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三天了,像过了三年。
那个家,成了一场遥远的梦。
一场醒来后,只剩疼痛的噩梦。
他的电话,始终没有来。
像一块沉入深海的石头。
我那点可怜的希望,也跟着一点点下沉。
直到第三天下午。
铃声响起,像一声惊雷,在死寂的午后。
屏幕上,是那个我等了又恨的名字。
母亲说:“别接,晾着他。”
我的手指,却不听使唤。
我走到了院子里。
风吹在脸上,是凉的,心,却是烧的。
我盯着那个名字,犹豫,挣扎。
最后,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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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刀口是一条沉默的河,河床深埋在皮肉之下。我能感觉那河水的流动,缓慢,却带着灼人的温度,每一次呼吸,每一次心跳,都在提醒我它的存在。
它是一条界限,分开了昨天的我和今天的我。昨天的我,还能在纺织厂的车间里,听着机器的轰鸣,看着棉絮在空气里舞蹈。
今天的我,只是一个被掏空了部分的容器,虚弱得像一张被水浸透的纸。陈卫东把我从医院接回来,他的动作很轻,像是在搬运一件易碎的古董。
车轮碾过路面的每一处颠簸,都像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我腹部那条沉默的河上,重重地按了一下。痛感于是就漫上来,像退潮后又涌回的海水。
他的话很少,词语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小心翼翼。慢点。小心。累不累?我只是摇头,或者用鼻音嗯一声。
我不想说话,声带好像也生了锈,每一次振动都牵扯着腹部的神经。
累是肯定的,那种累,不是来自筋骨,而是来自魂魄深处,好像有一部分魂魄,遗落在了医院那张冰冷的手术台上,还没跟着我一起回家。
家在三楼,没有电梯的老式居民楼。楼道里堆着邻居家的杂物,空气中混杂着尘土和剩饭的味道。每一级台阶,都是一次对我的考验。
我扶着冰凉的墙壁,一步一步地挪。卫东想背我,伸出手臂,又缩了回去。我摇了摇头。我不想被楼道里进进出出的人看见,一个女人,像一件行李一样,被扛在男人的背上。
那不是体贴,那是另一种形式的示众。我的尊严,在那一刻,比我的身体更需要支撑。终于回到家门口,婆婆王桂香打开了门。
她的脸上堆着焦虑,眼神像两汪浑浊的潭水,里面有心疼,有担忧,还有一些我读不懂的东西。
她手里端着一碗小米粥,热气氤氲了她的脸。卫东把我扶进卧室,那间只容得下一张床和一个衣柜的小房间。
窗帘拉着,光线昏暗,像一个与世隔绝的洞穴。我躺下来,感觉自己像一艘终于进港的破船,浑身的骨架都在呻吟。
卫东坐在床边,握住我的手。他的手掌一如既往的粗糙,布满了和机器打了十几年交道留下的痕迹。
那些老茧,曾经让我觉得安心,觉得那是一个男人用劳动撑起一个家的证明。此刻,我却只感到一种陌生的粗粝。
“厂里还有个急活,我得回去一趟。”他说,眼睛看着地面。“晚上我早点回来给你做饭。”
我没有看他,只是盯着天花板上那块因为漏水而泛黄的印记。那印记像一张模糊的地图,不知道通向哪里。
我点点头,说不出挽留的话。他是机修厂的技术员,是厂里的骨干,这些话,从我们结婚那天起,我就听熟了。
我知道我应该体谅。婆婆端着粥走进来,脚步很轻,像一只怕惊扰了什么的老猫。
她把粥放在床头柜上,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化为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
她出去了,我能听见她在客厅里压抑着声音,和卫东说着什么。然后是关门声,卫...东走了。
我喝了粥,胃里有了一点暖意。睡意,像浓雾一样袭来。
我在那浓雾里漂浮,一会儿是医院里刺眼的无影灯,一会儿是车间里飞舞的棉絮。
直到一阵喧哗,像一把锋利的锥子,刺破了这片浓雾。声音是从客厅传来的,男人的大嗓门,笑声,麻将牌碰撞的清脆声响,还有浓得化不开的烟味。
那烟味,像有形的爪子,钻进我的鼻孔,钻进我的肺里,让我忍不住咳嗽。每一次咳嗽,都牵动着腹部那条沉睡的河,河水瞬间变得汹涌,痛感像利刃一样切割着我的身体。
我捂着肚子,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眩晕感让我扶住了床头。我必须出去,我不能让那声音和气味,毁掉我这个刚刚修补好的容器。
我扶着墙,像一个初学走路的婴儿,一步一步,艰难地挪向客厅。那短短几米的距离,我却走得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02
客厅里是另一个世界。一个我无法理解,也无法融入的世界。烟雾缭绕,像是某个乡下庙会上的香火,呛人,又带着一种莫名的狂热。
公公陈老根,正和四五个我不甚熟悉的男人围着那张我们家吃饭用的方桌,酣战正酣。桌面上是长城一样的麻将牌,桌子下是散落一地的烟头和瓜子壳。
公公的脸在烟雾中有些扭曲,兴奋得泛着红光。他是我丈夫的父亲,一个从乡下来到城里养老的退休工人。
他总把乡情、面子挂在嘴边,仿佛那是他立足于这个世界的根基。婆婆像个穿堂的燕子,端茶,倒水,递烟,脸上挂着僵硬的笑容。
她的忙碌,和那桌上的喧嚣,构成了一幅我眼中无比刺眼的画面。我的出现,像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激起了一圈短暂的涟漪。
麻将声停顿了半秒,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我。然后,那喧嚣又立刻卷土重来,仿佛我的存在,无足轻重。
公公陈老根看见了我。他的眼神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歉意,反而像是看到了一件恰好能派上用场的工具。
他把手里的一张“二饼”用力地拍在桌子上,发出清脆而得意的一声响。
“胡了!”他大笑着,然后把目光转向我,那目光像探照灯一样,让我无处可逃。
“秀娟啊,醒了正好!”他的声音洪亮,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仿佛他不是在和我商量,而是在下达一道命令。
“别老躺着,死气沉沉的。医生不是说了嘛,要适当活动活动,才好得快!”他一边说着,一边朝他对面的一个胖男人挤了挤眼睛,那是一种男人之间心照不宣的默契。
那个男人立刻心领神会地哈哈大笑起来。
“正好,你叔叔伯伯们都还没吃饭呢。你去,活动活动,给我们做点晚饭。”
“活动活动”。这四个字,像四根烧红的钢针,一瞬间刺进了我的心脏。
我能感觉到我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惨白,血液仿佛都凝固了。我捂着刀口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我做完手术还不到四十八小时,我的身体里还住着一条疼痛的河流,而我的公公,我丈夫的亲生父亲,却让我去给一群和他称兄道弟的闲人做饭。
理由是,让我“活动活动”。牌桌上的其他人也跟着起哄,那些声音像苍蝇一样在我耳边嗡嗡作响。
“是啊侄媳妇,卫东真有福气,娶了你这么个能干的媳'妇!”
“我们不挑食,随便炒几个家常菜就行,尝尝你的手艺!
”“多活动一下,对伤口好!”我感觉一阵天旋地转,几乎要站立不稳。
我把最后的希望,投向了我的婆婆王桂香。
我用眼神祈求她,求她帮我说一句话,哪怕只是一句,“她身上有伤,做不了饭”。哪怕只是一句微弱的辩解。
可是,她没有。王桂香飞快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像被什么东西烫到了一样,立刻就躲开了。她低下头,不敢看我,也不敢看她的丈夫。
她的手,在身前的围裙上,用力地搓着,仿佛想把那块已经洗得发白的蓝布搓出一个洞来。她的沉默,比公公那番刻薄的话,更像一把刀子。
那是一种无声的默许,一种懦弱的合谋。它告诉我,在这个家里,我是一个外人。我的痛苦,我的尊严,在公公的面子和乡情面前,一文不值。
那一刻,客厅里所有的声音,麻将声,说笑声,都离我远去了。世界变成了一片空洞的寂静。我只听见自己心碎的声音,清脆,利落。
我没有再看他们一眼。我转过身,用尽全身的力气,维持着表面的平静,一步一步,走回那间昏暗的卧室。那条路,仿佛比我来时的路,更加漫长,更加寒冷。
03
卧室的门被我轻轻关上,隔绝了外面的世界。我靠在门板上,身体像一摊烂泥一样滑坐到地上。
冰冷的地板,透过薄薄的衣衫,传来一阵寒意,但这寒意,远不及我心里的万分之一。我坐在那里,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背。
那上面,还用医用胶布,贴着一根小小的滞留针头。那是为了方便我第二天去社区诊所继续输液消炎,特意留下的。医生说,这样可以少挨一针。
此刻,这根小小的针头,在我眼里,却像一个巨大的讽刺。它是一个标志,标志着我是一个病人,一个需要被照顾,需要被呵护的弱者。
可是在这个家里,没有人承认这个标志。他们选择视而不见。他们觉得,我应该像一头还能干活的牲口,拖着受伤的身体,继续为他们服务。
我的目光,死死地盯住那根针头。愤怒,委屈,失望,所有的情绪,像决堤的洪水,在我胸中冲撞。
我伸出另一只颤抖的手,捏住了胶布的一角。我没有丝毫犹豫,用力一撕。一阵尖锐的刺痛传来,胶布连着皮肤上的汗毛被扯下。
我没有停顿,直接用手指捏住那个小小的塑料管,把它从我的血管里,硬生生地拔了出来。
一小股殷红的鲜血,立刻从那个小小的针孔里涌了出来,在苍白的手背上,凝成一个触目惊心的红点。
那点红色,像一朵在雪地里绽放的,绝望的梅花。它在宣告着什么,在反抗着什么。我看着那点血,心里反而涌起一股奇异的平静。
像是长久以来积压的脓包,终于被我自己刺破了。疼痛,但痛快。我从地上站起来,打开衣柜。
我的动作不再迟缓,反而有了一种破釜沉舟般的利落。我胡乱地抓了几件自己的衣服,塞进一个平时用来买菜的布包里。
我没有收拾卫东的任何东西,也没有带走这个家里任何不属于我的东西。
我拎着那个小小的布包,再次打开了卧室的门。客厅里的牌局,还在热火朝天地进行着。公...公大约是输了钱,脸色有些不好看,正大声地嚷嚷着什么。
他抬头看见我拎着包的样子,愣了一下,然后皱起了眉头,脸上露出不耐烦的神情。
“哎,你这孩子,拎着包干嘛去?”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质问。
“饭还没做呢!磨磨蹭蹭的!”
我没有回答他。我甚至没有再看他一眼。我径直走向大门。
我的脚步很稳,腹部的伤口似乎也不那么疼了。或者说,有一种更强大的力量,在支撑着我。是愤怒,也是决绝。
我拉开那扇沉重的铁门,外面的冷风,一下子灌了进来,吹乱了我的头发。
身后,传来公公更加恼怒的喊声。“嘿!跟你说话呢!反了天了你!”我没有回头。我用力地,把那扇门带上。
“砰!”一声巨响,在狭窄的楼道里回荡。那声音,像一声宣告,宣告着我的离开,宣告着我和这个家的决裂。
门关上的那一刻,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滚而下。我靠在冰冷的墙壁上,身体不住地颤抖。
我拿出我的那部小小的,只有黑白屏幕的诺基亚手机,翻出卫东的号码,拨了过去。听筒里,传来单调的“嘟——嘟——”声,一声又一声,像敲在我的心上。
电话响了很久,直到那个机械的,毫无感情的女声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我不死心,又拨了一遍。还是同样的结果。我又拨了第三遍,第四遍……每一次,都像是把我的心,放在火上,反复地灼烧。
最后,我放弃了。绝望,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我牢牢罩住。
我擦干眼...泪,扶着楼梯的扶手,一步一步地走下楼。
走到路边,我拦下了一辆红色的夏利出租车。“师傅,”
我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的,“去三十里外的张家村。”那是我的娘家,是我在这个城市里,唯一的退路。
04
出租车在城市的夜色里穿行,窗外的霓虹灯,像一道道流动的彩虹,模糊,不真实。我的身体陷在后座里,像一团被揉皱的废纸。
腹部的刀口,随着车身的颠簸,一下一下地刺痛着。但这种痛,已经变得麻木。有一种更深,更钝的痛,从心脏的位置,弥漫开来,浸透了我的四肢百骸。
那个家,我曾经以为会是我一辈子归宿的地方,此刻,却像一个遥远的,充满了嘲讽的梦境。卫东的脸,在我脑海里,忽远忽近。
他扶我下床时的温柔,他嘱咐我好好休息时的关切,都还历历在目。可他的手机,为什么不接?他去了哪里?
他知不知道,他的妻子,在他离开后,遭受了怎样的屈辱?他是不是,也和他父亲一样,觉得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理所当然?
一个又一个问题,像一把把锥子,在我的脑子里钻来钻去,让我头痛欲裂。
三十里的路,我感觉像是走过了一条漫长的,没有尽头的隧道。当我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站在娘家那扇熟悉的木门前时,我的力气已经耗尽了。
开门的是我妈。她看见我,先是愣了一下,然后脸上的表情,从惊讶,变成了震惊。
“秀娟?你怎么半夜三更地回来了?出什么事了?卫东呢?”
她的问题,像连珠炮一样。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看着她,眼泪就又一次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我妈一把将我拉进屋里,当她的目光落在我那只手的手背上,看到那个已经凝固了的,小小的血点时,她的脸色彻底变了。
“这是怎么了?你手上留的针头呢!谁给你拔了?”
在母亲温暖又焦急的怀抱里,我积攒了一下午,一晚上的委屈,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倾泻的出口。我像一个迷路的孩子,找到了回家的路,放声大哭起来。
我断断续续地,把那一下午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告诉了我妈。
从公公带着他的老乡回家打牌开始,到他让我拖着病体去做饭,到婆婆的沉默和躲闪,再到我自己拔掉针头,摔门而出,以及卫东那始终无法接通的电话。
我每说一句,我妈的脸色就难看一分。当我说完最后一个字时,她的脸已经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她一言不发,转身走进厨房,再出来时,手里拿着一把菜刀,“砰”的一声,就剁在了院子里的木砧板上。
那声音,吓了我一跳。“欺人太甚!”她的声音,因为愤怒而颤抖。
“他陈家当我们林家没人了吗!这日子没法过了!”
她胸口剧烈地起伏着,眼睛里冒着两团火。
“人在做,天在看!没有这么欺负人的!他陈老根算个什么东西!以为在城里住了几年,就成老爷了?”
她拉着我的手,把我按在床上。
“就在妈这儿住下,哪也别去!我倒要看看,他陈家能把你怎么样!离了他们家,你还活不了了?”
那天晚上,我发起了低烧。刀口因为来回的折腾,开始发炎,红肿起来。
我妈一夜没合眼,用温水一遍又一遍地给我擦拭身体,试图帮我降温。天快亮的时候,她又跑去村里的卫生所,敲开医生的门,给我拿了消炎药和退烧药。
躺在自己出嫁前睡的那张小床上,闻着被子上那股熟悉的,被阳光晒过的味道,我心里感到一种久违的安宁。
这里,才是我的港湾。可是,安宁之下,是一颗被掏空了的心。第一天过去了,卫东没有来电话,甚至没有一条短信。
第二天过去了,他的手机,依旧像一块沉入深海的石头,没有任何音讯。我妈的嘴里,对陈家的咒骂,一天比一天激烈。
“你看,你看!这就是你当初死心塌地要嫁的好男人!媳妇跑了,他连个屁都不放!他心里要是有你,早就追到这儿来了!”
我嘴上不说,心里却像被泡在冰水里,一点一点地凉了下去。是啊,两天了,整整四十八个小时过去了。
就算厂里再忙,就算天塌下来了,打一个电话的时间,总该有吧。他为什么不联系我?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不在乎。
他默认了他父亲的做法,他觉得我小题大做,他觉得我就应该忍气吞声。
这个念头,像一条冰冷的毒蛇,慢慢地,缠住了我的心脏,越收越紧。我开始怀疑,我的婚姻,我的爱情,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是我一个人的独角戏,一个天大的笑话。
05
第三天,下午。窗外的阳光,透过老旧的窗棂,在水泥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一盘被打乱的棋局。
我妈在院子里,一边晾晒着刚洗好的被子,一边还在愤愤不平地念叨着陈家的种种不是。她的声音,像背景音乐一样,在我耳边响了两天。
我坐在床边,看着自己手背上那个已经结了深色血痂的伤口。它像一只小小的,沉默的眼睛,冷冷地注视着我,也注视着这个荒诞的世界。
我不知道我的未来在哪里,不知道我应该何去何从。是该就此决裂,还是等待一个渺茫的,可能永远不会到来的解释?
我的心里,也是一盘乱棋,举棋不定,步步维艰。就在这时,一阵突兀的铃声,划破了房间里的沉寂。我的那部小手机,在床头柜上,固执地响了起来。
那单调又刺耳的铃声,在这一刻,却像一道惊雷,在我心里炸响。我的身体,不受控制地一颤。我几乎是扑过去,拿起了手机。
屏幕上,那两个我看了无数遍,等了无数遍的字,正在执着地闪烁着——“卫东”。我的心,猛地一跳,像是要从喉咙里蹦出来。
我妈听见了铃声,也立刻从院子里快步走了进来。她探头看了一眼手机屏幕,脸上的表情,立刻从愤怒,变成了鄙夷和坚决。
“别接!”她按住我的手,语气不容置疑。
“晾他几天!让他也尝尝着急上火的滋味!现在知道打电话了?早干嘛去了!”
她的手指很有力,我能感觉到她手心的汗。我捏着手机,指尖冰凉。
理智告诉我,我妈说得对。我应该不接,我应该让他知道,我不是他可以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我应该让他为他的冷漠,付出代价。
可是,我的手指,却不听我的理智使唤。我的心里,有一个微弱的声音在说,听听他想说什么。
万一呢?万一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原因呢?这个“万一”,像一根救命稻草,尽管我知道它可能根本不存在,我却还是忍不住想要抓住它。
我挣脱了我妈的手,拿着手机,躲开了她那双喷火的眼睛,走到了屋外的那个小小的,用砖头砌成的阳台上。
院子里的风,吹在脸上,有些凉,让我混乱的头脑,稍微清醒了一点。我盯着那个还在不断闪烁的名字,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我犹豫了几秒钟,那几秒钟,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最终,我还是深吸了一口气,按下了那个绿色的,小小的接听键。“喂。”我的声音,因为紧张和两天的沉默,变得干涩沙哑。
“秀娟……”电话那头,立刻传来了陈卫东的声音。
那声音,和我记忆中那个总是沉稳平和的声音,完全不一样。
它沙哑得几乎变了调,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砂纸上磨过一样,充满了疲惫,更充满了……
一种我从未在他身上感受过的,巨大的慌乱和恐惧。
“我妈……”他的声音顿了一下,像是在积攒力气,“我妈在医院抢救室,医生说情况很危急……”
我的心,咯噔一下,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地攥住了。
婆婆进抢救室了?怎么会这样?
我还没来得及消化这个突如其来的,令人震惊的消息,他又接着说了一句话。
那句话,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我混乱的思绪。
“医生说,我妈可能是……”他的声音,在说到这里时,突然哽咽了。
后面的那个关键的词语,怎么也说不出口,只剩下压抑的,痛苦的,几乎要撕裂空气的哭声。
我的手机差点从手里滑落,整个人僵在了原地,脸色瞬间变得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