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子,先把门打开,咱们是一家人,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门外传来前小叔子赵强阴阳怪气的声音,紧接着是重重的砸门声。
“林婉,你开门!这房子拆迁款也是我们老赵家的,你一个人吞不下去,别逼我把门卸了!”
我靠在冰冷的防盗门后,手里紧紧攥着那张还没捂热乎的拆迁通知书,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半年前,他们像甩垃圾一样把我和这套老破小一起甩掉。
半年后,这里变成了寸土寸金的聚宝盆,这群饿狼闻着味儿就来了。
外面的雨声很大,却盖不住人心底滋生的贪婪。
01
我和赵刚领离婚证的那天,是个大晴天。
阳光刺得人眼睛生疼。
走出民政局大门的时候,赵刚长出了一口气。
那样子,就像是刚刚甩掉了一个背了多年的沉重包袱。
他手里拿着崭新的大众车钥匙,腰杆挺得笔直。
而我手里,只有一把生了锈的铜钥匙。
那把钥匙,属于城西老城区一套四十年的老房子。
那是赵刚婚前财产里最不值钱的一样东西。
“婉婉,你也别怪我。”
赵刚没看我的眼睛,只是盯着路边的花坛。
“强子那边欠了高利贷,我要是不留着车和存款,他就得被人剁手。”
提到赵强,我的心口还是忍不住抽痛了一下。
不是心疼,是恨。
我们五年的婚姻,就像是赵强的供血库。
他赌博,我们还。
他打架赔钱,我们出。
直到上个月,赵强欠了三十万,赵刚竟然想把我们唯一的婚房卖了。
我不同意,赵刚就跪在地上求我。
那一刻我心死了,也清醒了。
所以我提了离婚。
赵刚答应得很痛快,但条件苛刻。
现住的婚房归他卖掉还债,存款归他。
车子归他。
只把那套没人住、漏水严重、挂中介两年都卖不掉的老破小分给了我。
我不想要那堆烂摊子,我想争口气。
可前婆婆那时站在旁边,一脸鄙夷地嗑着瓜子。
“林婉,做人别太贪心。”
“那老房子虽然破,好歹是个窝。”
“你要是嫌弃,那就净身出户,反正我们家强子急着用钱。”
为了彻底摆脱这一家吸血鬼,我咬牙签了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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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那房子只有四十平米。
哪怕那房子墙皮脱落,下水道常年反味。
分别时,赵刚甚至没有提出送我一程。
他急着要把车开去二手市场估价。
前婆婆冲着我的背影吐了一口瓜子皮。
“那破房子给狗都不住,你拿着当宝吧。”
“别以后过不下去了,哭着回来求我们要饭吃。”
我没有回头。
我捏紧了那把生锈的钥匙,指甲嵌进了肉里。
哪怕去要饭,我也绝不会再回那个家。
搬家那天,我没舍得请搬家公司。
我自己去劳务市场找了个骑三轮的大爷。
大爷看着我那几个编织袋,又要看了看那栋老旧的红砖楼。
“姑娘,这楼可没电梯,得加钱。”
我点点头,多给了大爷五十块钱。
那房子在六楼,顶层。
楼道里贴满了疏通下水道和办证的小广告。
扶手上全是厚厚的灰尘,摸一把一手黑。
每上一层楼,我都得停下来喘口气。
邻居们的鞋柜、腌菜缸、破纸箱子堆满了楼道。
狭窄得只能侧着身子过。
打开那扇斑驳的绿色防盗门时,一股霉味扑面而来。
那是陈旧的木头腐烂混合着下水道反涌的恶臭。
屋里空荡荡的,地上满是死蟑螂。
墙角的墙皮起鼓脱落,露出里面发黑的水泥。
窗户是最老式的木框窗,玻璃上蒙着一层洗不掉的油污。
我放下行李,坐在唯一的那个破沙发上。
沙发里的弹簧崩了出来,硌得屁股生疼。
我不觉得疼,只觉得累。
那一晚,我没吃饭。
我就着冷水啃了半个馒头。
半夜下起了雨。
屋顶开始漏水,滴答滴答地落在地板上。
我拿着脸盆去接。
听着雨声,我想哭,却哭不出来。
这就是我三十四岁的人生。
离异,无子,住在一个随时可能塌掉的破房子里。
但我告诉自己,林婉,你得活下去。
至少,这里没有半夜砸门要钱的债主。
没有婆婆指桑骂槐的辱骂。
没有丈夫无休止的叹气和哀求。
这里虽然破,但是安全。
这里,是我自己的家。
02
生活不会因为你惨就对你手下留情。
为了省钱装修这破房子,我白天在超市做理货员。
每天搬运几十箱饮料和粮油。
手掌磨出了茧子,腰疼得直不起来。
晚上下了班,我就去夜市摆地摊卖袜子。
十块钱三双,一晚上能赚个三四十块。
赚来的每一分钱,我都精打细算。
我不舍得请工人。
我自己买腻子粉,踩着梯子刷墙。
腻子粉掉在头发里、眼睛里,洗都洗不掉。
我自己买最廉价的防水胶,爬到楼顶去补漏。
邻居王大妈看见了,啧啧称奇。
“这闺女,看着瘦瘦弱弱,干起活来比男人还猛。”
我只是笑笑,没说话。
不猛能行吗?
身后空无一人,不敢倒下。
三个月后,房子变了样。
墙壁刷白了,贴上了温馨的墙纸。
破旧的木地板铺上了便宜的地毯。
窗户擦得透亮,我在阳台上种了几盆葱和蒜苗。
虽然还是老破小,但终于有了点人味儿。
那天发了工资,我买了一斤排骨。
炖了一锅汤,香气飘满了小屋。
我喝着热汤,看着窗外老城区的万家灯火。
心里竟然涌起了一丝久违的安宁。
我把前夫一家的联系方式都拉黑了。
虽然没退亲戚群,但我从来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们演戏。
群里偶尔会冒出赵强的消息。
他又换了新手机,又去哪里旅游了。
看来赵刚卖房卖车的钱,让他过得挺滋润。
我不羡慕,也不嫉妒。
我知道,那是无底洞。
早晚有一天,他们会连骨头渣都不剩。
只是我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而且,是以一种我从未预想过的方式。
那是一个普通的周二。
我像往常一样下班回家。
走到巷子口,我发现有些不对劲。
平时冷冷清清的老旧小区门口,今天围满了人。
有开豪车的,有骑电动车的,还有不少夹着公文包的。
大家对着墙上指指点点,神情激动。
我也凑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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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过人群的缝隙,我看到了一张红色的纸。
那是一张《房屋征收与补偿安置公告》。
那一瞬间,我的脑子嗡的一声。
这一片老城区,因为地理位置优越,被规划成了新的商业中心。
上面写得清清楚楚,征收范围包括我住的这栋楼。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我挤进人群,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又一遍。
每一个字我都认识,连在一起却像是在做梦。
旁边的李大爷拍着大腿笑。
“发了!这次真的发了!听说赔偿标准很高!”
我颤抖着手,拿出手机拍了张照。
然后飞快地跑上六楼,反锁了房门。
心跳快得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我打开电脑,搜索相关的拆迁政策。
按照公告上的标准,这片区域属于核心地段。
补偿方案有两种。
一种是异地安置新房,外加一笔安家费。
一种是全额货币补偿,也就是直接给钱。
我拿出计算器,手指哆嗦地按着。
我这套房子虽然只有四十平,但因为公摊极小,得房率高。
加上各种奖励费、搬迁费、签约奖......
如果选房子,我能在新区换一套九十平的两居室,还能拿到几十万现金。
如果全选钱,那就是将近三百万。
三百万。
对于一个月工资只有三千五的我来说,这是一个天文数字。
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我瘫坐在地上,看着刚刷白的墙壁。
这哪里是破房子。
这简直就是救命的稻草,是翻身的金砖。
我想大笑,眼泪却先流了下来。
老天爷终究是开了眼。
我把这个秘密死死地烂在肚子里。
上班照常上班,摆摊照常摆摊。
我生怕被人看出来我成了“暴发户”。
但是,纸终究包不住火。
拆迁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一夜之间传遍了全城。
那个我早就屏蔽了消息的“赵家亲戚群”,突然炸了锅。
我的手机开始疯狂震动。
全是@我的消息。
“林婉,听说你们那片拆了?”
“真的假的?文件下来了吗?”
“哎呀,林婉真是好福气啊,因祸得福了。”
我看着屏幕上跳动的文字,只觉得恶心。
当初我搬走时,他们在群里冷嘲热讽。
现在,一个个都变成了笑面虎。
我没有回复,直接退了群。
我知道,退群挡不住他们。
暴风雨,马上就要来了。
03
签约的前一天晚上。
外面下着瓢泼大雨。
我正在家里整理房产证、户口本和身份证。
明天一早,我就要去拆迁办签字。
只要签了字,这笔钱就落袋为安了。
突然,楼道里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
紧接着,就是那阵急促且暴力的敲门声。
“砰!砰!砰!”
那声音像重锤一样砸在我的心上。
我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我知道是谁来了。
我走到门口,透过猫眼往外看。
楼道昏暗的灯光下,站着三个人。
赵刚穿着一件淋湿的夹克,缩着脖子,一脸的局促。
赵强嘴里叼着烟,一脸的横肉,正在用力踹门。
而在他们身后,是那个平日里走路都要人扶的前婆婆。
此刻,她却站得笔直,眼神里透着一股贪婪的光。
“林婉!开门!我知道你在家!”
赵强的大嗓门在楼道里回荡。
“别装死!赶紧把门打开!”
我深吸了一口气,没有开门。
我隔着门喊道:“我们已经离婚了,这里是我家,请你们离开!”
赵强冷笑了一声,又踹了一脚门。
“离婚怎么了?离婚了也是亲戚!”
“再说了,这房子是我们赵家的祖产,跟你有什么关系?”
“你要是不开门,我就一直在这闹!”
“明天你也别想去签字,我看谁耗得过谁!”
听到这句话,我心里一沉。
拆迁办有个不成文的规定。
如果房屋产权有纠纷,或者家庭内部未达成一致,会暂缓签约。
一旦暂缓,那些高额的速签奖励就没了。
而且一旦拖下去,变数太多。
邻居们的门纷纷打开了,探出头来看热闹。
赵强更加来劲了,开始大声嚷嚷。
“大家都来看看啊!这女人骗婚骗房!”
“拿了我们家的房子,现在拆迁了想独吞!”
“还有没有天理了!”
我气得浑身发抖。
我知道,不能让他们在外面胡说八道。
这会影响我的名声,更会影响明天的签约。
我咬了咬牙,打开了那道防盗门。
门刚开了一条缝,赵强就一把推开了门。
巨大的力道差点把我推倒在地。
三个人鱼贯而入,带着一身的雨水和寒气。
赵强进屋后,连鞋都不换,直接踩在我刚铺好的地毯上。
留下一个个黑乎乎的泥脚印。
他环视了一圈温馨的小屋,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
“哟,收拾得挺像样啊。”
“看来是用这房子钓上野男人了?”
我强压着怒火,冷冷地看着他们。
“有事说事,没事滚出去。”
赵刚站在角落里,不敢看我,低着头搓着手。
前婆婆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拍了拍大腿。
“林婉,咱们明人不说暗话。”
“听说这房子拆迁了,能赔三百万?”
她那双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精光。
我抱着双臂,靠在墙上。
“赔多少跟你们没关系,这房子现在是我个人的名字。”
“离婚协议上写得清清楚楚,这房子归我,其他归赵刚。”
“白纸黑字,法律生效。”
前婆婆嗤笑了一声,吐了一口痰在地板上。
“法律?法律也就是保护我们老百姓的。”
“当初刚子心软,才把房子给你住。”
“现在既然要拆迁了,这就是巨额财产。”
“刚子当初分给你的时候,不知道会拆迁,这属于重大误解。”
“所以,这钱必须重新分。”
我被她的无耻逻辑气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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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大误解?当初是谁说这房子给狗都不住的?”
“当初是谁逼着我签协议,生怕我分走一分钱存款的?”
“现在看房子值钱了,就想反悔?”
“做梦!”
赵强把烟头扔在地上,用脚狠狠碾灭。
“少他妈废话!”
“林婉,我告诉你,这钱你要是不分,明天我就去拆迁办躺着!”
“我就说这房子有纠纷,我看你能不能拿到钱!”
“我们要的不多,这房子本来就是我哥的,你拿走一半也就是顶天了。”
“我们要两百万,剩下的一百万给你,算是给你的遣散费。”
两百万?
真是狮子大开口。
这房子一共才赔三百万左右,他们张嘴就要拿走大头。
我看向一直没说话的赵刚。
“赵刚,你也是这么想的?”
赵刚抬起头,眼神闪躲。
“婉婉......强子他又输钱了......这次要是还不上,人家真的会要他的命。”
“你就当行行好,帮帮我们吧。”
“毕竟夫妻一场......”
夫妻一场?
当初你要卖婚房救弟弟的时候,想过夫妻一场吗?
把漏水的老房子扔给我的时候,想过夫妻一场吗?
我的心彻底冷了,比外面的雨还要冷。
我指着门口:“滚。一分钱我都不会给。”
赵强听到我拒绝,并没有像我预想的那样暴跳如雷。
相反,他脸上露出了一种让人毛骨悚然的狞笑。
那种表情,就像是猎人看着掉进陷阱的猎物。
他大摇大摆地走到茶几前,一屁股坐下。
从怀里掏出一个防水的文件袋。
慢条斯理地打开,抽出一张皱皱巴巴的纸。
“啪!”
他猛地把那张纸拍在茶几上,发出一声脆响。
我下意识地看过去。
那张纸有些泛黄,上面密密麻麻写着字。
赵强用那根被烟熏黄的手指,用力点着纸面。
“林婉,你真以为这拆迁款你能独吞?”
“你看看这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