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
01
清晨六点，厨房里就传来了“滋啦”一声，鸡蛋被敲进滚烫的油锅，瞬间凝固成漂亮的荷包蛋。
李伟围着一条卡通围裙，熟练地翻动着锅铲。他今年三十五岁，在一家不大不小的公司做项目主管，相貌平平，性格温和，是那种走在人群里，一转眼就会被淹没的普通男人。
但他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
早餐是他每天必须坚持做的事情。女儿安安正在长身体，妻子林娟肠胃不好，外面的早餐总是不干净。
“爸爸，今天可以吃两个荷包蛋吗？”一个睡眼惺忪的小脑袋从厨房门口探了进来。
李伟回头，看到女儿安安揉着眼睛，他立马露出笑容：“当然可以，我的小公主，今天给你煎个双黄蛋。”
他把煎好的鸡蛋盛进盘子，又从蒸锅里拿出热好的牛奶和包子，小心翼翼地端到餐桌上。
“老婆，起床吃饭了。”他对着卧室喊了一声。
很快，林娟穿着一身丝质睡衣走了出来，长发披肩，脸上带着一丝慵懒。她是个漂亮的女人，即便素颜，也比公司里那些化着精致妆容的年轻女孩要动人得多。
“老公，辛苦啦。”林娟走过来，很自然地从背后抱住李伟的腰，把脸贴在他的背上。
李伟身体僵了一下，随即感到一阵暖流涌遍全身。结婚八年，他们的感情依旧像热恋时一样。他拍了拍妻子的手，柔声说：“快去吃吧，不然要凉了。”
一家三口围坐在餐桌旁，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温馨而美好。李伟看着妻子和女儿满足的笑脸，觉得为这个家付出再多也值得。
吃完饭，林娟去化妆，李伟则开始收拾碗筷，然后把昨晚换下的衣服丢进洗衣机。这些家务活，他早就习以为常，从不觉得是负担。
他爱林娟，爱到了骨子里。当初追她的时候，她就是公司里最耀眼的明星，而他只是个不起眼的小职员。所有人都觉得他配不上她，但他硬是用自己一点一滴的付出去打动了她。
结婚后，他对她更是百依百顺。他说，女人是用来疼的，尤其是像林娟这么好的女人。
02
“老公，我上班去了！”林娟化好妆，换上了一身得体的职业套裙，踩着高跟鞋走了出来。
“路上开车小心点。”李伟一边擦着手，一边叮嘱道。
楼下停着一辆崭新的白色宝马，是李伟去年咬着牙给林娟买的。他自己的车开了快十年，早就该换了，但他舍不得。他把所有的积蓄，加上一部分贷款，凑够了钱，就为了让妻子上班能风光一些，不用再去挤地铁。
提车那天，林娟激动得抱着他哭了，说他是世界上最好的老公。那一刻，李伟觉得所有的辛苦都值了。
他每天都会在林娟出门前，把车擦得一尘不染。看着妻子开着自己买的车，优雅地汇入车流，是他一天中最有成就感的事情之一。
送走妻子，李伟又开始忙着给女儿梳头，然后送她去小区的幼儿园。等这一切都忙完，他才匆匆换上衣服，抓起公文包，跑向地铁站。
生活虽然忙碌，甚至有些卑微，但李伟甘之如饴。他觉得，一个男人的价值，就体现在能为家人撑起一片天。
然而，最近这片天，似乎有些阴云密布。
李伟在公司遇到了麻烦。他们部门新来了一位总监，姓张，四十出头，大腹便便，看谁都像欠他钱一样。不知道为什么，这位张总监（男子领导）似乎从第一天起，就看李伟不顺眼。
李伟负责的一个项目，他带着团队熬了好几个通宵，才赶出了策划案。他自己对这份策划案非常满意，无论是数据分析还是创意构思，都堪称完美。
可是在部门会议上，张总监只是草草翻了两页，就把策划案扔在了桌子上。
“做的什么东西？毫无新意，浪费公司资源。”张总监的声音不大，但充满了轻蔑。
李伟当时就懵了，他想解释，想争辩，但张总监根本不给他机会。
“这个项目，小王，你来接手，按照我的思路重新做。”张总监指了指旁边一个刚来不久的实习生。
所有同事的目光都集中在李伟身上，有同情，有幸灾乐祸。李伟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像被人当众扇了一耳光。他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地陷进肉里。
从那天起，张总监对他的打压变本加厉。不是挑剔他的报告格式有问题，就是批评他的工作效率太低。甚至连李伟下班晚走几分钟，都会被他叫到办公室，阴阳怪气地训斥一顿，说他“磨洋工，假装加班给谁看”。
李伟想过辞职，但这个年纪，重新找一份工作谈何容易？房贷、车贷，女儿的教育经费，哪一样都离不开钱。他只能忍。
03
这天晚上，为了赶一个被张总监催了八遍的报表，李伟又加班到了深夜。
十点多，他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出办公楼，冰冷的夜风吹在脸上，让他打了个寒颤。他习惯性地掏出手机，想给林娟打个电话，告诉她自己要回去了。
就在这时，一辆黑色的奔驰车从他面前缓缓驶过，停在了不远处的路边。
那辆车，李伟认得，是张总监的座驾。
李伟下意识地往旁边一躲，他不想在这个时候碰到那个瘟神。
车门打开，张总监从驾驶座上下来，他绕到副驾驶，很有绅士风度地打开了车门。
接着，一个穿着风衣的女人从车上走了下来。
夜色很暗，路灯的光线也很昏黄，李伟看不清那个女人的脸。但是，那个女人的身形，那个走路的姿态，甚至是那一头标志性的波浪长发，都让他觉得无比熟悉。
熟悉得让他心头猛地一跳。
那……那不是林娟吗？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李伟就立刻掐灭了。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林娟这个时候应该在家里看电视，或者已经睡了。她怎么会和张总监在一起？
肯定是自己加班加昏了头，眼花了。
李伟自嘲地笑了笑，摇了摇头，准备离开。
可就在他转身的瞬间，那个女人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
虽然只有一瞬间，虽然隔着几十米的距离，但李-伟还是看到了那个侧脸的轮廓。
那一瞬间，他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像，太像了。简直和林娟一模一样。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呆呆地站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张总监和那个女人并肩走进了旁边的一家高档酒店。
李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他打开门，客厅的灯还亮着。
林娟穿着睡衣，正窝在沙发上，一边敷面膜一边看剧。看到他回来，她立刻站了起来，快步走过来。
“老公，你回来啦？怎么这么晚？”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嗔怪，但更多的是关心。
她接过李伟的公文包，又体贴地帮他脱下外套，一股熟悉的馨香扑面而来。
“饿不饿？我给你留了汤。”林娟拉着他的手，把他按在沙发上，然后转身进了厨房。
李伟看着妻子忙碌的背影，闻着空气中饭菜的香气，刚才在街上看到的那一幕，仿佛是一场荒诞的噩梦。
他一定是疯了，才会把那个女人认成自己的妻子。
林娟这么爱他，这么爱这个家，她怎么可能……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林娟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排骨汤走了过来，用勺子舀了一勺，吹了吹，递到他嘴边，“快尝尝，我今天新学的，加了玉米和胡萝卜，特别甜。”
李伟张开嘴，喝下那口汤，暖意从胃里一直蔓延到心里。
他看着妻子温柔的眼睛，所有的怀疑和不安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他为自己刚才那个龌龊的想法感到无比羞愧。
“老婆，对不起。”他忽然开口说道。
林娟愣了一下，随即笑了：“傻瓜，说什么呢？加个班而已，有什么对不起的。”
李伟摇摇头，紧紧地抱住了妻子。只有他自己知道，这句“对不起”，是为了自己那瞬间的猜忌。
04
第二天，李伟到了公司，眼圈还是有些发黑。昨晚他虽然打消了疑虑，但那个画面还是像梦魇一样，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他让自己投入工作，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中午，他正准备去食堂吃饭，手机响了，是林娟打来的。
“老公，中午别去食堂吃了，那里的饭菜油太大。”电话那头传来林娟温柔的声音。
“没事，我随便吃点就行。”李伟说。
“那怎么行，你最近工作那么累，要好好吃饭。”林娟的语气不容置疑，“我已经帮你点好外卖了，是你最爱吃的那家‘李记’牛腩面。估计半小时就到，记得吃啊。”
挂了电话，李伟的心里又是一阵感动。他觉得林娟真是上天赐给他的礼物，总是这么无微不至地关心他。
大概二十多分钟后，外卖小哥果然把一份热腾腾的牛腩面送到了他的工位。
包装盒还是熟悉的那个，上面印着“李记”的logo。李伟打开盖子，香气扑鼻，正是他熟悉的那个味道。
他拿起筷子，正准备大快朵颐，办公室的门开了，张总监挺着肚子从外面走了进来。
李伟下意识地低下头，不想和他有任何眼神接触。
然而，张总监却径直朝着他的方向走了过来。李伟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以为又要被找茬。
没想到，张总监只是路过，手里也提着一个外卖袋子。
就在擦肩而过的时候，李伟的眼角余光瞥到了那个袋子。
他的瞳孔瞬间收缩。
那个袋子，那个包装盒，甚至上面印的logo，都和他桌上的这份一模一样。
也是“李记”的牛腩面。
这当然可能只是一个巧合。这家面馆很有名，公司里很多人都喜欢吃。
可是，当张总监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随手把外卖放在桌上，然后哼着小曲，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发了一条语音时，李伟彻底坐不住了。
张总监的办公室是玻璃隔断的，虽然听不清声音，但李伟能清楚地看到他的口型和脸上那副得意的表情。
那表情，像极了一个正在和情人调情的男人。
一个可怕的念头，再次不受控制地从李伟的心底冒了出来。
林娟给他点了外卖，而张总监，恰好也吃着一模一样的外卖。
昨晚，他看到张总监和一个酷似林娟的女人进了酒店。
这两件事之间，会不会有什么联系？
李伟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他不敢再想下去，他怕那个呼之欲出的答案，会把他整个人都摧毁。
05
接下来的几天，李伟过得浑浑噩噩。
他一边在公司应付着张总监的百般刁难，一边在心理承受着巨大的煎熬。
他想找林娟问个清楚，但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他没有任何证据，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他的猜测。万一真的是他想多了，那对林娟该是多大的伤害？他不敢冒这个险。
他开始偷偷观察林娟。
他发现，林娟最近似乎变得比以前更忙了。她下班的时间越来越晚，周末也经常说要加班。她手机不离手，有时候会对着手机，脸上露出神秘的微笑。
有一次，他半夜醒来，发现身边的位置是空的。他轻手轻脚地走到客厅，看到林娟正站在阳台上打电话，声音压得很低，神情看起来有些紧张。看到他出来，她立刻就挂断了电话，解释说是一个客户临时有急事。
李伟嘴上说着“没事”，但心里的疑云却越来越重。
这天，是女儿安安幼儿园开家长会的日子。
这件事，林娟早就答应了女儿，说一定会去。安安也为此兴奋了好几天，在家里又唱又跳，说要让妈妈看看她在幼儿园画的画。
可是，就在家长会开始的前一天晚上，林娟却一脸歉意地对李伟说，她去不了了。
“老公，对不起，公司临时有个非常重要的会议，我必须参加。”林娟拉着李伟的手，语气里满是无奈，“你替我去好不好？跟安安好好解释一下，妈妈回来给她带礼物。”
李伟看着妻子，她的眼睛里写满了真诚，看不出任何撒谎的迹象。
但他心里却堵得慌。他想问，到底是什么会议，比女儿的家长会还重要？
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不想吵架，不想让这个家出现裂痕。
“好吧，我去。”他点了点头，声音有些沙哑。
“老公你真好！”林娟踮起脚，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那个吻，李伟却感觉不到丝毫的温度。
06
第二天下午，李伟请了半天假，准时来到了安安的幼儿园。
教室里已经坐了不少家长。李伟找了个靠后的位置坐下。看着女儿在教室里活泼可爱的样子，他心里的烦闷消散了不少。
家长会按部就班地进行着。班主任陈老师（女儿班主任）是个三十岁左右的年轻女老师，很负责任，对每个孩子的情况都了如指掌。
轮到安安的时候，陈老师对她赞不绝口，说她聪明、懂事，还乐于助人，是老师的小帮手。
李伟听着，脸上露出了骄傲的笑容。
家长会结束后，家长们陆续离开。李伟也准备带着安安回家。
就在他走到教室门口的时候，陈老师却忽然叫住了他。
“安安爸爸，请您等一下。”
李伟回过头，看到陈老师的表情有些严肃，甚至还带着一丝犹豫。
“陈老师，有什么事吗？”李伟问。
陈老师看了看四周，确认没有其他家长了，才把他拉到一边，压低了声音说：“安安爸爸，有句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看到她这副神秘的样子，李伟的心里“咯噔”一下，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陈老师，您有话就直说吧。”
陈老师咬了咬嘴唇，似乎下定了很大的决心，才开口说道：“前两天，我看到安安妈妈了。她开着车，车上还坐着一个男人……”
李伟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
陈老师继续说道：“我本来以为是您，但后来发现不是……那个男人，我好像也认识，是我们小区另一个孩子的爸爸。”
她顿了顿，眼神里充满了同情：“安安爸爸，我只是想提醒您一下。您……千万不要看您妻子的手机。”
说完这句话，陈老师就像是完成了一个艰巨的任务，匆匆说了句“我还有事，先走了”，便转身离开了。
只留下李伟一个人，像一尊雕像一样，愣在原地。
大脑一片轰鸣，陈老师最后那句话，像魔咒一样在他耳边不断回响。
千万不要看你妻子的手机。
为什么？手机里到底有什么？
巨大的恐惧和愤怒，像潮水一样将他淹没。
他回到家的时候，林娟已经回来了，正在厨房里哼着歌准备晚饭，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那一顿晚饭，李伟吃得食不知味。
晚上，安安睡着后，林娟去浴室洗澡。哗哗的水声，像重锤一样敲击着李伟的心脏。
林娟的手机，就放在床头柜上，正在充电。
黑色的屏幕，像一个潘多拉的魔盒，散发着致命的诱惑。
看，还是不看？
理智告诉他，这是侵犯隐私，是夫妻之间最大的不信任。一旦看了，他们之间就再也回不去了。
可是，陈老师的话，张总监的外卖，那个神秘的夜晚……一幕幕画面在他脑海里交织。
他感觉自己快要被逼疯了。
终于，在浴室的水声停下的前一刻，他颤抖着伸出手，拿起了那部手机。
他知道密码，是他们的结婚纪念日。
手指在屏幕上划过，手机解锁了。
他迫不及待地点开了微信，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快速地翻阅着聊天记录。
同学群、家庭群、公司群……一切正常。
她和闺蜜的聊天，也都是在讨论最新的包包和化妆品。
没有任何可疑的联系人，没有任何暧昧的对话。
李伟松了一口气，随即又被巨大的愧疚感包围。他觉得自己真是个混蛋，竟然这样怀疑自己的妻子。
他准备关掉手机，把它放回原处。浴室的门随时都可能打开，如果被林娟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就在他的手指即将按上锁屏键的瞬间，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击中了他。
他想起了公司里那些年轻同事的操作。
一个微信号用来工作和联系家人，另一个……
他的心猛地一沉。
不会的，林娟不是那样的人。
可是，这个想法一旦产生，就再也无法抑制。
他像是被魔鬼附了身，手指不受控制地点开了微信的“我”，然后是“设置”，最后，他点向了那个他从未想过会去触碰的选项——“切换账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