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小搬家我包了888,他却回礼一箱临期酸奶,我转手挂咸鱼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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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王建军!我送你的那箱酸奶呢?!”

门外,是陈浩嘶哑的咆哮。

我隔着门缝,看到了他通红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有我从未见过的疯狂。

“你放哪了?”

我心里的火气也被点燃。

“什么酸奶?不就是那箱快过期的垃圾吗?我卖了!”

时间仿佛静止了。

他眼里的光熄灭了。

“完了……全完了……”

他失魂落魄地走了。

只在门口,留下一个旧旧的U盘。

我把它插进电脑,用还在发抖的鼠标,点开了那个文件夹。

里面的东西,让我血液凝固。

大脑一片空白,这……这是什么?



01

我和陈浩,是光着屁股长大的。

这话现在说起来,总觉得有点不合时宜,像件褪了色的旧褂子。

但记忆不是褂子,扔不掉,也烧不了。

它就那么长在你的骨头里。

我们那个工厂大院,夏天是被无休止的蝉鸣和毒辣的日头统治的。

水泥地烫得能煎熟鸡蛋。

我和陈浩就常常蹲在三号楼的北墙根下,那里有一小片吝啬的阴凉。

从我妈那偷来的五分钱,买一根红糖冰棍。

我先咬一口,冰得牙根发麻,再递给他。

他接过去,也小心翼翼地咬一小口,像怕把它咬疼了。

红色的糖水顺着我俩黑乎乎的手腕往下淌,惹得苍蝇嗡嗡地转。

那黏腻的甜,就是我们整个童年的味道。

陈浩这人,从小就蔫。

话少,见人就往我身后躲。

大院里的孩子头儿抢我的玻璃弹珠,他急得脸通红,半天憋不出一句话。

最后只是默默地从地上捡了半块砖头,死死攥在手里,站在我旁边。

他那样子,一点威慑力都没有,反而有点好笑。

可我就是知道,只要别人敢动我一下,他手里的砖头会毫不犹豫地砸下去。

他从不问我为什么跟人起冲突,事后也从不问谁对谁错。

他只会闷着头,帮我把流血的膝盖擦干净。

然后问一句,还疼吗。

后来,大院拆了,我们都长大了。

我进了国企,成了一个不高不下的职员,每天对着电脑屏幕,把青春熬成眼角的细纹。

不好不坏,饿不死,也发不了财。

陈浩跟他爸做起了建材生意。

前几年听说很是不错,换了车,又在城南买了新房。

我们见面的次数少了,但电话没断过。

聊的无非是老婆孩子,油盐酱醋,还有对现在生活不咸不淡的抱怨。

我们的生活,像两条并行的铁轨,延伸向各自模糊的远方。

直到那天,一个普通的下午,我的手机响了。

是陈浩。

“建军,我……要搬家了。”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像走了很远很远的路。

我正对着一份枯燥的报表头疼,闻言愣了一下。

“搬家?好事啊,又换大平层了?”我打趣道。

电话那头,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那沉默里,有东西在坍塌。

我听见了,很清晰。

我的心,也跟着往下沉了一寸。

“没,就是……想换个环境。”他终于开口,声音干涩。

他没说实话。

我能感觉到。

成年人的世界里,谎言有时不是为了欺骗,而是为了维护最后一丝体面。

我没再追问,那会让他更难堪。

“行,哪天?我过去帮你搭把手。”我用和平时一样的语气说。

他报了个日子,周六。

那天下着不大不小的雨,天空是灰蒙蒙的铅色。

我按着他微信发来的定位,开车在城西的老城区里绕了很久。

路很窄,两边是斑驳的居民楼。

墙皮大片大片地剥落,露出里面暗红色的砖,像一块块揭开的旧伤疤。

小区没有名字,只有一个生了锈的铁牌子,上面写着“前进路18号院”。

我把车停在路边,提着一兜子早就买好的水果,开始爬楼。

楼道里堆满了杂物,一股潮湿发霉的味道。

陈浩的新家在六楼,顶层。

没有电梯。

等我爬上去,已经开始喘粗气,衬衫后背被汗湿了一片。

门虚掩着,我推门进去。

一股浓重的油漆味和甲醛味扑面而来。

屋子比我想象的还要小,一室一厅,一眼就能望到头。

墙是新刷的,白得刺眼,但掩盖不住墙角渗出来的水渍。

几只纸箱子孤零零地堆在客厅中央,让这小小的空间更显局促。

陈浩的媳妇,孙琳,我见过几次,是个爱笑的女人。

此刻她正蹲在地上,用一块抹布反复擦着地砖,头发粘在脸颊上,眼眶是红的。

看见我,她勉强地笑了笑,站起身:“建军来了。”

陈浩从卧室里走出来,他瘦了太多,颧骨都突出来了。

身上的T恤洗得发白,领口都松了。

他看见我,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来了。”

我把水果放在一张小茶几上,那是整个客厅里为数不多的家具之一。

我环顾四周,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这不是“换个环境”。

这是从云端,摔进了泥里。

我什么都没说,只是卷起袖子。

“别愣着了,这箱子放哪?”

一下午,我们几乎没有交流。

我搬箱子,他拆包。

孙琳在一旁整理零碎。

我们三个人,都很有默契地回避着那个最核心的问题。

沉默,成了我们之间唯一的语言。

那沉默像一块厚重的玻璃,隔开了我和他,也隔开了过去和现在。

临走时,天已经快黑了。

雨还在下。

我把他拉到没有灯的楼道里,那里更暗,更能隐藏人的表情。

我从口袋里掏出那个准备好的红包,直接塞进他手里。



“拿着,乔迁之喜,图个吉利。”

他像被电到一样,猛地把手缩回去,红包掉在了地上。

“建军,你这是干什么?我不能要。”

他的声音在发抖。

我弯腰捡起红包,重新塞进他的上衣口袋,并且按住。

“别跟我来这套,是不是兄弟?是兄弟就拿着。”

我语气强硬,不给他拒绝的余地。

“里头是888,图个吉祥,密码还是你生日,不够花了再跟我说。”

我能感觉到,我按着他口袋的手,下面,他的心跳得很快。

他低着头,我看不清他的脸,只看见他的肩膀在微微地颤抖。

我怕再待下去,我们俩都得掉眼泪。

大老爷们,难看。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那肩膀很瘦,硌得我手疼。

“我走了。”

我转过身,快步下楼。

走到三楼的拐角,我听见他在后面很轻地喊了一声。

“建军……”

那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湿漉漉的,在空旷的楼道里撞来撞去,最后碎成一片。

我没回头,只是胡乱地摆了摆手,用更快的速度冲下了楼。

坐进车里,我点了根烟,手还有点抖。

我不是可怜他。

我是难受。

看着自己的发小落到这个地步,就像看着过去的自己的一部分,正在被生活活生生地剥离,血肉模糊。

那888块钱,对我这个月来说,不是个小数目。

但我觉得值。

钱是王八蛋,没了可以再挣。

但兄弟的情分,要是没了,就真没了。

我希望这钱,能帮他把那口气顶住。

哪怕只是一小会儿。

02

两天后,是周一。

我刚下班回到家,门铃就响了。

我以为是送快递的,趿拉着拖鞋去开门。

门口站着的,是陈浩。

他换了件干净的衬衫,头发也梳理过,但依旧掩不住满脸的疲惫。

他的怀里,抱着一整箱酸奶。

是那种超市里常见的礼品装,包装上印着花里胡哨的洋文和一个金发女郎的笑脸。

他站在门口,没进来,神情比上次在楼道里还要局促。

像个第一次上门推销,还没想好开场白的学生。

“建军,那个……上次,真是谢谢你了。”

他说话时不敢看我的眼睛,目光落在我的拖鞋上。

他把那箱酸奶放在玄关的地上,像完成一个很重要的任务。

“这个,你跟嫂子尝尝,补充补充营养。”

他顿了顿,又急忙补充了一句,像怕我不信。

“是我一个远房亲戚厂里拿的,说是用的什么进口益生菌,挺好的东西。”

我笑着说你来就来,还带什么东西,太客气了。

我让他进来坐会儿,喝口水。

他连连摆手。

“不了,不了,家里还有点事,我得赶紧回去。”

他说完,像是怕我再挽留,转身就快步走进了电梯。

我看着电梯门合上,数字开始往下跳。

我摇了摇头,笑了。

这小子,还是这个臭脾气。

自尊心比天大。

我把那箱酸奶提进屋,分量还不轻。

心里觉得暖暖的。

你看,这就是兄弟。

不管多难,他心里还记着这份人情,想着法儿要还回来。

虽然这箱酸奶肯定不值888,但重要的是这份心意。

我把酸奶放在餐桌旁的空地上,打算等刘燕回来,让她也高兴高兴。



晚上七点,刘燕哼着歌进了门。

她是我们单位公认的会过日子,每一分钱都要花在刀刃上。

看见地上那箱酸奶,她“哟”了一声。

“老公,发奖金了?买这么大一箱酸奶,这牌子可不便宜。”

我心里有点得意,把陈浩来过的事跟她说了一遍。

“陈浩送的,说是好东西,进口的。”

刘燕一听是陈浩送的,脸上的表情就淡了些。

她对我那些兄弟情谊,总抱着一种审慎的态度。

她走过去,拿起一瓶,习惯性地先去看瓶身上的生产日期。

这是她的职业病,她以前在超市做过质检。

我正准备去厨房做饭,突然听见她拔高了声音。

“王建军!你给我过来!”

那声音又尖又利,像锥子一样扎进我耳朵。

我心里一咯噔,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走过去,不耐烦地问:“怎么了?一惊一乍的,吓我一跳。”

刘燕没说话,只是把那瓶酸奶举到我眼前,她的手指因为用力,指节都发白了。

她指着瓶盖下面那行细小的黑色喷码。

“你自己看!睁大你的眼睛好好看看!”

我凑过去,眯着眼。

那行字很小,但我还是看清了。

“生产日期:2023年08月15日。保质期至:2023年11月22日。”

我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日历。

今天,11月20号。

也就是说,这箱酸奶,还有两天,就过期了。

一整箱,二十四瓶。

就算我和刘燕当水喝,也喝不完。

这根本就是超市里马上要下架的临期处理品。

我脑子“嗡”的一下。

刚才那点暖洋洋的感觉,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像被一桶来自西伯利亚的冰水,从头浇到脚。

“他什么意思?”刘燕的声音像机关枪一样响了起来。

“王建军,我问你,他陈浩是什么意思?”

“我们当他是掏心掏肺的兄弟,他家出事,你二话不说,一个月的工资就包出去了。”

“他呢?就拿一箱马上要扔进垃圾桶的破烂来糊弄我们?”

“这是回礼?这他妈是羞辱!是恶心人!”

“他是不是觉得我们家是垃圾回收站?专门帮他处理这些见不得人的东西?”

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的脸颊火辣辣地烧。

那不是暖,是臊。

是被人狠狠扇了一耳光之后的灼痛。

是啊,他是什么意思?

我知道他困难,我理解他手头紧。

可你没钱,可以不回礼,我王建军难道是那种斤斤计较的人吗?

我会在背后戳你脊梁骨吗?

你哪怕花二十块钱,买两斤当季的橘子,那也是你的心意,我照样高高兴兴地收下。

可你拿一箱临期酸奶来算怎么回事?

你这是把我王建军当成什么人了?

打发要饭的吗?

我那888块钱,我那份真心实意的兄弟情,在你眼里,就值这么一箱快过期的垃圾?

一股混杂着失望、愤怒和屈辱的邪火,从我心底最深处窜了上来。

烧得我五脏六腑都疼。

我拿起一瓶酸奶,那冰凉的瓶身硌得我手心生疼。

我想把它狠狠地摔在地上。

但仅存的一点理智告诉我,不能。

这是我家。

“行了!别说了!”我冲着还在喋喋不休的刘燕吼了一声。

声音大得我自己都吓了一跳。

刘燕愣住了,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好,我不说!我都是为你好,你还不领情!你那帮兄弟,有一个算一个,哪个是省油的灯!你就继续当你的冤大头吧!”

她说完,转身“砰”地一声摔上了卧室的门。

我一个人,傻傻地站在客厅里。

对着那箱酸奶,站了很久。

客厅的灯光惨白,照在酸奶的包装上,反射出刺眼的光。

那光,像一个巨大的、无声的嘲讽。

我感觉,我跟陈浩之间,那点从少年时代就建立起来的情分。

就像这箱酸奶的保质期。

已经进入倒计时了。

03

接下来的几天,我过得浑浑噩噩。

那箱酸奶,就像一个幽灵,盘踞在我家的角落里。

我每次经过,都能感觉到它散发出的嘲讽气息。

刘燕跟我冷战,她不再提那件事,但她看我的眼神里,充满了“我早就告诉过你”的意味。

这种沉默的指责,比争吵更让人难受。

我在单位也打不起精神。

开会的时候,领导在上面激情澎湃地画着大饼。

我的思绪却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脑子里像放电影一样,反复回放着陈浩搬家时的落魄,和他送酸奶时那局促不安的表情。

我之前以为那是窘迫。

现在想来,那分明就是心虚。

是拿了一件上不了台面的东西,硬要塞给别人时,那种无地自容的尴尬。

他甚至不敢看我的眼睛。

我越想,心里的火就烧得越旺。

我掏出手机,点开了那个熟悉的,我们少年时合影的头像。

照片上的两个小子,笑得那么灿烂,那么没心没肺。

现在看着,只觉得无比刺眼。

我克制着愤怒,打了一行字发过去。

“最近怎么样?搬过去还习惯吗?酸奶味道不错。”

我故意提了酸奶,我想看看他怎么回复。

我想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

哪怕他编个理由,说他不知道是临期的,是他那个不靠谱的亲戚坑了他。

我也许,就能把这口气咽下去。

手机放在桌上,我死死地盯着屏幕。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半个小时后,手机终于震动了一下。

我几乎是立刻就抓了起来。



屏幕上,是陈浩的回信。

只有两个字。

“还行。”

没有解释,没有道歉,没有多余的任何一个字。

就像一个陌生人对另一个陌生人礼貌而疏远的回复。

我的心,彻底凉了。

压死骆驼的,从来不是最后一根稻草。

而是之前堆积的所有。

这两个字,就是压在我那点所剩无几的兄弟情上的,最后一块巨石。

还行?

他当然还行了。

用一箱没人要的垃圾,心安理得地换了我888块钱的真金白银。

这笔买卖,对他来说,太划算了。

而我,王建军,就是那个彻头彻尾的傻子。

我把手机重重地摔在办公桌上,发出一声闷响。

旁边工位的同事吓了一跳,投来询问的目光。

我摆摆手,说没事。

我感觉我的肺快要气炸了。

心里的那点情分,那点对他处境的最后一丝同情,被这两个冰冷的字,彻底击得粉碎。

周末,我在家打扫卫生。

刘燕因为女儿的钢琴课和老师闹了点不愉快,回来就一直拉着脸。

她看到我又在对着那箱酸奶发呆,终于忍不住又开口了。

“还没扔呢?等着它在咱家生蛆吗?”

“我说王建军,你能不能有点出息?不就是888块钱吗?就当喂狗了不行吗?天天对着这堆破烂唉声叹气,你算个男人吗?”

她的话,像一把淬了毒的刀,精准地捅在我最疼的地方。

是啊,我算个男人吗?

被人当傻子耍了,还只能自己在这生闷气。

一股邪火,借着刘燕的这些话,彻底冲垮了我理智的堤坝。

我拿起手机,不再有任何犹豫。

我对着那箱酸奶,“咔嚓”拍了一张清晰的照片。

打开了那个我很久没用过的二手交易APP,咸鱼。

我开始编辑商品信息,每一个字,都带着我压抑多日的恶意。

标题,我反复斟酌,要写得既不指名道姓,又能让他万一看到时,无地自容。

“朋友送的进口酸奶,一个人实在喝不完,临期低价转让,懂的来。”

“临期”、“低价”,我故意把这几个字放大了。

价格那一栏,我停顿了一下。

50。

我输入了这两个数字。

50块钱,包邮。

我就是要用这个侮辱性的价格,来定义他送我的这份“礼物”。

来定义我们之间这段可笑的友谊。

发布成功。

做完这一切,我把手机扔在沙发上。

一种病态的、扭曲的快感,像电流一样传遍我的全身。

我仿佛已经看到,陈浩在某个深夜,无意中刷到这个链接时,那张脸会变得多么精彩。

我知道我这么做很幼稚,很小人,很不堪。

但在那一刻,我什么都顾不上了。

我只想报复。

我只想把这些天我所承受的屈辱和愤怒,加倍地还给他。

我就是要用这种方式,在他那可悲的自尊心上,再狠狠地踩上一脚。

刘燕看我一直在摆弄手机,脸色阴晴不定。

她走过来,大概是猜到了我在做什么。

她没说话,只是站在我身后,轻轻叹了口气。

那声叹息里,有不忍,也有无奈。

我躺在沙发上,闭上眼睛。

心里却一刻也不得安宁。

我在等待。

等待一个买家,来替我完成这场幼稚的报复。

也等待一场审判,来宣判我们这段友谊的死刑。

04

我以为,这场报复会像一出无声的默剧,在网络的虚拟世界里悄然上演,然后落幕。

我以为,它最多只会让陈浩感到难堪,让我获得一点廉价的胜利感。

我怎么也想不到。

这场我亲手导演的闹剧,会演变成一场无法收场的灾难。

我把酸奶挂上咸鱼后,心里既期待,又忐忑。

像一个恶作剧得逞前夕的孩子。

不到半个小时。

我的手机“叮咚”一声脆响。

一条系统通知跳了出来。

“您发布的宝贝‘朋友送的进口酸奶’已被拍下,请尽快发货。”

我心里一震。

这么快?

我点开订单详情。

买家的头像是一只粉色的卡通小猫,昵称叫“爱吃草莓的兔子”。

地址显示是同城,离我家不算太远。

既然要做,就要做绝。

我不想等快递员上门,那太慢了。

我立刻在APP上叫了一个“同城闪送”。

我要让这箱酸奶,以最快的速度,从我的世界里彻底消失。

十分钟后,一个穿着蓝色马甲的快递小哥敲响了我家的门。

他很年轻,一脸阳光。



“您好,尾号XXXX的闪送订单。”

我一言不发地从墙角抱起那箱沉甸甸的酸奶。

在我抱起它的那一刻,我心里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犹豫。

但那丝犹豫,很快就被报复的快感淹没了。

我把箱子递给快递小哥。

他接过去,放进了他车后的蓝色保温箱里。

“好了,我这就给您配送。”

他跨上电动车,对我笑了笑,然后像一阵风似的,消失在了小区的拐角。

我关上门,背靠着门板,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终于,结束了。

那个象征着羞辱和欺骗的东西,终于被我处理掉了。

我心里那点病态的快感,像退潮的海水,迅速地褪去了。

随之而来的,是一种巨大的、说不清道不明的空虚。

我这是在干什么?

我和陈浩,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

我们一起偷过西瓜,一起挨过揍,一起在天台对着星星吹牛,说将来要开公司,要赚大钱。

如今,就为了一箱酸奶,为了那点可怜的面子。

我就用这种方式,去伤害他。

就算他真的做错了,就算他真的看不起我。

我这样做,又比他高尚到哪里去呢?

我们都变成了自己年轻时最讨厌的那种,斤斤计较、被生活磨平了棱角的俗气中年人。

我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走进客厅,打开了电视。

电视里正放着一部吵吵闹闹的喜剧,可我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算了。

我对自己说。

卖都卖了,就当这件事彻底翻篇了。

他走他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从此以后,王建军和陈浩,再也不是兄弟了。

我努力地用这种想法来说服自己,麻痹自己。

晚上,我特意开了瓶白酒,一个人自斟自饮。

我想喝醉。

我想借着酒精,把这件事,把陈浩这个人,从我的脑子里彻底清除出去。

我喝了很多,直到天旋地转。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卧室,怎么躺到床上的。

我睡得很沉,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我又回到了那个尘土飞扬的大院。

我又看到了那棵老槐树。

陈浩还是那个沉默寡言的小子,他手里拿着半根快融化了的红糖冰棍,递给我。

他说:“建军,快吃,要化了。”

我伸手去接,却怎么也够不着。

那根冰棍,就在我的眼前,一点一点地融化,变成红色的糖水,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

洇开一小片深色的印记。

我急得大喊,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我猛地从梦中惊醒。

我浑身都是冷汗,心跳得像擂鼓。

我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旁边的刘燕,她睡得很熟。

我拿起手机,屏幕的光刺得我眼睛生疼。

凌晨十二点半。

窗外,夜色浓得像化不开的墨。

整个世界都静得可怕,只能听见我自己粗重的呼吸声。

就在这时。

我家的防盗门,突然被人擂响。

“砰!砰!砰!”

那声音又沉又重,完全不是正常的敲门。

那是在砸门。

每一声,都像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我的胸口上。

05

“谁啊!”

我和刘燕同时从床上弹了起来,她吓得抓住了我的胳膊。

外面的擂门声停顿了一下。

随即,以更加疯狂的频率响了起来。

“砰!砰!砰!砰!”

那声音里带着一种不把门砸开誓不罢休的决绝。

我家的门板都在震动。

“是不是……是不是进贼了?还是寻仇的?”刘燕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带着哭腔。

“别怕,别出声。”

我压低声音安慰她,其实我自己的腿肚子也在打哆嗦。

我们这小区治安一向很好,从来没出过这种事。

我蹑手蹑脚地从床上下来,摸索着走到门口。

我不敢开灯。

我凑到猫眼上,小心翼翼地往外看。

楼道里的声控灯因为巨大的声响而亮着,光线昏黄。

只看了一眼,我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了。

外面站着的,是陈浩。

可那又不是我认识的陈浩。

他的头发凌乱地粘在额头上,脸上满是汗水,还是泪水?我分不清。

他穿着一件单薄的T恤,在深夜的寒风里,身体却像一团燃烧的火。



他的双眼通红,里面布满了血丝,像两团濒临熄灭却又不甘的炭火。

那眼神里,没有了平时的温吞和内向。

只有我从未见过的,一种混杂着焦灼、愤怒和绝望的疯狂。

他像一头被猎人追赶到悬崖边的野兽。

我的心跳得更快了。

到底是什么事,能把他逼成这个样子?

我定了定神,深吸一口气,把门打开了一道小小的缝隙,并且第一时间挂上了防盗链。

“陈浩?你大半夜的发什么疯!你想干什么!”

我的声音因为过度紧张而有些变调,听起来很尖利。

他看见我,就像找到了唯一的宣泄口。

他一把抓住那道门缝,用尽全身的力气往里推。

那根细细的防盗链,被他巨大的力道绷得咯吱作响,仿佛下一秒就要断裂。

“王建军!”

他从牙缝里挤出我的名字,声音嘶哑得像是用砂纸在粗糙的木板上摩擦。

“我送你的那箱酸奶呢!你他妈的给我放哪了?”

酸奶?

又是酸奶!

在我听到这两个字的一瞬间,我所有的恐惧、所有的困惑,都被一股积压已久的怨气和屈辱彻底冲垮了。

我的理智,在那一刻,被烧得一干二净。

“什么酸奶?”我隔着那道摇摇欲坠的门缝,冲着他歇斯底里地吼了回去。

“不就是那箱马上就要过期,狗都不喝的垃圾吗?你还有脸来问我?”

“你送给我的时候怎么想的?拿我当傻子耍的时候怎么想的?”

“现在倒有脸来要了?晚了!”

“我告诉你,我嫌它占地方,碍我的眼,我卖了!”

“卖……了……”

我清清楚楚地看到。

当我吼出这两个字的时候,陈浩推门的力气,瞬间就消失了。

他像被抽走了全身的骨头,整个人踉跄着向后退了两大步,后背重重地撞在对面邻居家的门上。

他脸上的那种疯狂的愤怒,在短短几秒钟内,迅速褪去。

取而代之,是一种巨大的、空洞的震惊。

然后,是绝望。

一种深不见底的,能把人的灵魂都吸进去的绝望。

我看着他这个样子,心里竟然升起一丝病态的快意。

看吧。

你也知道疼了。

你也知道你送给我的东西,有多“重要”了。

可还没等我这丝快意发酵。

他眼中那片死灰般的绝望,突然又重新燃烧了起来。

这一次,燃烧的不是愤怒,而是一种毁灭一切的疯狂。

他像一头发了疯的公牛,猛地从对面墙上弹过来,根本不理会那道门缝,而是抬起了他的右脚,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狠狠地一脚,踹在我家防盗门的正中央!

“你混蛋!”

伴随着他这声嘶哑的怒吼,是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哐当!”

我家的门锁本就不算牢固,哪里经得住他这样豁出命去的一脚。

锁芯直接被踹断,金属零件四下飞溅。

厚重的门板,像被攻城锤击中一样,狠狠地向内撞开,又重重地砸在旁边的鞋柜上,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巨响。

整个门框都扭曲变形了。

我和刘燕都吓傻了,呆若木鸡地立在原地。

巨大的声响惊动了整层楼的邻居。

对门,隔壁,楼上楼下的门都打开了,探出几颗惊恐又警惕的脑袋。

陈浩喘着粗气,站在我那扇洞开的、破烂不堪的家门口。

他看着满地狼藉,看着我和刘燕惊恐的脸。

他眼中的那团火,终于,一点一点地熄灭了。

像炭火被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浇灭,只剩下黑色的,冰冷的死灰。

“完了……”

他像个木偶一样,喃喃自语。

“全完了……”

他说完,失魂落魄地转过身,不再看我一眼。

他像一个被抽走了灵魂的躯壳,跌跌撞撞地冲向楼梯,他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楼道下行的黑暗中。

整个楼道里,只剩下他那句绝望的呢喃,还在一遍又一遍地回响。

“完了……全完了……”

我和刘燕惊魂未定地对视着,彼此的脸上都写满了恐惧。

过了好久,刘燕才哆哆嗦嗦地走过去,想把那扇已经关不上的破门拉上。

她蹲下身,在凌乱的玄关鞋柜旁,捡起了一个小小的东西。

“建军……你看……这是什么?”

那是一个黑色的U盘,最普通的那种款式。

上面用一根细绳,拴着一个已经有些发黄的卡通兔子钥匙链。

那个钥匙链我认得。

是我上中学时,送给他的生日礼物。

应该是刚才那场剧烈的混乱中,从他的口袋里掉出来的。

我走过去,关上那扇再也锁不上的门,用一个凳子死死抵住。

我心里的愤怒,早已被一股更加巨大的困惑和一丝无法言喻的不安所取代。

他为什么会为了一箱酸奶,踹烂我家的门?

他最后那句“全完了”,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从刘燕手里接过那个U盘,它的表面还带着陈浩的体温。

我走进书房,把它插进了我的电脑。

我的心脏,不争气地狂跳起来,像要从喉咙里蹦出来。

刘燕也紧张地跟在我身后,双手紧紧地攥着衣角。

电脑很快识别出了U盘。

里面很干净,只有一个文件夹。

文件夹的名字,只有两个字。

“备份”。

我深吸一口气,用还在微微发抖的鼠标光标,对准了那个文件夹,然后,快速地双击。

文件夹被点开了。

当里面的内容,清晰地展现在我眼前时。

我感觉我整个人,像是被瞬间施了定身咒,从头到脚都动弹不得。

我全身的血液,在那一刹那,仿佛都凝固了。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我的瞳孔,因为极致的震惊,而猛然收缩到了极限。

这…这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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