年轻,有冲劲,也有一颗善良的心。

她从乡政府干部那里偶然听说了这对连体兄弟的奇特经历,怀着好奇和同情,她找到了李家村。

当她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看到院子里的陈一鸣和陈一飞时,她整个人都愣住了。

两个清瘦的少年穿着洗得发白的旧衣服,并肩坐在一张破旧的小桌子前,安静地看着书。

午后的阳光透过稀疏的树叶洒在他们身上,形成斑驳的光影,那一幕,有一种说不出的宁静和力量。

他们的身体虽然连在一起,但各自捧着一本厚厚的书,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一鸣看的是一本已经翻烂了的《三国演义》,一飞看的则是一本《平凡的世界》。

“你们……在看什么书?”林小雨放轻了脚步,走过去,在他们面前蹲了下来,柔声问道。

一鸣抬起头,用一种超出他年龄的警惕和审视的目光看着她:“你是谁?”

“我是一名记者,从省城来的,想来采访一下你们。”林小雨微笑着说。

“我们不接受任何采访。”开口的是弟弟一飞,他的声音很清冷,“每一次有记者来,说完要帮助我们,结果就是把我们的照片登在报纸上,然后就会有更多的人跑到我们家门口,像看猴子一样看我们。”

林小雨愣住了,她完全没想到,一个生活在闭塞山村的少年,会说出这样一番话。

“对不起。”她诚恳地道歉,“我承认,我最初来这里确实是带着记者的职业本能。但我现在,不是想来看你们,而是真心想帮助你们。”

“帮我们?”哥哥一鸣的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你想怎么帮?给我们捐点钱?还是把我们拍成片子,放到电视上,让全国人民都来可怜我们?”

林小雨再次陷入了沉默,她知道,这个少年说的是残酷的事实。

在这个流量为王的时代,太多的所谓“帮助”,都变成了消费他人苦难的盛宴,满足的只是看客的猎奇心和媒体的KPI。

但她不想成为那样的人。

“我想……帮你们做分离手术。”她看着他们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

一鸣和一飞同时愣住了,脸上的防备和冷漠瞬间龟裂。

“分离手术?”一飞的眼睛里闪过一道亮光,但那光芒很快又黯淡了下去,“我们问过,很多年前就问过了,医生说手术费要几十万,而且风险特别大,还不一定能成功。”

“如果,我能帮你们筹到这笔钱呢?如果我能帮你们联系到全国最好的医生呢?”

“你……真的能?”一鸣的眼神里充满了怀疑。

“我尽力试试。”林小雨说,“我认识省人民医院最顶尖的外科专家,我可以先带你们的病历去咨询。至于手术费……”

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做一个重大的决定。

“我可以利用我的平台,帮你们发起网络众筹。”

那是兄弟俩第一次听到“众筹”这个新奇的词汇。

林小雨耐心地向他们解释,就是把他们的故事和困境,通过视频和文字的形式发布到互联网上,让千千万万的陌生网友来为他们捐款,聚沙成塔。

“你们……愿意吗?愿意把你们最真实的生活,展现在所有人面前吗?这可能会再次引来非议和不解。”

一鸣转头看着弟弟,一飞也正看着哥哥。

兄弟俩对视了足足有十几秒,仿佛在用眼神进行着一场无人能懂的交流。

最后,他们几乎是同时转过头,对着林小雨,重重地点了点头。

“我们愿意。”

从那天起,林小雨这个名字,就成了兄弟俩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之一。

她没有急着报道,而是在这个小院里待了整整三天,用摄像机记录下他们生活的点点滴滴。

她拍下他们如何默契地穿衣、吃饭,拍下他们如何在昏暗的灯光下一起读书、讨论,也拍下了他们望向窗外世界时,眼神里那份深藏的渴望。

她把这些素材剪辑成了一部十五分钟的纪录短片,配上平实而克制的解说,发布到了电视台的官方新媒体账号和各大视频平台。

短片,一夜之间火了。

三天之内,全网播放量累计突破五百万,同步发起的众筹项目,金额也以惊人的速度突破了六十万元。

无数的网友被这对兄弟的故事深深打动,他们在评论区留下了成千上万条留言,捐款、转发、祝福。

“天啊,太心疼了!希望手术一定要成功,让两个孩子都能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已捐款,绵薄之力,希望他们能感受到这个世界的温暖!”

“加油!一鸣一飞!你们的名字寓意那么好,一定会迎来一飞冲天的日子的!”

当然,有阳光的地方,也必然有阴影。一些刺耳的声音也夹杂其中。

“又是卖惨骗钱的吧?现在这种剧本太多了,我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信。”

“就算手术成功了,这种连体人分开了也活不长吧?这钱捐了不是白白打水漂吗?”

“我听说这种手术,基本上都是保一个弃一个。说白了,就是用一个人的命换另一个人的命。捐钱有什么用?”

一鸣在林小雨的手机上,看到了这些评论,他面无表情,默默地看完了,然后把手机还给了林小雨,一言不发。

“哥,怎么了?”一飞凑过来问。

“没什么。”一鸣挤出一个有些僵硬的笑容,“有很多好心人在给我们捐钱,林阿姨说,我们很快就可以去省城做手术了。”

“真的吗?”一飞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黑夜里点燃的星星。

“真的。”

一鸣没有告诉弟弟,他看到的那些冷酷的评论。

他更没有告诉弟弟,其中有一条评论,他盯着看了很久很久,那句话像一根刺,深深地扎进了他的心里——

“连体人分离手术,成功率极低。就算成功,也很可能一个活一个死。如果是你,你会怎么选?”



那天晚上,一鸣失眠了。

他侧躺着,静静地听着身边弟弟均匀平稳的呼吸声,想了很久很久。

如果,命运真的如此残忍,非要在这场手术中做出一个选择。

那么,活下来的那个人,一定要是弟弟。

他在心里,默默地对自己发下了这个誓言。

04

二零一六年春天,万物复苏的季节,兄弟俩终于等来了前往省城的机会。

在林小雨和社会各界爱心人士的帮助下,众筹的善款加上各种专项基金的捐助,总额凑够了八十多万,基本覆盖了手术和后期康复的费用。

省人民医院普外科的主任刘建华,是国内最顶尖的连体婴分离手术专家,他在详细研究了兄弟俩的病例资料后,同意亲自为他们主刀。

但在制定最终的手术方案之前,必须进行一次全面、细致、深入的身体检查。

这场检查,持续了整整一个星期。

CT扫描、核磁共振、数字减影血管造影、心脏彩色多普勒超声……

兄弟俩每天的“工作”,就是在护士的带领下,穿梭于医院各个科室,面对各种冰冷的、发出嗡嗡声的仪器,以及一次又一次的抽血化验。

弟弟一飞有些害怕打针,每次当护士拿着针管靠近时,他都会下意识地闭上眼睛,把头扭到一边。

每到这时,哥哥一鸣都会紧紧地握住他的手,用沉稳的声音在他耳边说:“别怕,有哥在,不疼的。”

一周之后,所有的检查结果都出来了。

刘建华主任把陈大勇和李秀芬叫进了他的办公室,他的表情,不像预想中那么轻松,反而带着一丝凝重。

“手术……可以做。”他开口的第一句话,先是让夫妻俩松了一口气,但紧接着的话,又让他们的心悬了起来,“但是,我们发现了一个非常棘手的问题。”

“什么问题,刘主任?”陈大勇紧张地搓着手问。

刘建华在电脑上调出了一张三维重建的CT影像图,指着屏幕上一个红色的区域说:“你们看,这是他们共享的肝脏,这一点我们之前就知道了。但这次精密的检查发现,这个共享的肝脏,有大约百分之七十的体积和主要血管网,都位于一鸣的体内,而在一飞那边的,只有不到百分之三十的组织。”

“刘主任,这……这意味着什么?”李秀芬的声音带着颤音。

“这意味着……在肝脏进行分割之后,分配给一飞的那部分肝脏组织,可能无法维持他术后正常的生理机能。简单来说,就是不够用。他很可能会在术后出现急性肝功能衰竭,唯一的办法,就是进行肝移植。”

“肝移植?”陈大勇愣住了,这个词他只在电视上听过,“那……那肝源从哪里来?”

刘建华沉默了一下,表情更加沉重:“这就是最大的问题。合适的肝源非常难等,可能需要等几个月,甚至几年。而一飞的身体状况,一旦分离,根本等不了那么久。”

“那……那可怎么办啊?难道就没别的办法了吗?”李秀芬的眼泪又涌了上来。

“还有一个办法。”刘建华看着他们,缓缓说道,“进行活体肝移植。由血缘直系亲属,捐献一部分健康的肝脏给一飞。”

陈大勇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立刻站了起来:“我来!我是他爸!用我的肝!我捐给我儿子!”

刘建华摇了摇头:“我们已经给您做过配型了,您的血型是B型,而孩子们是A型,血型不匹配,不能捐献。”

“那我呢?我是A型血!用我的!”李秀芬急切地指着自己。

“您也不行。”刘建华的语气里带着遗憾,“您的检查结果显示有中度脂肪肝,肝脏的健康状况不符合捐献标准。”

“那……那到底该怎么办啊?”陈大勇夫妇感觉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瞬间就要被浇灭了。

刘建华看着他们,似乎在斟酌着措辞,欲言又止。

“其实……还有一个人的肝脏,是和一飞完美匹配的。”

“谁?”

“一鸣。”

陈大勇和李秀芬同时愣在了原地,仿佛没有听懂这两个字。

刘建华解释道:“一鸣和一飞是同卵双胞胎,他们的血型完全相同,组织配型也几乎是百分之百吻合。如果一鸣愿意捐献他肝脏中健康的一部分,那么一飞就有极大的希望能活下来。”

“可是……可是一鸣他自己呢?”李秀芬颤抖着声音问,“他把肝脏给了弟弟,他自己怎么办?他的肝脏本来也要被切掉一部分啊!”

刘建华沉默了很久,久到办公室里只剩下夫妻俩沉重的呼吸声。

“这……就是我要跟你们说的,最艰难,也是最残忍的一个问题。”

他切换到另一张影像图,那是一张心脏的动态超声图。

“我们在给一鸣做心脏检查的时候,发现了一个隐藏得非常深的先天性缺陷。他的心脏结构存在一个微小的异常,在他们连体的时候,由于两个人的血液循环系统是相通的,形成了一种代偿和支撑,所以这个缺陷一直没有表现出来。可是一旦分离手术完成……”

他深吸了一口气,仿佛接下来说出的每个字都有千斤重。

“一鸣的心脏,很可能无法独立承受全身的血液循环压力,会迅速出现心力衰竭。”

“您……您这是什么意思?”陈大勇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意思就是……分离手术之后,一鸣……可能活不过四十八小时。”

办公室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李秀芬的身体晃了晃,瘫倒在椅子上,双手捂住脸,发出压抑而绝望的呜咽。

陈大勇僵硬地站在原地,像一尊瞬间风化的石像,脸上血色尽褪。

“那……那这个手术……还……还能做吗?”他的声音沙哑得像是从砂纸上磨过一样。

“能做。”刘建华说,“但需要你们,做一个选择。”

“什么选择?”

“分离手术和肝移植手术将同时进行。如果术后,一鸣的生命体征如我们预料的那样,急转直下……那么,你们需要提前决定,是让我们不惜一切代价抢救一鸣,还是……”

他顿了顿,目光中充满了不忍,艰难地说出了最后几个字。

“还是……放弃对一鸣的抢救,将他健康的器官,比如心脏和肾脏,在第一时间移植给弟弟一飞,最大限度地……保证一飞能活下去。”

陈大勇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地攥住了,疼得他无法呼吸。

“你……你的意思是……让我……让我亲手决定……我的两个儿子,哪一个活,哪一个死?”

刘建华痛苦地低下了头,不敢再看他的眼睛。

“对不起,我知道这非常残忍,近乎于不人道。但是作为医生,我必须把最坏的情况告诉你们。如果你们无法做出决定,那么在突发状况下,我们可能会错失最佳的救治时机,最终的结果……可能是两个孩子,都保不住。”

陈大勇没有再回答。

他像一具行尸走肉般,转身走出了办公室,踉踉跄跄地走进走廊尽头的楼梯间,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滑坐在地,一个年近五十的男人,埋着头,发出了野兽般压抑的哭声。

他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这辈子流血流汗,从没在任何人面前流过一滴泪。

但这一刻,他再也忍不住了。

05

二零一六年四月十五日,距离手术只剩下最后二十四小时。

整个病区都弥漫着一种紧张而压抑的气氛。

陈大勇和李秀芬最终还是知道了儿子一鸣的决定,那一刻,李秀芬哭得几乎要昏厥过去。

“你怎么能这么傻?你怎么能自己替我们做这个决定?”她抱着一鸣瘦弱的肩膀,泣不成声,“你也是妈身上掉下来的肉啊,妈不能没有你……妈不能……”

“妈,您别哭了。”一鸣轻轻地拍着母亲颤抖的后背,声音异常平静,“我已经想得很清楚了,这是最好的办法,您别再劝我了。”

“可是……”

“妈,您听我说。”一鸣抬起头,用袖子擦去母亲脸上的泪水,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我和弟弟,从生下来的那一刻起就连在一起,这十九年,我们没有分开过哪怕一秒钟。”

“我知道他所有的习惯,我知道他喜欢吃什么,害怕打雷,梦想着能有一天背着画板去写生。”

“他比我胆小,比我心思敏感,他也比我……更渴望能好好地看一看这个世界。”

“他有那么多那么多想做的事情,我不能让他带着遗憾走。我的梦想,就是让他没有遗憾。”



李秀芬听着儿子用最平静的语气说着最残忍的话,心如刀割,泣不成声。

陈大勇站在病床边,一双拳头攥得死死的,手背上青筋虬结,指甲深深地陷进了肉里,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爸。”一鸣转头看向他,脸上带着一丝歉疚的微笑,“您别怪我。我知道您和妈养大我们不容易,这些年吃了太多苦。但是……一飞也是您的儿子。他能好好地活下去,您就还有儿子。”

“那你呢?”陈大勇的声音嘶哑得可怕,像破旧的风箱,“你让爸怎么办?让爸白发人送黑发人,眼睁睁地看着你去死吗?”

“爸,我不是去死。”一鸣的笑容很干净,很纯粹,“我是去救我的弟弟。这不一样的。”

陈大勇再也支撑不住,他蹲下身,伸出颤抖的双手,紧紧地抱住了一鸣,这个坚强了一辈子的男人,哭得像个孩子。

他这辈子没求过天,没拜过佛,但这一刻,他真的想跪下来,求求老天爷能开开眼,让他的两个儿子都能平平安安地活下来。

但他心里清楚,老天爷听不见。

就像这十九年来,老天爷从来没有听见过他任何一次卑微的祈求。

那天晚上,是兄弟俩连在一起的最后一夜。

他们并排躺在病床上,透过窗户,看着外面深蓝色的夜空。

“哥,明天就要手术了。”一飞的声音有些紧张,“你……你害怕吗?”

“有点儿。”一鸣诚实地回答,“你呢?”

“我也……我也很怕。”一飞转过头,在昏暗的光线下看着哥哥的侧脸,“哥,手术以后,我们就真的分开了。”

“是啊,分开了。”

“那……分开了以后,你会不会想我啊?”

“傻瓜。”一鸣笑了,伸手揉了揉弟弟的头发,“我们又不是生离死别,只是身体不连在一起了而已。以后我们可以睡在各自的床上,可以一个人去上厕所,可以走自己想走的路,多好。”

“嗯。”一飞点点头,但眼眶却悄悄地红了,“可是哥,我还是有点害怕。”

“怕什么?”

“我怕……分开了以后,我不习惯。”一飞的声音带上了一丝哽咽,“从我记事起,你就一直在我的身边,我一伸手就能碰到你。突然分开了,我不知道该怎么一个人生活。”

一鸣沉默了片刻,然后伸出手,在被子下面,紧紧地握住了弟弟的手。

“一飞,你听哥说。”

“嗯?”

“分开了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你都要勇敢,要好好地活下去。”

“哥,你怎么又说这种奇怪的话?”

“因为这很重要,所以哥要多说几遍。”一鸣的声音很温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你记住,你要好好上学,考上你梦想的美术学院,然后背着画板,去北京,去西藏,把你看到的所有美景都画下来。还要找个好工作,娶一个善良的好媳妇……”

“哎呀行了行了,我知道了。”一飞被他说得有些不好意思,忍不住笑了,“哥,你这话说得,怎么跟交代后事一样。”

一鸣的身体僵了一下,随即也轻声笑了。

“傻瓜,我这是在给你设定人生的目标呢。”

“好好好,我全都记住了。”一飞翻了个身,面对着他,“那你也是啊,哥。你也要好好地活下去,我们说好了的,要比赛看谁先考上大学。”

“好。”一鸣说,声音里带着笑意,“一言为定。”

“拉钩。”

兄弟俩在被子里伸出小指,紧紧地勾在了一起。

“盖章。”

两个人的大拇指,重重地印在了一起。

“一百年,不许变。”

“一百年,不许变。”

06

二零一六年四月十六日,清晨七点整。

手术室的红色警示灯准时亮起。

陈一鸣和陈一飞被并排推入了那扇隔绝了两个世界的大门。

主刀医生是刘建华主任,他带领着一个由普外科、心胸外科、肝胆外科、麻醉科等十二名顶尖专家和八名资深护士组成的庞大医疗团队。

这是省人民医院建院以来,所进行的规模最大、难度最高、也最为特殊的一台手术。

手术室外面,长长的走廊上,陈大勇和李秀芬并肩坐在冰冷的长椅上,紧紧地握着彼此早已被冷汗浸湿的手。

林小雨也赶来了,她带着她的摄像团队,但这一次,她没有打开摄像机。

“林记者,这么早,你怎么来了?”陈大勇沙哑地问。

“我……我放心不下。”林小雨的眼圈也是红的,“这个故事是我开始的,我想……陪你们一起,等到它的结局。”

陈大勇默默地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

时间,在这一刻变得无比漫长和煎熬。

一个小时。

两个小时。

三个小时。

墙上时钟的每一次滴答声,都像一记重锤,狠狠地敲在所有等待者的心上。

陈大勇再也坐不住了,他站起身,像一头被困在笼子里的野兽,在走廊里焦躁地来回踱步。

李秀芬则双手合十,闭着眼睛,嘴里反复地、机械地念叨着:“老天爷保佑,菩萨保佑,保佑我的儿子平平安安……”

四个小时。

五个小时。

六个小时。

手术室的大门突然打开了一条缝,一个戴着口罩的护士探出头来,对他们说:

“家属请放心,器官分离手术已经顺利完成,过程很成功。现在,刘主任他们要开始进行肝移植手术了。”

“我儿子……他们俩怎么样了?”李秀芬疯了一样冲过去问。

“目前生命体征都还平稳。”护士说完,不等他们再问,就匆匆关上了大门。

七个小时。

八个小时。

九个小时。

陈大勇脚下的那块地砖,仿佛都快被他磨穿了。

李秀芬的眼睛已经哭得红肿不堪,但她依旧在不知疲倦地祈祷着。

十个小时。

十一个小时。

就在所有人都觉得胜利在望的时候,手术室里突然传来一阵急促而混乱的脚步声,紧接着,是一个男人紧张的大喊:“不好!一鸣心跳骤停!”



陈大勇的身体猛地一震,他发疯似的冲到手术室门口,用拳头拼命地砸着门。

“我儿子!我儿子怎么了!开门!让我进去!”

没有人理会他。

他只能透过门上那个小小的玻璃窗,模糊地看到里面一片白色的身影在疯狂地忙碌着。

“准备除颤!三百焦耳!”

“充电完毕!离开!”

“砰!”

“没有恢复!继续按压!肾上腺素一毫克静推!”

那些从门缝里传出来的、冰冷的医学术语,像一把把锋利的刀子,一刀一刀地凌迟着陈大勇的心。

李秀芬双腿一软,瘫倒在地上,浑身剧烈地颤抖着,嘴里发出绝望的哀嚎:“我的一鸣……我的儿啊……”

林小雨冲过去扶住她,自己的眼泪也早已如雨而下。

十一个半小时。

手术室里的声音,渐渐地,渐渐地安静了下来。

那种死一般的寂静,比任何喧嚣和忙乱,都更让人感到恐惧和绝望。

陈大勇感觉自己的心脏,正在被一点一点地掏空,身体里的血液仿佛都在那一瞬间凝固了。

他知道,有什么事情,已经发生了。

有什么东西,已经永远地无法挽回了。

十二个小时。

手术室上方那盏亮了整整十二个小时的红色警示灯,终于,“啪”的一声,灭了。

沉重的大门,缓缓地向两侧打开。

走出来的,不是满脸疲惫的护士,也不是某个普通的医生。

是这家医院的院长。

院长亲自从手术室里走了出来,他的身后,跟着刘建华主任和其他六个参与手术的核心专家,一共七个医生。

他们所有人都摘下了口罩,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一种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极其凝重的表情。

他们的眼睛都是通红的,有人甚至还在偷偷地用手背擦拭着眼角。

陈大勇僵硬地站在原地,感觉双腿像是灌满了铅,重得一步都迈不动。

“我……我儿子呢?”他的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见,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我儿子……他们怎么样了?”

院长张了张嘴,喉结滚动了一下,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身后的刘建华主任,那个国内最顶尖的外科专家,此刻脸上满是愧疚和痛苦,他摘下手术帽,眼眶通红,声音艰涩无比:

“手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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