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
“服务员，你们餐厅的空调是怎么回事？温度太低了，是想冻死谁？”
赵琳琳皱着眉，将手里的爱马仕包包重重地放在桌上。
“还有，这水怎么有股味道？给我换成进口的圣培露，要冰的。”
米其林三星餐厅“云顶阁”里，衣香鬓影，安静而雅致。
赵琳琳尖锐的声音，显得格外突兀。
她的几个闺蜜连忙附和：“就是，我们琳琳姐可是你们这的VIP，怎么能这么怠慢？”
赵琳琳满意地笑了，她享受这种众星捧月的感觉。
她眼角的余光，不经意地瞥到了邻桌。
那时一个独自用餐的老大爷，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汗衫，正慢悠悠地喝着白水。
赵琳琳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毫不掩饰的鄙夷和厌恶。
“搞什么啊？这种地方，怎么什么人都能放进来？”
“看着就倒胃口，真是穷酸！”
01
赵琳琳，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天之骄女。
她的父亲，是本市最大的房地产开发商之一，赵德海。
从小到大，赵琳琳的人生字典里，就没有“得不到”这三个字。
她住着几千平的别墅，开着最新款的保时捷，衣帽间里的名牌包包，多得可以开店。
钱，对她来说，只是一个数字。
在父母的溺爱和周围人的奉承中长大，让赵琳琳养成了嚣张跋扈、目中无人的性格。
在她眼里，人是分三六九等的。
而她，理所当然地站在金字塔的顶端。
她瞧不起所有不如她的人，并把“尊重”二字，看作是弱者才需要的廉价品。
今天，是她二十二岁的生日。
她特地包下了米其林三星餐厅“云顶阁”最好的观景位，请了几个闺蜜来庆祝。
“云顶阁”，位于城市地标建筑的顶层，人均消费五位数起步，预订至少要提前三个月。
来这里吃饭，吃的不是味道，是身份，是圈子。
赵琳琳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她要让所有人看到，她赵琳琳的生活，是他们奋斗一辈子都无法企及的高度。
“琳琳，你这身裙子是香奈儿最新的高定吧？真好看！”
“还有这个包，全球限量款啊！我们想买都买不到！”
闺蜜们的吹捧，让赵琳琳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她优雅地晃着杯中的红酒，像一个高高在上的女王，享受着臣民的朝拜。
她拿出手机，对着精致的菜肴和窗外的夜景，拍了十几张照片，精心挑选了九张，发了个朋友圈。
配文是：“平平无奇的生日餐。”
凡尔赛的语气，引来了下面一片点赞和羡慕的评论。
这一切，都让她感觉无比舒畅。
直到，她看到了邻桌的那个老大爷。
02
那是一个看起来再普通不过的老人。
七十岁左右的年纪，头发花白，背脊微微有些佝偻。
他独自一人，坐在靠窗的位置，面前只放了一杯白开水。
最扎眼的，是他身上的那件衣服。
一件白色圆领汗衫，就是夏天街边老大爷们最常穿的那种，洗得有些松垮，领口微微泛黄。
在这间所有男士都西装革履、女士都裙装精致的顶级餐厅里，这位大爷的存在，就像一颗掉进奶油蛋糕里的苍蝇，显得那么格格不入。
赵琳琳的第一反应，是难以置信。
她怀疑自己看错了。
“云顶阁”的门槛有多高，她再清楚不过。
这里连服务员，都是从国外顶级酒店管理学院毕业的。
怎么会允许一个穿汗衫的老头子进来？
“他是不是走错地方了？”赵琳琳皱着眉，对身边的闺蜜说。
一个闺蜜捂着嘴笑道：“我看像，估计是上来找厕所的，结果迷路了。”
“你们看他那双鞋，还是最老土的布鞋，上面都沾着泥呢。”
“天啊，他不会连单都买不起吧？待会儿可别吃霸王餐啊。”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笑得花枝乱颤，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周围几桌人都听到。
老大爷似乎没有听到他们的议论。
他只是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拿着菜单，戴上老花镜，仔细地研究着，神情专注。
他这副淡然的样子，反而让赵琳琳更加不爽。
在她看来，这是一种挑衅。
一个穷老头，误入了这个本不属于他的世界，非但没有表现出应有的局促和卑微，反而如此心安理得。
这让她感觉自己的领地，被冒犯了。
03
“服务员！”
赵琳琳打了个响指，叫来了侍者。
她指着邻桌的老大爷，下巴抬得高高的，语气里充满了命令。
“你们餐厅是怎么回事？安保呢？怎么什么闲杂人等都放进来了？”
穿着燕尾服的侍者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即礼貌地微微躬身。
“小姐，请问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赵琳琳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他坐在这里，就是最大的问题！”
“你看看他穿的什么？一件破汗衫！这里是什么地方？米其林三星！”
“他的存在，严重影响了我的食欲，也拉低了你们餐厅的档次！”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引得周围的客人都纷纷侧目。
侍者的脸上虽然还保持着职业的微笑，但眼神里已经有了一丝无奈。
“很抱歉，小姐，我们餐厅并没有强制的着装要求。”
“没有要求？”赵琳琳冷笑一声，“那是不是意味着，下次我穿着睡衣拖鞋，也能进来吃饭？”
“这是对我们其他客人的不尊重！你明白吗？”
老大爷似乎终于听到了这边的争吵。
他缓缓抬起头，看了一眼赵琳琳，眼神平静无波，随即又低头继续看自己的菜单。
那种被彻底无视的感觉，让赵琳琳的怒火“蹭”地一下就上来了。
她从小到大，走到哪里都是焦点，还从没被人这样无视过。
还是被一个她眼中的“穷酸老头”无视。
“你现在，立刻，马上去把他请走！”赵琳琳指着那个侍者，一字一句地命令道。
“否则，我就打电话给我爸，让他跟你们老板‘好好聊聊’！”
她口中的“好好聊聊”，任谁都听得出其中的威胁意味。
侍者的脸色有些为难。
他只是个打工的，一边是蛮不讲理的富家千金，一边是身份不明的神秘老人，两边他都得罪不起。
就在这时，餐厅的经理闻讯赶了过来。
04
餐厅经理是个彬彬有礼的法国人，叫皮埃尔。
他能坐上这个位置，自然是八面玲珑，最擅长处理各种突发状况。
“赵小姐，晚上好。”皮埃尔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听说您在这里遇到了一些不愉快，是我招待不周，我向您道歉。”
他先是放低姿态，给足了赵琳琳面子。
赵琳琳的脸色稍缓，以为自己的威胁奏效了。
“皮埃尔经理，你来得正好。”她指着邻桌，语气依旧傲慢，“我不管那老头是什么人，现在，我不想在这里看到他。”
“把他请出去，这件事，我就当没发生过。”
皮埃尔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到了那个穿汗衫的老大爷。
他的瞳孔，不易察觉地收缩了一下，但脸上依旧保持着微笑。
他转过身，对赵琳琳鞠了一躬。
“非常抱歉，赵小姐。您的这个要求，我恐怕无法满足。”
赵琳琳愣住了。
她怀疑自己听错了。
“你说什么？”
“我说，”皮埃尔的语气虽然恭敬，但态度却非常坚决，“这位先生，和您一样，也是我们餐厅的客人。我们无权将任何一位客人请出去。”
“你！”赵琳琳气得脸都涨红了，“皮埃尔，你是不是不想干了？你知不知道我爸是谁？信不信我一句话，就让你这个破餐厅在市里开不下去！”
面对赵琳琳的威胁，皮埃尔只是再次微微躬身。
“赵小姐，您的父亲是我们集团尊贵的客人，我们非常尊重他。但经营餐厅，我们有自己的原则。”
“如果因为这位先生的着装打扰到了您，我可以用餐厅的名义，为您这一桌免单，作为我们的歉意。”
“但要我们赶走客人，恕难从命。”
说完，他便不再理会暴跳如雷的赵琳琳，转身离开了。
赵琳琳彻底傻眼了。
她想不通，一向最会看人下菜碟的皮埃尔，今天为什么会为了一个穷老头，公然跟自己作对。
难道，那个老头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来头？
她再次打量起那个老大爷。
不像啊。
从头到脚，没有一件值钱的东西，那双手也满是老茧，一看就是干了一辈子粗活的人。
她身边的闺蜜也看不懂了。
“琳琳，这经理是不是吃错药了？敢这么跟你说话。”
“我看这老头，八成是老板的穷亲戚，过来打秋风的。”
赵琳琳越想越气，一顿饭吃得索然无味。
她决定了，等会儿一定要当着所有人的面，看看这个老头是怎么结账的。
要是他敢吃霸王餐，她一定让保安把他打出去！
05
就在餐厅里气氛诡异的时候，厨房的一扇小门，突然被打开了。
整个餐厅的食客，都下意识地朝着那个方向看了过去。
所有人都知道，“云顶阁”的灵魂，是它的行政总厨，一个被誉为“厨神”的传奇人物，保罗·马丁。
保罗脾气古怪，是业界公认的“暴君”。
他对食材和烹饪的要求，严苛到了变态的程度。
最出名的一条规矩是：他在后厨工作时，绝不见客，也绝不离开厨房半步。
无论来的是什么达官显贵，想见他，都得等他下班。
可现在，这个传说中的厨神，竟然穿着一身洁白的厨师服，亲自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所有人都惊呆了。
餐厅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刀叉碰撞的细微声音。
赵琳琳也愣住了，她以为，是自己刚才的投诉起了作用，连从不露面的总厨都惊动了，出来给她赔罪了。
她的脸上，重新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她整理了一下裙子，清了清嗓子，准备好接受这位厨神的亲自道歉。
然而，保罗·马丁从厨房出来后，目不斜视。
他没有看那些向他投来崇敬目光的食客，更没有在赵琳琳这一桌停留哪怕一秒钟。
他的手里，端着一个银色的餐盘，上面盖着一个精致的盖子。
他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专注和……恭敬。
在整个餐厅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这位传奇的厨神，径直走到了那个穿汗衫的老大爷桌前。
他小心翼翼地，将手中的餐盘，轻轻放在老大爷的面前。
然后，他对着老大爷，深深地鞠了一躬，姿态放得极低，语气里充满了敬意和一丝不易察覺的惊讶。
“先生，您怎么亲自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