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
“我说了，让你滚！”
一个玻璃杯擦着李默的耳朵飞过，“哐当”一声在走廊尽头的墙上摔得粉碎。
“你今天不把钱拿出来，就别想走出这个门！”尖利的女声再次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怨毒。
李默没有回头，只是攥紧了手里那份刚刚收到的、皱巴巴的诊断报告。他深吸一口气，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我会想到办法的。”
“办法？你的办法就是去送外卖吗？李默，你真是个废物！”
他再也无法忍受，猛地转身，双眼血红地盯着自己的妻子：“是！我就是个废物！但就算是废物，我也要救我女儿的命！”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冲出了这个令人窒息的家。外面，暴雨将至。
01
手机“叮”的一声，拉回了李默飘散的思绪。
是平台派发的订单，商家是市中心最高档的私房菜馆“御膳房”，而配送地址，则是江边那栋价值上亿的“云顶天宫”别墅区。
订单的配送费高达200元，是寻常订单的几十倍。
更奇怪的是备注：“别放门口，送进来。我在客厅等你。”
李默的心“咯噔”一下。平台有规定，为了安全，外卖员不能进入顾客家中。这种要求，他还是第一次见。
但他需要钱，需要很多很多钱。女儿的病就像一个无底洞，每天都在吞噬着这个本就摇摇欲坠的家。
他想起出门前妻子那张写满鄙夷和失望的脸，想起女儿躺在病床上，因为没钱继续治疗而日渐苍白的脸蛋。
“妈的。”
李默低声骂了一句，狠狠按下了“接受订单”的按钮。
不管是什么龙潭虎穴，今天他都得闯一闯。
从“御膳房”取餐时，经理反复叮嘱他，这份餐点价值八千八，务必小心。餐盒是精致的保温食盒，沉甸甸的，像是装着什么山珍海味。
一路风驰电掣，李默终于在规定时间前赶到了“云顶天宫”。
这里的安保极其严格，他和保安周旋了半天，又让业主亲自打电话确认，才被放行。
找到订单上的门牌号，是一栋气派非凡的三层别墅，门口停着一辆崭新的玛莎拉蒂。李默整理了一下被雨水打湿的衣服，深吸一口气，按响了门铃。
门铃响了很久，没人应答。
他又打了个电话，电话也无人接听。
就在他以为这单要出问题时，手机屏幕亮了，是客户发来的消息：“门没锁，直接进来。”
李默犹豫了。这太不合常理了。
可那200块的配送费，还有可能得到的好评和打赏，像魔咒一样催促着他。他咬了咬牙，小心翼翼地推开了那扇沉重的雕花木门。
门轴转动的声音在寂静的雨天里显得格外刺耳。
客厅很大，装修得金碧辉煌，水晶吊灯散发着柔和的光。一个男人背对着门口，坐在巨大的落地窗前，身影显得有些孤寂。
“您好，您的外卖到了。”李默提着食盒，小心地把门带上。
男人没有回头。
“放桌上吧。”他的声音很年轻，但带着一种不符合年龄的疲惫和沙哑。
李默走上前，将食盒轻轻放在光洁如镜的茶几上。他正准备按流程拍照确认送达，然后尽快离开这个让他感到压抑的地方。
可就在这时，那个男人突然开口了。
“你女儿……病了？”
李默浑身一僵，猛地抬起头，惊疑不定地看着那个背影。
他怎么会知道？
02
“你怎么……”李默的声音有些干涩，心里瞬间涌起无数个猜测。
是医院的人？还是妻子的朋友？他最近为了借钱，几乎求遍了所有认识的人。
男人缓缓转过身来。
他很年轻，看起来不过二十五六岁，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名牌西装，但脸色却异常苍白，眼神里是化不开的阴郁。
李默确定，自己从没见过这个人。
“我怎么知道的，不重要。”男人指了指对面的沙发，“坐。”
李默没有动，外卖员的职业守则让他保持着警惕。他只想尽快完成订单，然后离开。“先生，餐已经送到了，如果您没别的事，我先走了。”
“我说了，坐下。”男人的语气不重，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命令感，他从钱包里抽出一叠厚厚的钞票，随意地扔在茶几上，“这是一千块小费。”
那一叠红色的钞票，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着李默的眼睛。
他想到了医院催缴费用的通知单，想到了女儿渴望的眼神。尊严和现实在他脑子里激烈地交战。
最终，他还是缓缓地，在那个柔软得不像话的真皮沙发上坐了下来，身体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
“我叫赵宇成。”男人自我介绍道，眼神却一直停留在李默那身湿透了的外卖服上，“你好像很需要钱。”
这不是疑问句，是陈述句。
李默没有回答，只是默认地攥紧了拳头。
“我这里有个活，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干。”赵宇成端起桌上的酒杯，轻轻晃动着里面琥珀色的液体，“事成之后，给你这个数。”
他伸出了五根手指。
“五万？”李默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
赵宇成笑了，那笑容里带着一丝轻蔑和自嘲：“是五十万。”
五十万！
这个数字像一颗炸雷，在李默的脑海里轰然炸响。
有了这笔钱，女儿的手术费就够了！后续的治疗也有了着落！
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几乎是脱口而出：“什么活？”
03
赵宇成没有马上回答。
他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窗外越下越大的雨。
“我妻子，出轨了。”
他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像是在说一件和自己毫不相干的事。但李默能感觉到，那平静之下压抑着怎样的波涛汹涌。
李默愣住了，他没想到会是这种豪门秘辛。他只是一个外卖员，怎么会卷入这种事情里？他下意识地想要拒绝：“赵先生，这种事……我恐怕帮不上忙。”
“不，你能帮上。”赵宇成转过身，目光如炬地盯着他，“我需要你帮我送一样东西，送到一个特定的酒店房间，交给一个特定的人。”
“送东西？”李默更加困惑了，“送什么？”
“一个蛋糕。”赵宇成从旁边的柜子里拿出一个包装精美的蛋糕盒，“今天，是我和她的结婚纪念日。而她现在，正和那个男人在酒店里‘庆祝’呢。”
最后两个字，他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李默的心沉了下去。他明白了，这根本不是送东西那么简单。这是羞辱，是报复。
“为什么是我？”李默不解地问。在江城，只要肯花钱，有的是比他更专业、更适合做这种事的人。
“因为你和我很像。”赵宇成突然说道，眼神里流露出一丝复杂的情绪，“我们都是那种，可以为了家人，连命都不要的傻子。”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而且，你穿着这身衣服，最不容易引起怀疑。他们不会对一个外卖员有任何防备。”
赵宇成将一张房卡和一张照片推到李默面前。
照片上是一个笑得非常灿烂的漂亮女人。
“海悦酒店，1808房。把这个蛋糕，亲手交给照片上的这个女人。”赵宇成盯着李默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记住，一定要让她亲手打开。”
“事成之后，五十万会立刻打到你的账上。”
李默看着那张笑脸，又看了看桌上的房卡和蛋糕盒，内心天人交战。
他知道这很危险，一旦卷进去，可能会有无穷的麻烦。可是，五十万……那是女儿的救命钱。
“我女儿……需要这笔钱做手术。”他艰难地开口，像是在说服自己。
赵宇成似乎早就料到他会答应，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弧度。
“很好。现在就去。”
04
李默拿着蛋糕和房卡，失魂落魄地走出了别墅。
暴雨倾盆而下，瞬间将他浑身浇透。冰冷的雨水让他混乱的大脑清醒了几分。
他真的要去做这件事吗？
这已经超出了一个普通外卖员的工作范畴，更像是一场阴谋的执行者。
他拿出手机，看到了妻子刚刚发来的一条微信：“李默我告诉你，今天下午五点前你要是再凑不齐医药费，我就去签那个……放弃治疗的同意书！我实在是受够了！”
后面，还附上了一张女儿躺在病床上的照片。孩子瘦小的身体上插着各种管子，脸色灰白。
这条微信像一把尖刀，狠狠刺进了李默的心脏。
他不能放弃！绝对不能！
李默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眼神变得无比坚定。
去他妈的阴谋！去他妈的危险！为了女儿，就算前面是刀山火海，他也得闯！
他跨上电瓶车，拧动油门，朝着海悦酒店的方向疾驰而去。
海悦酒店是江城最顶级的五星级酒店之一。
李默穿着一身湿透的外卖服，提着一个精致的蛋糕盒，在一众衣着光鲜的客人中显得格格不入。大堂经理和服务员都向他投来审视和怀疑的目光。
他强作镇定，目不斜视地走向电梯。
幸好有房卡，他顺利地登上了前往18楼的电梯。
电梯里光洁的镜面映出他此刻狼狈的模样，也映出了他眼中的疯狂和决绝。
“叮。”
18楼到了。
走廊里铺着厚厚的地毯，踩上去悄无声息。李默很快就找到了1808房。
站在门口，他甚至能隐约听到房间里传出的男女的说笑声。
他的心跳得厉害，手心全是汗。
他反复深呼吸，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然后，举起手，刷开了房门。
房间的门“咔哒”一声轻响，应声而开。
05
门被推开的那一刻，里面的笑声戛然而止。
李默提着蛋糕，一步一步走了进去。
这是一个豪华套房，客厅的沙发上，一个男人正搂着一个女人。女人正是照片上的那个，赵宇成的妻子，林菲。
而那个男人……
在看清男人脸的一瞬间，李默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认识这个男人！
就算他化成灰，李默也认识！
男人显然也认出了他，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极致的震惊和一丝无法掩饰的慌乱。
“怎么……怎么是你？”男人失声开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