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上海外滩旁老洋房的茶室里,紫藤花的香气混着龙井的醇厚飘在空气里。
黄霖海攥着那只磨得发亮的雪花膏空盒。
穿香云纱的女子转过身,颈间玉观音吊坠的柔光,和他 17 岁那年在庙里磕了 108 个头求来、偷偷塞进李汐敏书包的那枚,一模一样。
“您是?” 女子开口,声音带着沪语特有的软绵,却让黄霖海的心跳漏了半拍。
“我是黄霖海,从东北来的。”
他的声音发颤,手不自觉把雪花膏盒往身后藏了藏。
女子皱眉,刚要再说什么,茶室里突然炸响脆亮的 “妈妈”。
穿校服的女孩背着书包扑过来,搂住女子的腰。
女子弯腰摸了摸女孩的头,动作自然得像演练过千百次。
黄霖海的脑子 “嗡” 的一声,雪花膏盒从手里滑落在地毯上。
01
东北小城的冬天,零下二十度的寒风吹得锅炉房的铁皮门 “哐哐” 响。
黄霖海蹲在炉前,用铁铲把煤块送进炉膛,火光映着他眼角的皱纹,把 50 岁的脸照得有些发红。
炉子里的煤烧得 “噼啪” 响,煤灰落在他的工装裤上,形成一片片黑色的印记,可他毫不在意。
这工装,他穿了 20 年,上面的每一道磨损,都记着他在锅炉房里的日子。
下班铃响时,其他工友都急着往家赶,黄霖海却慢慢收拾着工具。
他从工装内袋里摸出个塑料封皮的本子,封面已经被磨得发白,翻开第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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泛黄的合照里,扎麻花辫的少女穿着蓝布褂,笑起来露出两颗小虎牙,旁边的少年瘦高个,拘谨地攥着衣角,校服袖口还沾着点墨水。
这是 17 岁的李汐敏和他,1990 年夏天拍的,也是他藏了 33 年的念想。
“黄师傅,又看你那‘宝贝照片’呐?”
工友老王端着搪瓷杯路过,杯沿沾着几片茶叶,“都五十了,还不找个伴儿?隔壁张婶昨天还问我,要不要给你介绍个老伴。”
黄霖海把本子小心翼翼塞回内袋,拿起搭在椅背上的棉袄。
棉袄的领口已经洗得发白,袖口还缝着一块补丁,是他自己缝的。
“不急。”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不急,这两个字他说了 33 年。
1990 年的夏天,李汐敏家要迁去上海的消息传遍厂区,像一块石头投进平静的湖面。
那天傍晚,黄霖海攥着攒了三个月零花钱买的 “友谊” 牌雪花膏,在纺织厂门口的老槐树下等她。
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槐树叶落在李汐敏的麻花辫上,她伸手拂开的样子,黄霖海记了一辈子。
“我要走了。”
李汐敏的声音有点低,从口袋里掏出块蓝印花布手绢,塞到黄霖海手里,“这个给你,想我的时候看看。”
黄霖海的手心里攥着雪花膏,汗把包装纸都浸湿了。
他想把雪花膏递给她,想说 “我等你”,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 “到了上海,注意身体”。
直到李汐敏的背影消失在巷子口,他才敢把雪花膏往她走的方向递了递,可那时,巷子里早就没了她的身影。
后来,李汐敏走了,黄霖海每天都去厂区传达室问有没有上海的信。
传达室的老张总是摇着头说 “没有”,可他还是每天都去,哪怕只是站一会儿。
父母托人给他介绍对象,他每次都找借口推脱。
母亲抹着眼泪骂他 “魔怔了”,他却蹲在锅炉房里,摸着从李汐敏家垃圾桶里捡回来的雪花膏空盒。
那是李汐敏走后,他在她家楼下的垃圾桶里发现的,包装纸都被揉破了,他一点点用胶水粘好,像捧着稀世珍宝。
厂区改制那年,很多人都离开了,黄霖海却留了下来,成了锅炉房的工人。
这一干,就是 20 年。
每天下班,他都要把铁皮盒从床底翻出来,里面除了合照和手绢,还有 33 年来他买的每一款 “友谊” 牌雪花膏。
有的包装变了,有的香味淡了,可他都好好收着。
他摸着雪花膏的盒子,就像摸到了 17 岁的夏天,摸到了李汐敏的温度。
02
三年前的春节,侄女黄晓雅从外地打工回来,给黄霖海注册了个短视频账号。
“大伯,你没事看看热闹,也能跟上海那边近点。”
侄女帮他下载了短视频软件,还关注了几个上海老弄堂的博主,手把手教他怎么刷视频。
黄霖海一开始没怎么看。
他怕看到上海的街景,会忍不住想起李汐敏,想起那些没说出口的话。
直到去年冬天,他夜班后睡不着,躺在床上刷视频。
手机屏幕亮着,映着他疲惫的脸。
突然,一个探访上海老弄堂的视频跳了出来,博主拿着手机,边走边介绍:
“这条弄堂有几十年历史了,住在这里的都是老上海人,你看那晾衣杆上的蓝印花布,还是老手艺……”
黄霖海的手指突然顿住,他赶紧按下暂停键。
屏幕里,蓝印花布在风里飘着,纹样和李汐敏当年送他的手绢一模一样,连布角的流苏都一样。
他的心跳瞬间加速,把手机凑到眼前,反复确认。
没错,就是这种纹样,他不会认错。
那天晚上,黄霖海一夜没睡。
他翻出铁皮盒,拿出那块蓝印花布手绢,把手绢和手机屏幕里的布对比了一遍又一遍。
天刚亮,他就给那个博主发私信:“您好,请问您视频里的蓝印花布,是哪位住户的?我想找一位叫李汐敏的女士,1990 年从东北迁到上海的。”
博主一开始没回复,黄霖海就每天发私信,从厂区的老槐树发芽,发到槐树叶落满地面。
他每天都盯着手机,生怕错过博主的回复。
有次工友找他换班,他都没同意,就怕手机不在身边,漏了消息。
三个月后,博主终于回复了:“我帮你问了,那条弄堂里确实有位林阿姨,她说认识一位李汐敏,住在附近的老洋房里。我把地址发给你,你可以去看看。”
看到回复的那一刻,黄霖海的手都在抖。
他反复看着博主发来的地址,把每个字都记在心里。
那天下午,他没去上班,直接去了银行。
他要取自己全部的存款。
银行柜员看着他递过来的存折,有点惊讶:“黄先生,您确定要把所有钱都取出来吗?一共 8 万 6。”
“确定。” 黄霖海的声音很坚定。
这 8 万 6,是他在锅炉房里干了 20 年攒下的,是他的养老钱,可他觉得,为了李汐敏,值。
取了钱,他去商场买了套藏青色的西装。
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买这么贵的衣服,花了他 3000 块。
他还特意去理发店染了鬓角的白发,理发师问他:“大爷,染黑了要去见重要的人吧?” 他笑着点点头,眼里满是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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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行前夜,黄霖海翻出珍藏的铁皮盒,打开盖子。
里面除了合照、手绢和雪花膏,还有一沓厚厚的信。
从 20 岁到 50 岁,每年生日那天,他都会写一封信,告诉李汐敏厂区的变化,告诉她锅炉房的煤块又涨价了,告诉她他还在等。
信纸上的字迹从青涩到潦草,地址却永远是 “上海某弄堂 李汐敏收”。
他不知道具体地址,只能空着。
他把信一封封叠好,放进背包里,又把那块蓝印花布手绢揣进西装口袋,把雪花膏空盒握在手里。
“汐敏,我来上海找你了。” 他对着合照说,眼泪掉在照片上,晕开一小片水渍。
他用袖口擦了擦照片,把铁皮盒锁好,放在枕头底下。等他回来,他要带着李汐敏一起看这些信。
03
绿皮火车呼啸着穿过华北平原,窗外的麦田一望无际,绿油油的,像一块巨大的地毯。
黄霖海坐在窗边,手里攥着那张写着地址的纸条。
上海外滩旁的老洋房,门牌号是他反复确认过的,怕记错,还特意抄了三遍。
他从背包里拿出信纸,开始练习见面时的开场白。
“汐敏,我是黄霖海,还记得我吗?”
他小声念着,觉得太生硬,揉了揉信纸,扔进垃圾袋。
“好久不见,你还好吗?” 又觉得太客套,再揉一张。
他就这样,揉了一张又一张信纸,直到背包里的信纸堆成小山,还是没找到满意的话。
邻座的小姑娘看着他,忍不住笑了:“叔叔,您是去见重要的人吧?看您紧张的。”
黄霖海点点头,把揉皱的信纸叠好:“是,等了 33 年的人。”
小姑娘眼睛亮了:“那您就说‘我来赴约了’,多浪漫啊!17 岁时的约定,现在来赴约,多好。”
“赴约”,黄霖海在心里默念这两个字,突然觉得胸口暖烘烘的。
17 岁那年,李汐敏说 “到了上海给你写信”,不就是一场约定吗?
他这 33 年的等待,不就是为了赴这场约?他看着窗外,嘴角慢慢扬了起来。
就说 “我来赴约了”。
火车进上海站时,天刚蒙蒙亮。
黄霖海跟着人流走出站台,看着高楼大厦间穿梭的车流,突然有些慌。
他这个从东北小城来的锅炉房工人,穿着洗得发白的西装,会不会配不上如今的李汐敏?
她现在,是不是已经住上了大房子,穿名牌衣服,身边有了更好的人?
他在车站卫生间里,对着镜子整理了半天西装。
他把染过的白发又按了按,把领带系得更紧,还从背包里拿出小镜子,照了照自己的脸。
眼角的皱纹还在,可眼神里的期待,却像 17 岁那年一样。
打出租车去老洋房时,司机师傅问他:“大爷,去那老洋房见朋友啊?那地方住的可都是有钱人。”
黄霖海笑了笑:“是,见一个等了很久的朋友。”
车子穿过弄堂时,黄霖海盯着窗外。
蓝印花布在风里飘着,和李汐敏当年送他的手绢一样。
他的心跳又开始加速,手心都出汗了,紧紧攥着雪花膏空盒。
老洋房的铁门爬满蔷薇,红色的花瓣落在门上,像一层薄薄的胭脂。
保姆打开门,上下打量他的西装领口。
领口确实洗得发白,还沾了点火车上的灰尘。“您找谁?” 保姆的语气带着点迟疑。
“我找李汐敏女士,我是她东北来的朋友,叫黄霖海。” 黄霖海的声音有些发颤,却很清晰。
保姆迟疑了一下:“林女士正在里面开茶会,您先进来等吧,我去通报一声。”
穿过回廊时,紫藤花的香气飘进鼻腔。
黄霖海看见花架下坐着几个穿旗袍的女人,她们说说笑笑,手里端着茶杯,看起来优雅又从容。
其中一个穿香云纱的女人,背对着他,正抬手转动手上的翡翠戒指。
那动作,和他记忆里李汐敏捻辫梢的样子,一模一样。
他的呼吸瞬间急促起来,脚步不由自主地朝那个背影走去。
雪花膏盒在口袋里硌着,他伸手摸了摸,像是在给自己打气。
马上就能见到李汐敏了,33 年的等待,终于要见到了。
04
黄霖海慢慢走进花架,紫藤花的花瓣落在他的西装上,他却没察觉。
穿香云纱的女人还在和旁边的人说话,声音软绵,带着沪语的腔调。
他站在原地,看着那个背影。
头发盘得整齐,发间插着支珍珠发簪,香云纱的料子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一看就很贵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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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起 17 岁的李汐敏,总是穿着蓝布褂,麻花辫垂在胸前,手里攥着课本,走路的时候,辫子会轻轻晃。
现在的她,是不是已经变成了眼前这个优雅的女人?
“您是?” 旁边的女人注意到他,开口问道。
穿香云纱的女人闻声,慢慢转过身。
黄霖海的目光,瞬间被她颈间的玉观音吊坠吸引。
翠绿的玉身,雕着莲花纹样,吊坠的链子是银的,还带着点氧化的痕迹。
这个玉观音,和他 17 岁那年在庙里磕了 108 个头求来的,完全一样。
当年,他听说庙里的观音很灵,就每天放学去庙里磕头,磕了一个月,才求来这枚玉观音。
他怕李汐敏不收,趁她不注意,偷偷塞进她的书包里。
后来,他再也没问过这枚玉观音的下落,没想到,现在会在这个女人身上看到。
“您是……” 女人开口,眼神里带着点困惑,“找我有事吗?”
黄霖海的喉咙发紧,他张了张嘴,想说 “我是黄霖海,还记得我吗”,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 “我找李汐敏女士,请问您认识她吗”。
他怕,怕眼前的人不是李汐敏,怕这 33 年的等待,只是一场空。
女人愣了一下,然后笑了笑:“您是?”
黄霖海愣住了,他盯着女人的脸,眉眼间确实有李汐敏的影子。
眼角的弧度,嘴角的笑容,都像。
可那精致的妆容,昂贵的衣料,还有眼底的疏离,都让他不敢认。
“我是黄霖海,从东北过来的。” 他终于说出了自己的名字,手不自觉地把雪花膏盒往身后藏了藏。
女人眼神闪烁了一下,她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慢慢说:“黄霖海…… 您有什么事吗?”
她的语气很平淡,没有惊喜,没有激动。
黄霖海心里有点凉。
他刚要开口,茶室里突然传来脚步声。
穿校服的女孩背着书包跑进来,扎着马尾辫,脸上还带着点汗水。
“妈妈,我放学了!” 女孩扑到林雨婷怀里,搂住她的腰。
女人弯腰摸了摸女孩的头,笑着说:“今天在学校乖不乖?老师有没有夸你?”
“妈妈”?黄霖海的脑子 “嗡” 的一声,雪花膏盒从手里滑落在地毯上。
他看着俩人互动的样子,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着,疼得厉害。
他刚要开口问,二楼传来轮椅转动的 “吱呀” 声。
黄霖海抬起头,目光落在那个女人脸上,瞬间僵住了。
05
轮椅停在茶室门口,护士轻声说:“林女士,李阿姨醒了,说想出来透透气。”
林雨婷的脸色瞬间变了,她快步走到轮椅旁,压低声音:“不是让你在楼上等着吗?我这边有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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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霖海的目光,却死死盯着轮椅上的女人。
那女人很枯瘦,手臂细得像树枝,皮肤松弛,可眉眼间的轮廓,和他藏在铁皮盒里的合照,几乎没怎么变。
尤其是那双眼睛,和 17 岁的李汐敏一样,亮得像星星,只是现在,眼里多了些疲惫和虚弱。
女人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目光,慢慢抬起头。
当她的视线和黄霖海相遇时,手里的东西突然晃了一下。
那是盒未拆封的 “友谊” 牌雪花膏,包装纸和他当年送李汐敏的一模一样,连上面的字迹都没怎么变。
黄霖海的呼吸瞬间停住,他往前走了两步,手指指着女人,声音发颤:“你…… 你是李汐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