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本文所用素材源于互联网,部分图片非真实图像,仅用于叙事呈现,请知悉
踏着甘露寺的冰霜与屈辱,昔日渴求真情的莞嫔已死。
如今归来的,是心硬如铁、怀着龙裔的熹贵妃钮祜禄·甄嬛。
她眼中再无缱绻情意,只剩下对至高权力的无尽渴望,整个紫禁城都因此而战栗。
六宫的目光,或敬畏,或嫉恨,都聚焦在那个飞扬跋扈的祺嫔身上。
所有人都认定,一场毫无悬念的复仇大戏即将上演,这位新贵妃将用最凌厉的手段,来洗刷自己与家族曾经蒙受的耻辱。
然而,当所有人都以为屠刀将落向储秀宫时,淬着寒光的锋刃,却毫无征兆地转向了她曾经最坚实的盟友。
这意外的转变,给了这波谲云诡的后宫最猝不及防的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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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岁末的紫禁城,被一场罕见的大雪覆盖得严严实实。铅灰色的天幕下,红墙金瓦失了平日的赫赫威严,只剩下一片茫茫的、近乎肃杀的白。就在这片白茫茫的天地间,一列长长的仪仗,像一条沉默而华丽的锦龙,悄无声息地自宫门“游”了进来。
这是熹贵妃钮祜禄氏·甄嬛回宫的日子。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夜之间飞遍了六宫。那些在宫墙里熬白了头的旧人,都还记得当年莞嫔离宫时的凄惶与决绝。
所有人都以为,那朵开得最盛的解语花,一旦离了紫禁城这片浮华之地,便会迅速枯萎在甘露寺的苦寒之中。谁能想到,不过数年光景,她竟以熹贵妃之尊,怀着龙裔,风光无限地回来了。
翟轿之内,甄嬛端坐着,身上是新制的暗金底子绣百鸟朝凤的常服,暖炉的温热隔着厚重的衣料,却丝毫暖不进她的心里。她的脸庞依旧美丽,甚至比离宫前更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风情,只是那双曾盈满秋水的眼眸,此刻却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平静无波,偶尔有流光闪过,也是淬了冰的锋利。
轿子外,宫人们的窃窃私语隔着厚重的轿壁,变得模糊不清,但她不用听也知道他们在说什么。无非是她这一趟回来,是猛虎归山,是蛟龙入海,这后宫的天,要变了。而她要撕碎的第一个人,必定是那个在她离宫期间,风头最劲,也最不把她家人放在眼里的祺嫔,瓜尔佳氏。
甄嬛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勾起一抹冷笑。
祺嫔?是,她是要收拾。但一个头脑简单、喜怒形于色的女人,不过是开胃的点心,甚至不配做她回宫后的第一道主菜。
她的目光,穿透了轿帘的缝隙,望向了远处。风雪模糊了宫殿的轮廓,但她清楚地知道每一座宫殿的位置。储秀宫,祺嫔住的地方,张扬跋扈;景仁宫,皇后住的地方,伪善阴毒。还有……延庆殿,端妃住的地方,病弱,聪明,与世无争。
真的与世无争吗?
甄嬛缓缓闭上眼睛,甘露寺那不见天日的岁月,像一幅褪了色的画卷,在脑海中铺展开来。那些啃着冷硬馒头的日子,那些被静白师太领着姑子们拳打脚踢的雪夜,还有……从温实初口中听到的,允礼“死讯”的那一刻。天崩地裂,万念俱灰。
是腹中这个小小的生命,给了她活下去的勇气。是远在宁古塔受苦的父母,给了她必须赢的理由。
她不再是那个会为了皇上一句“宛宛类卿”而心碎肠断的甄嬛了。那个天真的、渴望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甄嬛,早已经死在了凌云峰的漫天大雪里,死在了果郡王允礼的“死讯”里。如今从甘露寺走回来的,是钮祜禄·甄嬛。她的心,比甘露寺的石头还要硬,比紫禁城的冬天还要冷。
她回宫,不是为了虚无缥缈的爱情,也不是为了单纯的复仇。她为的,是权力。是那种能让她的孩子平安长大,能让她的家族免遭屠戮,能让她自己再也不必仰人鼻息的,至高无上的权力。
复仇,不过是夺权路上,顺手拔掉的几颗碍事的钉子罢了。
翟轿在永寿宫前停下。宫门大开,浣碧和槿汐早已领着一众宫人跪在雪地里恭迎。
“恭迎熹贵妃娘娘回宫!”
声音整齐划一,透着敬畏。
甄嬛在槿汐的搀扶下,缓缓走出轿子。她没有立刻进殿,而是站在廊下,抬头看了一眼“永寿宫”的匾额。字还是那些字,宫殿还是那座宫殿,可住在里面的人,心境已然天差地别。
“把廊下的炭盆都烧旺些,别冻着了底下当差的人。”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仪,“还有,赏。人人有份。”
简单的两句话,恩威并施,让一众新来的宫人心中一凛,又不由得生出几分感激。
回到殿内,熟悉又陌生的气息扑面而来。浣碧红着眼圈,忙前忙后地指挥人打点,嘴里念叨着:“娘娘可算回来了,您不知道,您不在的这些日子……”
“过去的事,不提了。”甄嬛打断了她,走到窗边,抚摸着冰冷的窗棂。窗外的红梅在白雪的映衬下,开得格外艳烈,像极了凝固的血。
她需要这刺骨的寒意,来让自己保持绝对的清醒。
没过多久,太监尖细的嗓音划破了永寿宫的宁静——“皇上驾到!”
皇帝几乎是疾步走进来的,他一把抓住甄T的发,上下打量着,眼中的怜惜、愧疚和失而复得的狂喜交织在一起,复杂得让人心惊。“嬛嬛,你瘦了。”他声音沙哑,带着一丝颤抖。
甄嬛的眼泪恰到好处地滑落,她没有扑进皇帝的怀里,而是盈盈一拜,声音哽咽:“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这一拜,拜出了生疏,拜出了委屈,更拜出了她如今身为“钮祜禄氏”的规矩。
皇帝心中一痛,连忙将她扶起,拥入怀中。“是朕不好,是朕让你受苦了。”他带来的赏赐流水一般地抬了进来,珠宝、绸缎、各种珍稀的玩意儿,几乎堆满了半个宫殿。
甄嬛表现得无懈可击。她有重逢的喜悦,有历经磨难后的楚楚可怜,更有对皇帝那份深入骨髓的、仿佛从未改变的依恋。她的每一滴眼泪,都精准地落在皇帝的心坎上;她的每一个微笑,都让皇帝觉得,他失而复得的,是这世间最珍贵的宝贝。
很快,各宫主位都得了消息,纷纷前来拜见。
皇后依旧是那副端庄大度的模样,拉着甄嬛的手,嘘寒问暖,关切之情溢于言表,仿佛她们之间从未有过任何嫌隙。“妹妹能平安回来,姐姐这心里就踏实了。”
祺嫔跟在皇后身后,一身艳丽的桃红宫装,在素雅的永寿宫里显得格外扎眼。她撇着嘴,阴阳怪气地开口:“熹贵妃娘娘在宫外‘清修’了这许久,想必是修得了一身的好本事。只是不知道,那佛门清净地,有没有沾染上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
这话极尽刻薄,直指甄嬛的肚子。
殿内的空气瞬间凝固了。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甄嬛身上,等着看她如何反击。
谁知,甄嬛只是淡淡一笑,仿佛没听懂那话里的恶意,柔声对皇帝说:“皇上,臣妾刚回来,身子乏得很。祺嫔妹妹说的什么,臣妾听不大懂。想来妹妹是挂心臣妾,臣妾心领了。”
她不接招,不愤怒,这种棉花糖一般的反应,让憋足了劲儿的祺嫔像一拳打在了空处,脸都涨红了。连皇后,也忍不住微微蹙起了眉头,眼前的甄嬛,比她预想的,要难对付得多。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一声通报:“端妃娘娘到——”
众人回头,只见端妃坐在一顶小巧的肩舆上,由四名太监抬着,缓缓进入殿内。她依旧是那副病弱的样子,脸色苍白,裹着厚厚的斗篷,但精神看起来却比往日好了许多。
她被侍女扶下肩舆,径直走到甄嬛面前,拉起她的手,眼中是再真切不过的欣慰和激动。“妹妹,你可算回来了。”她说着,咳嗽了两声,“往后,咱们姐妹联手,再也不怕那些宵小之徒了。”
说话间,她的眼神若有似无地扫了一眼祺嫔的方向,维护之意,再明显不过。
甄嬛也紧紧地握住她的手,笑容温暖得仿佛能融化殿外的冰雪:“是啊,姐姐。姐姐身子不好,还特地赶来,妹妹心里实在过意不去。往后,妹妹还要多仰仗姐姐照拂呢。”
一派姐妹情深的感人场面。
可就在这一刻,在无人能看见的、两人交握的手之间,甄嬛的指甲,却在宽大的衣袖遮掩下,轻轻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不紧不慢地划过了端妃的手背。
那力道很轻,像羽毛拂过,却带着金属般的凉意。
端妃的笑容瞬间僵硬了一瞬。她能感觉到,那不是无意的触碰,那一下划动,带着审视,带着警告,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敌意。她疑惑地抬眼看向甄牛,甄牛却已经自然地松开了手,转身去回应敬妃的问候,仿佛刚才那一下,只是她的错觉。
端妃站在原地,看着甄嬛巧笑倩兮的背影,一股寒意从脚底缓缓升起。她不明白,为什么?她明明是真心为她高兴,为什么会从她身上,感受到一丝危险的气息?
这个微小的动作,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端妃心里漾开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也成了这盘大棋上,第一个不和谐的音符。
是夜,喧嚣散去,永寿宫终于恢复了宁静。
甄嬛靠在软榻上,由着槿汐为她拆解繁复的发髻。暖黄的烛光下,她的脸一半隐在阴影里,神情莫测。
“娘娘,您今天应对得体,总算是平稳地回来了。”槿汐为她梳着长发,轻声说道,“特别是端妃娘娘,她是真心为您高兴的。有她在,咱们对付皇后和祺嫔,就多了好几分胜算。”
甄嬛看着镜中那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那双眼睛里的天真早已被风霜和算计所取代。她忽然问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声音轻得像梦呓:“槿汐,你还记不记得,当年我初次怀着胧月的时候,皇上赏了我一匹极好的蜀锦?”
槿汐一愣,随即点头道:“奴婢记得。那匹蜀锦是云霞色,漂亮得紧。娘娘当时爱不释手,可后来,您还是转手送给了端妃娘娘。”
“是啊。”甄嬛的目光落在镜中的自己身上,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我当时说,端妃姐姐常年病着,气色不好,这鲜亮的颜色能衬得她气色好一些。”
“是,娘娘宅心仁厚。”槿汐由衷地赞叹。
甄嬛的嘴角,慢慢勾起一抹冰冷的、带着嘲讽的笑意。她凑近镜子,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一字一顿地喃喃自语:
“是啊,她体弱……体弱的人,心思才更重。槿汐,你想想看,一个能忍下华妃十年欺辱,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孩子被害死而隐忍不发,最后却能抓住时机,借我的手将其一举扳倒的人,你觉得她的心,会像她的身子一样脆弱吗?”
槿汐梳头的手,猛地一顿。她惊愕地看着镜中的甄嬛,一瞬间,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脊背窜了上来。
是啊……端妃娘娘,在所有人的印象里,她都是那个被华妃欺负得最惨的、与世无争的可怜人。可细细想来,她才是笑到最后的人之一。华妃倒台,她不仅报了仇,还抚养了曹贵人的温仪公主,地位尊崇,无人敢欺。
甄嬛的这句话,像一把锋利的刀,瞬间剖开了端妃那层“病弱”的外衣,露出了底下深藏不露的、令人心惊的内核。
甄嬛为什么要在这时候,重提旧事,并给出如此冷酷的评价?她回宫,难道不应该联合一切可以联合的力量吗?
槿汐不敢再想下去。她只觉得,她所熟悉的那个莞嫔娘娘,真的再也回不来了。眼前的熹贵妃,心里藏着一片比窗外风雪更寒冷的深渊。
而那深渊凝视的第一个目标,似乎并不是储秀宫里那个咋咋呼呼的祺嫔。
02
回宫后的第一个月,永寿宫安静得有些反常。
熹贵妃甄嬛,并没有像众人预期的那样,立刻对祺嫔展开雷霆万钧的报复。她绝大部分时间都待在自己的宫里,以养胎为名,谢绝了多数不必要的拜访。偶尔出宫,也是去太后宫里请安,或者抱着许久未见的女儿胧月,在御花园里晒晒冬日的太阳。
她似乎真的被甘露寺的清苦磨平了所有的棱角,变得与世无争。她会挽着皇帝的手臂,轻声细语地讲述一些在宫外寺庙里听来的趣闻,或是民间百姓的寻常生活。那些故事新奇又带着烟火气,让听惯了阿谀奉承的皇帝觉得格外放松。他待在永寿宫的时间,一天比一天长。
甄嬛的这种“安分”,让时刻提防着她的皇后渐渐松了口气。而储秀宫的祺嫔,在最初的紧张过后,也开始重新变得张扬起来。她不止一次在人前讥讽,说熹贵妃就是个纸老虎,看着唬人,实则是个中看不中用的。
对于这一切,甄嬛置若罔闻。她就像一个最高明的猎手,在发动致命一击前,有着超乎寻常的耐心。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适应着,将这后宫里每一个人的变化,每一丝流动的暗涌,都尽收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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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期间,延庆殿的端妃成了永寿宫最频繁的访客。
她几乎每隔两三日,就会坐着肩舆过来一趟。有时是送来她自己小厨房精心熬制的安胎补品,有时是带来几匹质地柔软的江南丝绸,说是给未出世的孩子做小衣裳正好。她的关怀,细致入微,无可挑剔。
有一次,祺嫔的母亲瓜尔佳夫人在宫中探望女儿时,与甄嬛在御花园狭路相逢。瓜尔佳夫人仗着娘家得势,言语间对甄嬛颇为不敬,句句都带着刺儿。恰好端妃路过,她只是扶着侍女的手,轻描淡写地咳嗽了两声,便慢悠悠地开了口:“瓜尔佳夫人,宫里有宫里的规矩。熹贵妃是皇上亲封的四妃之一,位同副后,见之行礼,是祖宗传下来的体统。夫人是功臣家眷,想必更懂得尊卑有序的道理吧?”
一番话,不带一个脏字,却字字句句都压在规矩上,让瓜尔佳夫人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最终只能不情不愿地屈膝行了个礼。
事后,端妃对甄嬛说:“妹妹别往心里去,她不过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妇人,与她计较,平白降了你的身份。”
她做的每一件事,看起来,都是在真心实意地帮助甄嬛,为她扫清障碍。在皇帝面前,她也时常“无意”中提及甄嬛在宫外受的苦,又或者“称赞”甄嬛如今性子沉稳,是上天最好的恩赐。这些话,总能恰到好处地勾起皇帝的愧疚与怜惜,让他对甄嬛愈发珍视。
这天下午,敬妃来到永寿宫,与甄嬛对坐喝茶。如今的敬妃,因为抚养胧月公主多年,地位稳固,性子也越发沉静。
她看着甄嬛日渐隆起的腹部,眉眼间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忧虑。“妹妹,你如今圣眷正浓,又有身孕,凡事要多加小心。皇后那边,看着和善,可你我都清楚她是什么样的人。”
“姐姐说的是。”甄嬛拨弄着茶碗的盖子,淡淡地应着。
敬妃犹豫了一下,还是压低了声音,继续说道:“还有……端妃姐姐。她对你自然是好的,这么多年,她一直盼着你回来。只是……”
“只是什么?”甄嬛抬眼看她。
敬妃叹了口气,目光望向窗外:“只是,她如今手握协理六宫之权,在宫中威望日重,连皇后娘娘有时也要让她三分。更重要的是,皇上对她,除了敬重,还有一份深深的愧疚。妹妹,你要知道,这宫里,有时候‘愧疚’比‘宠爱’,要来得更牢固,也更长久。”
一语惊醒梦中人。
送走敬妃后,甄嬛一个人在殿内踱步。敬妃的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她心中最后一道锁。
她接受着端妃所有的好意,但她的内心,却在飞快地做着一道冰冷无比的算术题。
端妃的每一次“帮助”,都像一次无比精准的投资。
她帮自己怼瓜尔佳夫人,不仅维护了自己,更在六宫面前彰显了她端妃处事公允、不畏强权的好名声。
她帮自己在皇上面前说好话,不仅巩固了自己和甄嬛的“姐妹”情谊,更让皇帝觉得她善良大度,是个值得信赖和倚重的人。
协理六宫,更是让她名正言顺地将权力渗透到宫中每一个角落。
端妃就像一个最高明的棋手,她以“帮助甄嬛”这颗最重要的棋子为支点,悄无声息地盘活了自己整个棋局。她得到的,远比她付出的要多得多。
甄嬛走到梳妆台前,看着镜中的自己。她很清楚,现在,她和端妃是盟友,那是因为她们头顶上,还压着一个共同的敌人——皇后。可她忍不住去想,一旦皇后倒台了呢?
这后宫之中,权力的顶峰,只能坐一个人。
到那时,谁会是下一个需要被扳倒的对手?
一个深受皇帝敬重,手握协理六宫实权,心机深沉如海,又对自己过往的一切了如指掌的端妃……她将会是比皇后更可怕、更难对付的对手。因为皇后是明面上的敌人,而端妃,却可能是在你背后递刀子的“姐妹”。
她不能,也绝不允许,这样一个巨大的、潜在的威胁存在。她不能让自己和腹中的孩子,在清除了旧的敌人后,再活在新的阴影之下。
这个念头一旦生根,便如藤蔓般疯狂滋长,缠绕住了她的整个心脏。
从那天起,甄嬛的行动变得更加隐秘。
她借口孕期反应,时常感到胸闷气短,召温实初来请脉的次数也多了起来。在屏退左右之后,她会状似无意地,向温实初询问一些关于“慢性病”和“药理相克”的问题。
“温大人,我最近看些医书解闷,上面说,许多病症并非一日而成,而是日积月累。可有什么法子,能让人的身子在不知不觉中,慢慢变得虚弱吗?”她问得极为巧妙,带着几分孕妇的患得患失。
温实初不疑有他,只当她是忧心自己和龙胎的安危,便耐心解释道:“娘娘说的是。譬如饮食作息不规律,又或者长期服用某些看似无害,实则会耗损元气的药物,都会导致娘娘所说的情况。”
甄嬛又问:“那……有没有什么药材,本身是好东西,能养身,但若是长期和另一种常见的食材一起用,就会慢慢变成损害人身体根本的毒药呢?”
这个问题,问得更加具体了。
温实初沉吟片刻,作为一个医痴,他对这种学术性的探讨很感兴趣,便知无不言:“自然是有的。药理之中,相畏相杀之理,最为精妙。譬如人参畏五灵脂,官桂恶石脂。许多药材单独使用是良药,但配伍不当,或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与某些食物同用,日积月累,便会产生毒性。只是这种毒性发作缓慢,极难察觉,往往被误诊为体虚之症。”
甄嬛默默地将这些话都记在了心里,脸上却是一副听得云里雾里的模样,感激地说:“多谢温大人解惑,我就是随便问问,听个新鲜。”
除了向温实初“请教”,她还借着与内务府总管太监交谈的机会,状似“关心”地问起了各宫的用度。
“皇后娘娘一向节俭,各宫想必都以娘娘为表率吧?”她笑着说。
总管太监连忙躬身道:“熹贵妃娘娘说的是。不过各宫情况不同,用度也略有差异。譬如……端妃娘娘宫里,因娘娘凤体抱恙,常年需要汤药调理,所以申领的药材会比别处多一些。”
“哦?”甄嬛不动声色地啜了口茶,“端妃姐姐身子弱,是该好生将养。不知姐姐宫里,都常用些什么药材?若是有我这里用得上的,也好让内务府匀一些过去,省得他们多跑一趟。”
总管太监受宠若惊,连忙将端妃宫中常年申领的几种药材名称报了上来,其中,就有一种治疗咳嗽的药,名叫“紫菀”。
甄嬛听到这个名字,端着茶碗的手指,微微收紧了。
她又笑着问起自己永寿宫的用度,特别是小厨房的食材申领记录。当她听到总管太监提到,为了给她安胎润肺,小厨房几乎每日都会申领一种叫“款冬花”的干花,用来给她做甜品“款冬花炖雪梨”时,她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无人察觉的、冰冷的笑意。
紫菀,款冬花。
两样东西,看似风马牛不相及。一个是病弱妃子常年服用的汤药,一个是得宠贵妃每日享用的甜品。
可现在,在甄嬛的心里,这两样东西,已经被一根看不见的线,紧紧地联系在了一起。
她已经找到了那把,可以挥向端妃的,看不见的屠刀。
03
春雷响,万物惊。后宫的平静,也终究被一声惊雷打破。
打破这份虚假平静的,是储秀宫的祺嫔。
开春后,祺嫔的阿玛瓜尔佳鄂敏,在平定年羹尧余党作乱一事上立了不大不小的功劳,皇帝龙心大悦,赏赐颇丰。瓜尔佳氏一族的气焰,也随之水涨船高。有了娘家撑腰,被压抑了许久的祺嫔,尾巴几乎要翘到天上去了。
这日,甄嬛带着浣碧、槿汐,并几个宫人,在御花园里散步。她月份渐大,行动有些不便,走得极慢。正欣赏着一株刚刚吐露新芽的柳树,一个尖锐的声音便从身后传了过来。
“哟,这不是咱们大权在握的熹贵妃娘娘吗?真是好大的威风,走个路都前呼后拥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皇后娘娘出巡呢。”
祺嫔带着她的侍女,扭着腰肢,一脸讥讽地走了过来。
甄嬛懒得理她,转身便要离开。
祺嫔却不依不饶,几步上前,拦住了她的去路。她上上下下打量着甄嬛隆起的腹部,脸上的笑容充满了恶意:“娘娘这肚子,可真是一天比一天大了。就是不知道,这里头装的,究竟是龙种,还是在甘露寺那种地方……沾染上的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呢?”
这话一出,浣碧和槿汐的脸都白了。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口舌之争,而是最恶毒的构陷与诅咒!
“祺嫔!你放肆!”浣碧忍不住厉声呵斥。
“我放肆?”祺嫔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笑得花枝乱颤,“我再放肆,也比不上某些人,身为先帝嫔妃,却在佛门清净地里做出苟且之事,如今还敢怀着孽种回来邀宠!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冲我嚷嚷?”
她越说越得意,声音也越来越大,引得周围的宫人都纷纷侧目。
这一次,甄嬛没有再忍。
但她并没有像祺嫔预料的那样大吵大闹,或是厉声反驳。她只是脸色一瞬间变得惨白,身体晃了晃,一手紧紧地抚住自己的肚子,另一只手扶住槿汐的胳膊,呼吸急促,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娘娘!娘娘您怎么了?”槿汐吓得魂飞魄散。
甄嬛说不出话来,只是痛苦地皱着眉,嘴唇哆嗦着,一副受了巨大惊吓,随时可能动了胎气的模样。
“快!快传太医!快把娘娘抬回永寿宫!”槿汐尖叫起来。
场面顿时大乱。
祺嫔也被这阵仗吓了一跳,她没想到甄嬛竟然如此“不经吓”,看着被众人手忙脚乱抬走的甄嬛,她心里又惊又怕,但嘴上依旧逞强:“装模作样!做贼心虚!”
消息以最快的速度传到了养心殿。皇帝听闻祺嫔冲撞了怀有身孕的熹贵妃,导致其胎像不稳,当即龙颜大怒,连奏折都摔了,立刻赶往永寿宫。
他到的时候,温实初正在为甄嬛施针,整个永寿宫的气氛凝重得能滴出水来。
许久,甄嬛才悠悠转醒。她看到守在床边的皇帝,眼泪便像断了线的珠子,簌簌地往下掉。她不为自己辩解一句,也不控诉祺嫔的恶行,只是抓着皇帝的衣袖,声音虚弱而颤抖:“皇上……臣妾……臣妾受些委屈不要紧,臣妾不怕的……臣妾只怕……只怕惊了咱们的龙胎……”
她哭得肝肠寸断,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却还在为腹中的孩子和皇帝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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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以退为进”的哭诉,比任何声色俱厉的指责都要有力百倍。皇帝看着她苍白的脸,再想到祺嫔那些恶毒的话,心疼和愤怒交织在一起,烧得他理智全无。
“放肆!简直是放肆!”皇帝一拳砸在床沿的案几上,怒吼道,“朕看她是活得不耐烦了!竟敢如此构陷皇妃,诅咒龙裔!”
他当即下旨,祺嫔瓜尔佳氏,言行恶毒,品行不端,着降为贵人,禁足储秀宫,非召不得出!
旨意传出,六宫震动。
皇后匆匆赶来,一听这处罚,连忙跪下求情:“皇上息怒!祺嫔年轻,口无遮拦,是她的不是。可她毕竟是功臣之女,如此重罚,怕是……”
“住口!”皇帝正在气头上,指着皇后厉声呵斥,“就是因为有你这个皇后纵容着,她才敢如此无法无天!你教导无方,还有脸替她求情?”
皇后被骂得脸色发白,不敢再多言。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殿外又传来通报,端妃到了。
她依然是被抬进来的,看到这阵仗,先是关切地询问了甄嬛的身体,然后才转向皇帝,柔声劝道:“皇上,为这点小事气坏了龙体,不值得。还请皇上息怒。”
皇帝的火气稍稍降了一些。
端妃这才不紧不慢地继续说道:“祺贵人年轻气盛,口无遮拦,冲撞了熹贵妃,确实该罚。皇上的处置,是英明的。只是……”她话锋一转,“瓜尔佳氏一族正在前朝为皇上效力,如今正是用人之际。若因此事重罚了祺贵人,怕是会寒了功臣之心。依臣妾愚见,不如先将她禁足于储秀宫,让她好生反省自己的过错。一来,全了宫规,给了熹贵妃一个交代;二来,也算对前朝功臣略施恩典。待日后熹贵妃平安诞下皇子,再论其他,岂不两全?”
这番话,说得四平八稳,滴水不漏。既肯定了皇帝的处罚是“英明”的,又体贴地为皇帝考虑到了前朝的稳定,还顺便安抚了“受害者”甄嬛,显得她顾全大局,深明事理,与其他只会争风吃醋的妃嫔截然不同。
皇帝果然龙心大悦,觉得端妃此言甚是。他点了点头,道:“还是端妃想得周全。就依你所言。”
事情就此告一段落。祺嫔虽然被降位禁足,却免去了更严厉的惩罚。端妃再一次以“贤德公允”的形象,赢得了皇帝的赞赏和后宫众人的敬佩。
而病榻上,听着槿汐汇报这一切的甄嬛,脸上却没有一丝一毫得胜的喜悦。
她支开了旁人,只留下槿汐一个。
“槿汐,你看到了吗?”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股彻骨的寒意。
“奴婢看到了。端妃娘娘又帮了我们一次。”槿汐说道。
“是‘帮’吗?”甄嬛冷笑一声,她坐起身,靠在引枕上,目光锐利如刀,“你仔细想想。每一次,当我和别人起了争斗,无论是华妃,还是今天的祺贵(人)。端妃总能找到一个最‘公允’、最‘得体’的位置站出来。她既帮了我,又不会把对手往死里得罪,顺便还能博得皇上的赞赏和‘顾全大局’的好名声。她从不把事情做绝,永远给自己留有最宽的余地和最好的名声。”
甄嬛的每一个字,都像一颗冰冷的石子,砸在槿汐的心上。
“这样的人,要么是普度众生的活菩萨,”甄嬛的目光转向窗外,那里的天空阴沉沉的,“要么……是把所有人都当成了她向上攀爬的垫脚石。每一次冲突,都是她收获声望和皇上信任的舞台。而我们,不过是她舞台上的戏子。”
槿汐的脸色,变得和甄嬛一样苍白。她终于明白了甄嬛的恐惧所在。
一个永远正确、永远站在道德制高点上的盟友,比任何一个敌人都要可怕。因为你永远不知道,当你的存在与她的利益发生冲突时,她会用何等“公允”和“得体”的方式,让你万劫不复。
“我不能再让她这样‘帮’下去了。”甄嬛收回目光,一字一顿地说道,眼中是前所未有的决绝,“她的羽翼,在我的默许下,已经长得太丰满了。再不将其折断,将来,倒霉的就是我们。”
她要亲手终结这个“完美盟友”的神话。
而对祺嫔的这次反击,不过是她发动总攻前,释放的一枚巨大的烟幕弹。它成功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也成功地麻痹了所有人,包括端妃自己。
现在,是时候,为她精心准备的那场大戏,拉开帷幕了。
04
祺贵人被禁足,储秀宫门可罗雀。但瓜尔佳氏的恨意,却在宫墙之内疯狂发酵,像一团见不到光的鬼火。她不甘心,她想报复,她做梦都想看到甄嬛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出事。
这一切,都在甄嬛的预料之中。或者说,这本就是她计划的一部分。
她开始有意识地通过自己安插在各宫的眼线,特别是储秀宫附近洒扫的一个不起眼的小太监,悄悄地、断断续续地放出一些“风声”。
“听说了吗?熹贵妃娘娘那天受了惊吓,底子都伤了,这几天一直精神不济。”“温太医天天往永寿宫跑,听说那安胎药,是一碗接一碗地喝,可胎像还是不太稳当。”“娘娘夜里总是睡不安稳,人也憔悴了不少……”
这些真真假假的消息,像一把把小钩子,精准地勾住了祺贵人那颗急于复仇的心。她果然坐不住了。她拿出自己积攒的体己,又许下重诺,收买了永寿宫一个负责药渣清理的小太监,名叫小印子。她要小印子在甄嬛的安胎药里动手脚,哪怕不能一击致命,也要让甄嬛的孩子生不下来。
祺贵人以为自己做得神不知鬼不觉,殊不知,她的一举一动,都像一只被蛛网黏住的飞蛾,每一个挣扎,都在甄嬛的掌控之中。那个小印子,收了祺贵人的钱,转头就跪在了甄嬛的面前,吓得涕泪横流。
甄嬛并没有声张,更没有将他交给慎刑司。慎刑司那种地方,进去就等于把事情闹大了,这不符合她的计划。
她只是屏退了左右,亲自给小印子倒了一杯茶,声音温柔得令人发毛:“小印子,本宫知道,你家里还有一个老娘和两个妹妹要养活,不容易。”
小印子吓得浑身发抖,头磕得砰砰响:“娘娘饶命!娘娘饶命!奴才再也不敢了!”
“起来吧。”甄嬛淡淡地说,“本宫不杀你,也不罚你。本宫甚至可以给你一大笔钱,让你风风光光地把家人接到京城来,过上好日子。”
小印子愣住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甄嬛的笑容里,带上了一丝残忍:“但是,你要替本宫做一件事。这件事做好了,你和你家人的富贵,本宫包了。要是做不好,或者……动了什么别的心思,本宫保证,不仅是你,你远在乡下的老娘和妹妹,会比死还难受。你信吗?”
小印子看着甄嬛那双毫无温度的眼睛,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他毫不怀疑,眼前这个美丽的女人,绝对能说到做到。他没有任何选择。
“奴才……奴才愿为娘娘效死!”
从这天起,祺贵人买通小印子“下毒”的戏码,正式开演。只不过,真正的导演,是甄嬛自己。小印子每天会“偷偷摸摸”地往药罐里加东西,但加进去的,不过是甄嬛事先准备好的、一些无害的草药粉末。而那碗送到甄嬛面前的药,更是由槿汐亲手熬制,绝无问题。
同时,甄嬛开始恰到好处地表现出“中毒”的迹象。
她开始持续地低热,体温总是比常人高上那么一点点,但又不至于到发烧的程度。她开始咳嗽,起初是干咳,后来渐渐带了些痰音,尤其是在夜里。她还时常说自己夜里睡不安稳,总是出一身虚汗。
这些症状,每一样都非常轻微,组合在一起,却像极了某种慢性消耗的病症。温实初几次请脉,都查不出所以然,脉象上只显示出孕期常见的阴虚血热,他只能嘱咐甄嬛好生静养,多用些滋阴润燥的食材。
一切,都在朝着甄嬛预设的方向发展。现在,只差最后一把火,将这个精密的陷阱彻底引爆。
这天,甄嬛再一次召见了温实初。
她特意屏退了所有人,连槿汐和浣碧都守在了殿外。殿内只燃着一炉宁神香,气氛显得格外私密而凝重。
“温大人,坐吧。”甄嬛的脸色有些苍白,唇上也失了血色,看起来确是一副病容。
“娘娘凤体可好些了?”温实初关切地问。
甄嬛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从手边的一个锦盒里,取出了两小包用纸包着的东西,轻轻放在桌上。她推到温实初面前,用一种探讨学问的、带着几分好奇的口吻说道:“温大人,我这些日子实在无聊,就翻看些医书打发时间。看到两种药材,觉得很有意思,想向你请教一二。”
温实初打开纸包,一包是颜色紫红的“紫菀”,另一包是形态如花苞的“款冬花”。
“娘娘请讲。”
甄嬛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我瞧书上说,这紫菀和款冬-花,都有润肺化痰、止咳平喘的功效,算得上是良药。可是……书上又说,‘诸参辛芍叛藜芦’,药性之中,多有相畏相杀之说。我就在想,不知这二者……若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长期同用,会如何呢?”
她没有说“一起吃”,而是用了更精确的词,“同用”。
温实初的注意力立刻被这个纯粹的医学问题吸引了。他拿起两味药材,仔细看了看,沉吟道:“娘娘真是博学,能问出此等精妙的问题。正如娘娘所言,紫菀性温,能化痰止咳;款冬花性亦温,能润肺下气。二者若在一方之中,由精通药理的医者配伍得当,加减化裁,自然是治病的良方。”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但!娘娘刚才的假设,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长期同用’。譬如,有一人因沉疴旧疾,长期服用以紫菀为主的汤药,而另一个人,却又长期在饮食之中,不断地加入款冬花。这两股温性药力,一为药,一为食,看似毫不相干,却会在体内日积月累,不断交汇。久而久之,这股郁结的温性药力,便会化为一种不易察身,却能伤人根本的‘温燥’之毒。”
“温燥之毒?”甄嬛的呼吸微微一窒。
“正是。”温实初的神情越发凝重,“此毒会慢慢耗损人的津液,灼伤肺腑。中毒之人,会表现出持续低热、干咳、盗汗、口干舌燥等症状,外表看来,与肺痨初期的症状极为相似。但最凶险的是,此毒发作极为缓慢,在脉象上,与寻常的阴虚之症几乎毫无二致,极难诊断。若非医术极其高明且心思缜密之人,断然发现不了其中的关窍,只会当作寻常体虚来治,如此一来,更是错上加错,直至油尽灯枯。”
温实初话音刚落,只听“哐当”一声脆响。
甄嬛手中的青瓷茶杯,滑落在地,摔得粉碎。
她的脸上,血色褪尽,只剩下一片死灰般的惨白。她猛地抓住温实初的袖子,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声音里充满了惊恐与难以置信:“温太医……温太医你刚才说什么?紫菀……款冬花……”
她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端妃姐姐……端妃姐姐常年咳嗽,服用紫菀为主的汤药,这是宫里人尽皆知的事情……而我……我安胎的食谱里,为了润肺,小厨房几乎每日……每日都给我做款冬花炖雪梨……这……温大人,这真的只是巧合吗?!”
温实初的脑子“嗡”的一声,像是被重锤狠狠砸了一下。
一个常年服用紫菀。一个每日食用款冬花。一个出现了与“温燥之毒”一模一样的症状。
这三件事,像三道闪电,瞬间击中了他!他惊恐地看着甄嬛,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巧合?这世上,哪有这么可怕的巧合!
整个陷阱的逻辑链条,在这一刻,完美闭合。
一、动机:端妃协理六宫,权势日盛,视回宫后圣眷正浓的甄嬛为未来最大的威胁。为了确保自己和养女温仪公主的地位,她必须除掉甄嬛和她肚子里的孩子。这完全符合后宫争斗的逻辑。
二、手段:利用自己常年用药的便利性作为掩护,再利用甄嬛孕期需要“润肺安胎”的饮食特点,实施了一场横跨两宫、无人能察觉的、长达数月的“慢性下毒”。这种手法之高明、之隐秘,完全符合端妃那深沉似海的心机人设。
三、证据链:有“中毒”的受害者甄嬛;有太医权威的医学理论解释;有内务府记录和两宫膳房记录作为物证。
四、人证:只需要那个被她牢牢控制在手里的小印子站出来,“哭诉”自己是如何被端妃宫中的贴身侍女收买,如何负责传递消息,告知永寿宫这边熹贵妃何时食用了款冬花,以便端妃那边“协调”服用紫菀汤药的时机和分量……一场“完美”的阴谋,就将无懈可击。
陷阱,已经完成。只等着猎物,一步步走入其中。
当晚,温实初走后,甄嬛一个人在殿内坐了很久。
她走到镜前,看着镜中那个面色苍白、眼神狠厉的女人。这真的是自己吗?是那个曾经连踩死一只蚂蚁都会难过半天的甄嬛吗?
她第一次,感到了发自内心的、彻骨的寒冷。
她不是在对付一个像祺嫔那样的蠢货,也不是在反击一个像皇后那样的宿敌。她是在设计,在毁灭一个曾经与她并肩作战、共同对付华妃的盟友。
她缓缓抚上自己高高隆起的腹部,感受着里面生命的跳动。
“宝宝,别怕。”她对着镜中的自己,也对着腹中的孩子,轻声说,“额娘不能让你们,让你和胧月姐姐,将来活在一个需要看任何人的脸色、担心任何人的算计的后宫里。额娘今天所做的一切,流的每一滴眼泪,都是为了让你们将来,可以不用再流泪。”
她的眼中,闪过一丝痛苦的挣扎,但很快,就被一种更为坚硬、更为冷酷的东西所取代。
“端妃……对不住了。”
“要怪,就怪这紫禁城,太冷,太小,容不下两个都想活到最后的聪明女人。”
这一刻,她的人性在做着最后的悲鸣,但最终,被一个“母亲”的身份和对至高权力的无尽渴望,彻底压倒、碾碎。
她,已经准备好了,挥出那把屠刀。
05
暴风雨来临前的天空,总是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甄嬛的“病情”,在几天之后的一个午后,毫无预兆地“急剧加重”了。
那日,皇帝正在永寿宫陪她说话,甄嬛正笑着讲述胧月昨日的趣事,话说到一半,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她咳得撕心裂肺,仿佛要把整个肺都咳出来。皇帝大惊失色,连忙扶住她,轻轻拍着她的背。
“怎么了?快,传太医!”
就在皇帝话音刚落的瞬间,甄嬛猛地用帕子捂住嘴,又是一阵剧咳。当她移开帕子时,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雪白的丝帕上,赫然是一片刺目惊心的鲜红!
她竟然咳血了!
“嬛嬛!”皇帝的脸色瞬间煞白,一把将她抱在怀里,声音都在发抖。
永寿宫顷刻间大乱。宫人们的惊叫声,奔跑的脚步声,混杂在一起,奏响了这场大戏最激昂的序曲。
温实初和江太医等人,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赶了过来。皇后也得到了消息,带着一众妃嫔,行色匆匆地来到永寿宫。一时间,小小的寝殿内外,挤满了人,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惊惧和不安。
经过一番紧张的诊治,温实初和几位太医跪在皇帝面前,脸色一个比一个凝重。
皇帝看着床上气息奄奄、双目紧闭的甄嬛,心如刀绞,厉声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熹贵妃到底得了什么病?”
太医们面面相觑,最后还是温实初硬着头皮,战战兢兢地开口:“回……回皇上,依微臣看,熹贵妃娘娘的脉象,看似是阴虚内热,但……但娘娘咳血、低热、盗汗等症候,却又像是……像是中了某种慢性毒素。”
“中毒?!”皇帝猛地站了起来,眼中迸发出骇人的杀气,“什么毒?!”
温实初的头埋得更低了,声音抖得像筛糠:“此毒……并非一味毒药,而是由两种看似无害之物,长期同用,在体内化出的‘温燥’之毒。这两种东西,便是……便是紫菀与款冬花。”
“紫菀……款冬花……”皇帝喃喃地重复着这两个名字,他一时没反应过来。
而站在一旁的皇后,眼神却猛地一闪。她太清楚这两样东西的指向了!
就在这时,殿外一声通报,打破了这死一般的寂静。
“启禀皇上,端妃娘娘听闻熹贵妃病重,特来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