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家声音 | 深化改厕成效 迈向现代生活

编者按：11月19日，是联合国第13个“世界厕所日”。在加快农业农村现代化、扎实推进乡村全面振兴的征程中，农村厕所革命不仅是改善人居环境的务实抓手，更是提升农民获得感与幸福感的暖心工程。

近年来，各地认真贯彻落实党中央、国务院决策部署，坚持因地制宜，扎实推进农村厕所革命。目前，全国农村卫生厕所普及率达到76%左右。

本版特别集纳专家声音，他们或立足专业知识深入思考，或投身社会实践助力长效管护，以切实行动为农村人居环境改善注入活力。期待这些来自实践一线的观察与思考，能为各地推进农村厕所革命提供启示和借鉴。

让厕所革命成为全民健康的“基础工程”

北京大学公共卫生学院环境医学研究所所长助理 张振宇：

厕所之变，折射文明之进。随着乡村振兴战略和农村人居环境整治全面推进，数据清晰表明，这场变革带来的不仅是环境的改善，更是全民健康的跃升。

四川省苍溪县五龙镇三会村单户三格化粪池+菜园+人工湿地。 农民日报全媒体记者 鲍捷讯　摄

从健康账本看，农村厕所革命收获了实实在在的民生红利。我们团队研究发现，2018年至2024年，全国四类主要粪口传播疾病病例从11.82万例降至5.39万例，降幅超过一半，通过测算其中约16.8%的降幅可直接归因于卫生厕所普及率的提升；同期，全国农村卫生厕所的普及率，在不少省份已超过八成。研究显示，普及率越高的地区，相关疾病发病风险越低。这些变化的背后，是农村儿童腹泻率的下降、孕产妇感染风险的降低，是千千万万家庭日常生活质量的稳步提升。

从经济账本看，农村厕所革命是一笔划算的投资。据测算，2018年至2024年间，全国粪口疾病减少使相应的医疗费用平均每年降低493万元，累计节约超过2亿元。这意味着卫生基础设施的建设，不仅提升了农民生活质量，也减轻了基层医疗系统和财政的压力。更重要的是，健康改善还带来了教育、劳动力和社会参与的间接红利。

从社会账本看，农村厕所革命让乡村更宜居，也让治理更有序。卫生厕所的普及改变了村庄的卫生环境，带动了垃圾分类、污水治理等关联工程，形成了“厕所改一处、环境美一片”的联动效应。如今，清洁、整齐、无臭的公共空间成为农村新风貌的标志，“要我改”正在变成“我要改”。

回望10年成就，成在重视，也成在坚持。党中央、国务院始终把农村厕所革命作为改善农民生活品质的重要内容，把改善卫生条件与保障人民健康紧密相连。“十四五”期间，中央财政每年稳定安排约70亿元专项资金，并建立绩效激励机制，引导地方政府把“建得成、用得好、管得住”作为硬标准，推动农村厕所革命不断提质增效。各地政府因地制宜、统筹推进，动员群众共建共享，实现了政策引导与群众意愿的同频共振。

放眼世界，卫生设施的改善被联合国列为可持续发展目标之一。世界卫生组织的研究表明，卫生厕所的普及能将腹泻病死亡率降低三分之一以上。中国经验的独特之处，在于以系统思维推进卫生、环境、健康一体化，把农村厕所革命与脱贫攻坚、乡村振兴、生态文明建设相融合。对发展中国家而言，这不仅是一套可复制的技术方案，更是一种治理理念的启示——把最基础的公共服务做实、做久、做细。

展望未来，农村厕所革命仍需久久为功。要从“建得多”走向“管得好”，确保运行维护经费纳入地方财政常态化预算；要加强运维体系建设，引入社会企业和专业化服务，让设施长期发挥效益；要深入推进健康教育，让农村群众真正认识到卫生与健康、生态的关系；要强化“厕所+污水”“厕所+能源”的综合利用，推动资源化、生态化转型。

厕所虽小，却关乎民心与健康，它连着群众的幸福生活，也映照着国家的治理能力。让厕所革命成为新时代爱国卫生运动的持续行动，成为促进公平、健康与可持续发展的基础工程。中国的实践已经证明，改善卫生条件就是改善健康、改善民生。未来，我们要把这场革命继续进行下去，并以开放姿态与更多发展中国家分享中国经验，共同推动全球公共卫生事业迈向新高度。

从国际视角看中国农村改厕

北京科技大学教授 李子富：

在全球范围内，改善农村环境卫生始终是关乎民生福祉、公共卫生安全与可持续发展的核心议题。作为其中的关键环节，农村改厕更是各国推进乡村建设进程中不可回避的重要任务。联合国千年发展目标（1990—2015）与可持续发展目标（2015—2030）都将卫生厕所普及率列为重要指标，并由世界卫生组织（WHO）和联合国儿童基金会（UNICEF）负责监测与定期报告。近年来，中国在农村改厕领域取得显著成效，农村卫生厕所普及率从1990年的不足10%，提升至目前的76%左右。这不仅极大改善了国内农村人居环境，也为其他发展中国家提供了极具价值的参考样本。

与全球其他国家的农村改厕实践相比，中国的推进路径展现出优势特色，实施成效备受瞩目。首先，中国具备强大的组织动员能力，构建了“政府引导、部门协同、群众参与”的高效推进机制。从中央到地方，各级政府将农村改厕纳入乡村振兴战略的重要内容，明确目标任务、时间表与路线图，加大财政投入，并积极引导企业、社会组织等多方力量参与。这种强有力的组织保障是中国改厕工作得以快速推进的重要前提。

其次，中国注重因地制宜、分类施策，持续加强改厕技术的研发与创新。通过国际合作与自主探索，初步形成适应不同地区自然条件与经济发展水平的技术模式，并逐步建立起较为完善的改厕技术标准体系。

湖南省岳阳县新墙镇清水村改厕施工现场。 农民日报全媒体记者 唐旭 摄

再者，中国高度重视宣传教育与群众动员，着力转变农村居民的传统观念，激发其参与改厕的内生动力。借助电视、广播、网络、宣传栏等多种渠道，向农村居民普及卫生厕所的操作方法，引导树立“讲卫生、改厕所、促健康”的理念。同时，各地通过典型示范、干部带头、村民主体等方式，推动群众从“旁观者”转变为“参与者”与“受益者”，有效调动了其主动性与积极性。

从国际视角来看，一方面，作为全球最大的发展中国家，中国大规模推进农村改厕并取得显著成效，为其他发展中国家解决农村环境卫生问题提供了可复制、可推广的“中国方案”；另一方面，中国在改厕中注重粪污资源化利用的实践，也为全球应对资源短缺与环境污染提供了有益借鉴。通过对厕所粪污进行无害化处理，并用于农田灌溉与农作物施肥，实现“变废为宝”，既减轻了环境污染，又提升了资源利用效率，完全契合全球可持续发展的理念与要求。

当然，在肯定成就的同时，我们也需清醒认识到，与国际先进水平相比，中国农村改厕工作仍存在亟待完善之处。具体包括：部分地区农户尚未使用卫生厕所，需要政府持续支持、相关部门高效推进与农民的积极配合；部分地区后续管护机制尚不健全，存在“重建设、轻管护”现象，导致部分已建厕所损坏后未能及时修复；在技术标准制定与质量监管体系建设方面，仍需进一步对标国际先进水平，持续提升改厕工程的质量与安全保障能力；在推动改厕与农村产业发展、乡村旅游等深度融合方面，可借鉴国际成熟经验，进一步拓展改厕的综合效益。

总之，从国际视角审视中国农村改厕实践，既让我们看到已取得的显著成就，也明确了未来的努力方向。这项工作不仅关乎亿万农民的切身利益，也是中国为全球环境卫生治理贡献智慧与力量的重要体现。展望未来，中国将继续秉持创新、协调、绿色、开放、共享的新发展理念，持续推动农村改厕工作提质增效，以实现联合国可持续发展目标中“人人享有卫生厕所”的愿景，为全球农村环境卫生改善事业作出更大贡献。

因地制宜选择技术模式

推动农村改厕提质增效

农业农村部规划设计研究院农村能源与环保研究所所长 丁京涛：

农村改厕是提升农民生活品质、改善乡村环境的“暖心工程”和“民心工程”。党中央、国务院高度重视农村厕所革命，各地区多措并举，努力补齐这块影响农民群众生活品质的短板。推进农村厕所革命，技术模式的选择是关键。我国地域辽阔，各地气候条件、经济水平、农民生活习惯等存在差异，技术模式选择需要统筹考虑、因地制宜。国家标准《农村户厕卫生规范》（GB19379-2012）明确了三格式、双坑交替式等6种改厕技术模式，经过近年来的推广应用，目前我国农村地区普遍采用的改厕技术模式主要有4种。

一是三格化粪池式厕所技术模式。这是当前我国农村地区应用最为广泛的水冲式厕所模式。该技术模式由水冲式厕所及三个相互串联的池体组成，粪污经过密闭环境下沉降、厌氧消化等过程，去除和杀灭寄生虫卵等病原体，实现粪污无害化和稳定化。处理后的粪污可就地就近施用于小菜园、小果园等，或统一收集后就地利用；在没有用肥需求的地方，三格化粪池粪污可接入小型土地渗滤或人工湿地系统，处理后达标排放。这种技术模式建设成本适中，运行维护简便，适用于我国大多数农村地区，尤其适合经济水平中等、有粪肥消纳利用条件的村庄。需要注意的是，北方寒冷地区要做好厕所系统保温防冻措施，南方地区要做好化粪池防渗防浮措施。

二是集中下水道收集厕所技术模式。这种模式在城市近郊区或有污水管网覆盖的农村地区应用较多。该类型厕所一般通过污水收集管网将农户厕所黑水与其他生活污水集中收集后，接入小型污水处理站或城镇污水处理厂，经生物、化学、生态处理等工艺处理后达标排放或资源化利用，实现“厕污共治”。这种技术模式使用舒适度较高，厕屋环境卫生好，但管网建设费用及污水处理运维费用较高，适用于城乡结合部或人口密集、有一定经济基础且管护运维有保障的农村地区。

三是单户或联户一体化处理技术模式。这是针对农村地区分散居住农户的“厕污共治”技术模式。该技术模式以单个农户或相邻几户作为一个处理单元，共用一套一体化处理设备，将农户产生的厕所粪污及生活污水统一处理后，就近回用灌溉菜地或绿地；也可采用分散处理加氧化塘等生态治理模式，将分散处理后的尾水，通过村内沟渠输送至氧化塘或人工湿地进行再处理，最终形成多功能景观生态水体。该技术模式无需配套集中管网、占地小、建设成本较低、运维简便，适用于人口较少、对环境要求较高、不具备建设集中处理设施条件的村庄，尤其适用于南方温暖地区。

江西省抚州市临川区高坪镇戴家村改造农村户厕时注重粪污一体化处理，生活污水经沉淀、净化符合浇灌用水标准后可供村民浇灌使用。图为戴家村村民正在菜园浇水。 农民日报全媒体记者 鲍捷讯 摄

四是双坑交替式卫生旱厕技术模式。这种模式在东北、西北寒冷干旱地区应用较多，通常由两个独立的贮粪池和便器组成并交替使用，一池使用期间，另一池密闭发酵，实现无害化。该模式建设运行成本低，无需水冲，粪便经堆沤后可作为有机肥使用，实现资源化利用，且不改变居民传统旱厕使用习惯，特别适用于高寒、干旱缺水以及暂时不具备水冲厕所条件的区域。需要注意的是，这种模式要防止雨水倒灌进入贮粪池，还需要农户在如厕后用草木灰、黄土等材料及时覆盖，做好通风排气，防止粪便暴露和散发臭味。

技术模式选择是农村改厕成功与否的重要一环。当前寒旱区农村室外改厕应慎用水冲式厕所，必须结合气候条件、经济水平、农民习惯等，选择适配发展阶段的技术模式。我国农村改厕具有长期性和复杂性，应进一步加大科技创新力度，研发推广一批低成本、易维护、卫生环保的改厕及“厕污共治”技术，推动农村厕所向便捷化、舒适化方向发展，切实增强农民的幸福感、获得感。

推进农村改厕要坚持三个原则

南京农业大学金善宝农业现代化发展研究院研究员 博士生导师 杜焱强：

小厕所，大民生。农村厕所革命不仅是改善农村人居环境的关键一环，也是提升农民生活品质、缩小城乡差距、推动乡村文明进步的重要抓手。经过多年努力，我国农村卫生厕所普及率不断提高，在大部分农村，厕所不再是横在两代人和不同生活习惯之间的“拦路虎”。但同时，受基础条件、发展阶段等制约，一些地方农村改厕与农民群众对美好生活的期待仍有差距。《中共中央关于制定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第十五个五年规划的建议》强调，以钉钉子精神解决好农村改厕问题。科学谋划好“十五五”时期农村改厕工作，必须把握好新形势新要求，因地制宜扎实有序推进，不断提升质量实效。

一要充分认识农村厕所革命的长期性和艰巨性，科学设定目标任务。厕所革命之所以是一场革命，是因为它不仅是建设工作，还涉及农民群众千百年来形成的生活习惯和思想观念的变革。这项工作具有艰巨性、长期性和复杂性，不可能一蹴而就，而是应该把握好节奏和进度，实事求是、自下而上扎实推进。“十五五”时期是基本实现社会主义现代化全面发力的关键时期，要瞄准到2035年农村基本具备现代生活条件的目标，把农村厕所革命作为重要基础性工作，坚定信心决心，一年接着一年干，真正把这件好事办好、实事办实。在目标任务上，要结合各地实际情况，分区分类明确目标任务，根据发展阶段合理安排进度。坚持数量服从质量，建设中更加注重卫生性、舒适性、便利性、环保性，真正做到建一个、成一个、用一个，让农村厕所革命成为惠及民生的幸福工程。

二要充分认识各地自然条件和发展阶段，因地制宜推进农村改厕。我国农村幅员辽阔，各地资源禀赋、基础条件差异很大，有的寒冷、有的干旱，有的地势陡峭、有的土层松软，有的集中居住、有的分散而居。推进农村厕所革命必须从实际出发，遵循客观规律，因地制宜选择适宜改厕技术模式，既要考虑东中西不同地区间的差异，也要正视同一区域同一村庄内部的落差。水冲式厕所固然是发展方向，但需要具备成熟的条件，不可能全都一步到位。特别是对一些水资源紧缺、人口分散或欠发达地区而言，改造卫生旱厕是一种阶段性革新，也能基本做到干净舒适。城市近郊区等有基础、有条件的地区，可加快厕所粪污与生活污水协同治理，实现改厕所与治污水同步推进；经济欠发达区域可推行低成本、易维护的技术方案，例如对黑水、灰水经简易处理后再进行资源化利用。

三要充分认识农民在改厕中的主体作用，做到农民参与农民满意。农村厕所革命旨在让农民群众过上现代美好生活，是农民群众自己家里的事儿，需要齐心协力、攻坚克难。推进农村改厕要深入基层、贴近群众，注重拓宽工作渠道、创新工作手段。当前许多农村居民在外务工，流动性较强，既要用好走家串户、蹲点调研等面对面沟通方式，也要善用微信、电话、网站等信息化手段搭建沟通桥梁。只要群众有改厕意愿，我们就要带着他们一起干，构建共建共管共享的工作格局，既要解决卫生厕所“有没有”的增量问题，又要做好已建厕所会用能管、长久使用的群众工作，以实际成效和农民群众满意度作为检验改厕工作的核心标准。

原标题：深化改厕成效 迈向现代生活

来源：农民日报

监制：张燕 编辑：邵泉尉（见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