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人活在这世上,有的人活成了面子,有的人活成了里子。石更就是那个活成了里子的人。他在黑石镇这个鸟不拉屎的边关小地方,开了十年酒馆,也当了十年哑巴。镇上的人都说他是个来路不明的怪人,是个断了手指的废物。他不在乎。
他守着他的小酒馆,就像守着一座坟。他以为自己这辈子,就要这么烂在酒糟里了。可他没想到,一张没人要的破虎皮,会像一把生了锈的钥匙,把他那扇尘封了十年的、通往另一个世界的大门,给重新打开了。
01
大明朝中叶,北疆。黑石镇。
这是一个紧挨着长城根的边陲小镇,再往北走上几十里,就是黄沙漫天的关外。镇子不大,一条主街从东头看到西头。街上,终日都是些走南闯北的商旅,和从附近卫所里出来换防、找乐子的军士。人一杂,地方就乱,民风也跟着变得彪悍。在这里,拳头比道理好使。
石更的酒馆,就开在这条主街的尽头。
酒馆不大,三间土坯房,门口挑着一杆洗得发白的酒旗,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三个字:一口倒。
石更,是这家酒馆的老板。他是个有故事的人,但从不跟人说他的故事。他大概三十多岁,个子很高,但人很瘦,总是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粗布短褂,沉默寡言得像一块石头。
他不是本地人。十年前,他一个人,拖着一条伤腿,孤零零地来到了这个小镇。没人知道他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他用身上仅有的一点钱,盘下了这家快要倒闭的酒馆,从此就在这里扎下了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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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更的左手有残疾,缺了一根小拇指,只剩下四根手指。可他那只完好的右手,却力大无穷,能单手拎起一整坛几十斤重的烈酒。
他酿的酒,和他人一样,又闷又烈。那酒,喝进嘴里,像吞了一把刀子,从喉咙一路烧到胃里。但后劲极大,喝完了,第二天起来,浑身都像是充满了使不完的力气。许多常年在刀口上讨生活的汉子,就好他这一口。
这天傍晚,天色已经擦黑。酒馆里坐满了客人,划拳声、咒骂声、粗野的笑声,混成一团。
一个干瘦的老猎户,名叫赵老四,喝高了。他趴在桌子上,面前摆着七八个空酒碗。他没钱付账。
赵老四是镇上最穷的一个猎户。打了一辈子猎,到老了,连个能睡囫囵觉的窝棚都没有。他从背后那个破旧的皮囊里,摸了半天,只摸出来几个铜板。
他看着石更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一张老脸涨成了猪肝色。最后,他一咬牙,从皮囊的最底下,抽出了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破旧的虎皮,拍在了桌子上。
“石……石老板,”他打着酒嗝,大着舌头说,“我……我老四今天没带够钱。这张虎皮,是我年轻时候打的,就……就拿它抵酒钱了!”
那张虎皮,又老又旧,皮板干硬,毛色也暗淡得看不出原来的光泽。上面还有好几个巴掌大的破洞,像是被虫子给蛀了。最煞风景的是,在虎皮屁股的位置,还有一个被烧红的烙铁烙出来的、黑乎乎的烙印,像一块丑陋的伤疤,把整张虎-皮最后一点值钱的地方,也给毁了。
周围的酒客们都哄笑了起来。
“我说老四,你这是穷疯了吧?拿这种没人要的破烂玩意儿,来糊弄石老板?”
“就是,这皮子,连拿去当个坐垫都嫌硌屁股!”
石更看着那张破虎皮,又看了看赵老四那张涨得通红、满是羞愧的老脸。他什么也没说,只是走过去,拿起了那张虎皮,对着赵老四,点了点头。
他免了赵老四的酒钱。
等酒客们都渐渐散了,石更把那张虎皮随手搭在了酒馆门口那根光秃秃的旗杆上。他想让晚上的风,吹一吹上面那股浓烈的酒气和怎么也去不掉的骚味。
02
第二天,石更像往常一样,天还没亮就起了床,打开了酒馆的门,开始做生意。
他看着那张在清晨的寒风中飘来荡去的破虎皮,心里头觉得有些晦气。一张烂了洞的虎皮,挂在门口,像一面打了败仗的旗。
他走过去,想把它取下来,扔到后院的柴火堆里,当柴火烧了算了。
就在他伸手取下虎皮的时候,早晨的太阳正好从东边的山头爬了上来。一缕阳光,不偏不倚,正好照在了那个丑陋的烙-印上。
他这才仔细地看清,那个烙印,并不是一个简单的标记。
那是一个由好几个奇怪的符号组成的、非常复杂的图案。图案的整体形状,像是一只展翅欲飞的雄鹰。而在那只雄鹰的爪子下面,还踩着一把出了鞘的利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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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更看着这个图案,愣了一下。
他觉得这个图案,好像在哪里见过。一种深入骨髓的、久违的熟悉感,像一根针,轻轻地刺了一下他的心脏。但具体是在哪里见过,他又一时想不起来。
他甩了甩头,觉得自己是多心了。一张没人要的破虎皮,能有什么名堂。他还是把虎皮拿了下来,随手扔到了后院那个堆满了劈柴的柴堆里。
当天深夜,酒馆打烊之后,石更正在昏暗的油灯下,擦拭着那些沾满了油污的桌子。
酒馆那扇厚重的木门,突然被人“砰砰砰”地敲响了。
石更皱了皱眉。这么晚了,还会有谁来喝酒?
他走过去,拉开了门栓。
门口,站着两个穿着黑色夜行衣的男人。他们的脸上,都蒙着黑布,只露出一双在夜色中闪着寒光的眼睛。
他们一进来,二话不说,就从腰间,“唰”地一声,拔出了两把雪亮的腰刀。
“东西交出来!”为首的那个黑衣人,声音沙哑得像两块生锈的铁片在摩擦。
石更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步,手里还拿着那块擦桌子的、油腻腻的抹布。他问:“什么东西?”
“少他娘的跟我们装蒜!就是你昨天晚上,从那个老猎户手里收下的那张虎皮!”
石更的心,猛地往下一沉。他知道,这事儿,不简单了。
一张没人要的破虎皮,竟然会引来带着刀的杀手。
他假装出一副害怕的样子,连连点头说:“在……在后院,两位好汉,我这就去给你们拿。”
他领着那两个黑衣人,穿过堂屋,往后院走去。
就在经过厨房门口的时候,石更猛地发难。
他虽然左手有残疾,但他的身手,却异常地矫健和狠辣。他抄起门边一根用来烧火的、沉重的铁棍,一个转身,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地砸在了后面那个黑衣人的脑袋上。那人哼都没哼一声,就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前面那个黑衣人反应过来,举刀就向他劈来。石更不闪不避,用左臂硬生生地扛了那一刀,同时,他右手的铁棍,也像一条毒蛇一样,捅进了对方的肚子。
他从那个还没死透的活口嘴里,逼问出了他们的来历。
原来,他们是北边瓦剌人潜伏在大明境内的探子。他们一直在寻找一个对他们可汗至关重要的东西。而那个东西的线索,就藏在那张破虎皮的烙印里。
03
石更的心,彻底乱了。
他没想到,自己一时心软,收下了一张破虎皮,竟然会惹上这么大的麻烦。
他从柴火堆里,重新翻出了那张破旧的虎皮。他把它铺在桌子上,就着油灯,仔仔细细地,一遍又一遍地研究着那个烙印。
他越看,越觉得那个雄鹰踏剑的图案,熟悉得可怕。那图案,像一把钥匙,要打开他记忆深处,一个他已经尘封了十年、用无数个噩梦和酒精来麻痹的、血淋淋的匣子。
三天之后,一向平静的黑石镇,来了一队官兵。
那队官兵,人数不多,也就三十来骑。但他们一个个都骑着高大的、神骏的战马,身上穿着锃亮的、只有京城禁军才有的锁子甲,腰上挎着统一制式的佩刀。每个人都神情冷峻,杀气腾腾,一看就不是附近卫所里那些懒懒散散的、只会欺负老百姓的边防军。
这队官兵,一路策马,在镇子那条唯一的主街上,引来了所有人的围观。
为首的,是一个身披重甲、面容冷峻的将军。他看起来有四十多岁了,脸上有一道从左边眉骨,一直延伸到右边嘴角的刀疤。那道刀疤,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像一头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猛虎。他的眼神,像鹰一样锐利,扫过街道两旁那些畏畏缩缩的镇民,让他们一个个都吓得低下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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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队杀气腾腾的官兵,在石更那家小小的“一口倒”酒馆前,停了下来。
那个刀疤脸的将军,利落地翻身下马。
他的目光,没有去看酒馆那杆歪歪扭扭的招牌,也没有去看站在门口的、那个断了手指的酒馆老板石更。
他的目光,死死地,落在了那张被石更重新挂在旗杆上的、在风中轻轻飘荡的破虎皮上。
他死死地盯着虎皮上那个丑陋的、黑色的烙印,他的身体,开始微微地颤抖起来。
他一步一步地,走到了石更的面前。他那双像鹰一样锐利的眼睛,紧紧地盯着石更的脸。他似乎想从这张平平无奇的、带着一丝沧桑的脸上,找出一点熟悉的痕迹。
然后,他对着石更这个普普通通的、甚至有些落魄的酒馆老板,在所有镇民那惊掉了下巴的目光中,猛地,单膝跪地。
他用一种带着哭腔的、颤抖不已的声音,说出了一句让整个黑石镇都为之震动的话:
“‘鹰扬卫’校尉,陈萧,参见……将军!”
石更看着眼前这个跪在地上的刀疤脸将军,看着他那身精良盔甲的胸口上,那个和虎皮烙印一模一样的、雄鹰踏剑的徽记,他沉默了很久很久。
他伸出自己那只只有四根手指的、残疾的左手,想要去扶他起来,可那只手,却停在了半空中,微微地发着抖。
他长长地,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他用一种沙哑得像是很久没有说过话一样的声音,像是说给对方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
“‘鹰扬卫’,早就已经没有了。”
就在所有围观的镇民都目瞪口呆,不知道眼前这到底是在演哪一出的时候。那个跪在地上的刀疤脸将军陈萧,从自己的怀里,掏出了一个用厚厚的油布包裹着的东西,用双手,高高地呈了上来。
他打开那层油布,里面,是一块令牌。一块纯金打造的、在阳光下闪着刺眼光芒的令牌。
看到令牌上的字之后,石更整个人都震惊了!那块令牌的正面,用篆书,刻着一个巨大的、杀气腾腾的“秦”字。而在令牌的背面,刻着八个更加张扬跋扈、杀气腾腾的大字:如朕亲临,先斩后奏!这竟然是传说中,当年太祖皇帝御赐给开国元勋秦国公,用以节制北方三军的“秦王令”!这块令牌,已经消失了整整十年!
04
原来,石更,根本就不叫石更。
他的真名,叫秦峰。
他是十年前,名震整个大明北疆的常胜将军,世袭罔替的秦国公——秦烈,唯一的儿子。
秦家,世代镇守北疆。从太祖皇帝那时候起,他们就是大明朝在北方最坚固的一道屏障,是所有关外蛮夷的噩梦。
秦家的麾下,有一支最精锐的、只忠于秦家家主的亲兵卫队,名叫“鹰扬卫”。“鹰扬卫”里的每一个人,都是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百里挑一的勇士。他们的每一个人身上,都在左臂上,刺着一个雄鹰踏剑的纹身,至死不消。
十年前,秦峰作为少将军,带领着五百“鹰扬卫”,在一次与北元瓦剌部的大战中,因为情报泄露,中了敌人的埋伏。一场血战下来,“鹰-扬卫”几乎全军覆没。他自己也身负重伤,左手的小拇指,被敌人的弯刀,齐根斩断。
而朝中,一直与他父亲秦烈作对的奸相严嵩,趁着这个机会,勾结了当时的边关总兵,诬告秦家拥兵自重,通敌叛国。
当时的皇帝,听信了严嵩的谗言,勃然大怒,下了一道圣旨,将秦国公秦烈,满门抄斩。
秦峰,是在几个忠心耿耿的护卫拼了性命的掩护之下,才侥幸从那场灭门之灾中,逃了出来。
从此,他隐姓埋名,化名石更,躲到了黑石镇这个龙蛇混杂、三不管的边陲小镇。他开了一家小酒馆,苟延残喘,只想用酒精和时间,来麻痹自己那颗早已死去的心。
而那个刀疤脸的将军陈萧,就是当年“鹰扬卫”中,为数不多的几个幸存者之一。他这些年来,一直在暗中积蓄力量,联络秦家的旧部,一边调查当年那场惊天冤案的真相,一边寻找他那失踪了的少将军。
至于那张破旧的虎皮,则是当年,他父亲秦烈,为了以防不-测,而留下的一件最重要的信物。虎皮上的那个烙印,看似简单,其实是一种极其复杂的、只有当年“鹰扬卫”的核心成员,才能看得懂的密码。
05
陈萧告诉秦峰,那张虎皮烙印里,藏着一个足以让整个大明朝堂都为之震动的惊天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