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西
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凌晨三点,整条街的灯光瞬间熄灭。
我正盯着屏幕里《传奇》的沙巴克攻城战,突如其来的黑暗让我的眼睛一阵刺痛。网吧里瞬间炸开了锅,骂声、椅子推拉声、摸索着找门的脚步声混成一团。
“妈的,又停电!老子正打团呢!”
“我道具还没捡!”
我下意识想站起来,却听到身旁传来急促的呼吸声。隔间里另一台电脑前的女生——那个最近一周每晚都坐在我旁边的苏晚晴,此刻正死死抓着鼠标,指节发白。
应急灯亮起微弱的绿光,照出她惨白的脸。
“林枫。”她突然开口,声音在颤抖,“你觉得这是巧合吗?”
我愣住了:“什么?”
“这一周,你每次都'恰好'坐在我旁边。”她转过头,眼神里满是防备和恐惧,“今晚这场停电,'恰好'困住了我们两个人。你到底是谁派来的?”
我的心脏猛地一缩。外面的人声越来越远,隔间的门不知被什么东西卡住了。
漆黑的空间里,只剩下我们两个,和她那句让人脊背发凉的质问。
01
认识苏晚晴,是在十月中旬的一个周五晚上。
那天宿舍里王建——我们都叫他胖子——非要拉着其他哥们打牌,吵得我根本看不进书。我一气之下抓起外套就往外走。
“哎林枫你去哪儿?”胖子探出脑袋。
“网吧,别找我。”
“行,我叔叔的'星空网吧'你随便玩,报我名字打折!”
2003年的深秋,晚上十点的街道已经有些冷了。我缩着脖子一路小跑到星空网吧,推开门,一股烟味混着泡面味扑面而来。
“小伙子,通宵十五,单机五块。”网管老张抬起眼皮看了我一眼,又低头摆弄他那台老式诺基亚手机。
我递过身份证和二十块钱:“通宵,开个隔间。”
老张给我开了23号机。这是网吧最角落的位置,左右用木板隔出来一个小空间,里面两台电脑,相对安静,适合我这种不喜欢热闹的人。
我登上QQ,头像亮起来的只有三四个,都是高中同学。点开《传奇》,进入游戏,熟悉的比奇城出现在屏幕上。
正打怪打得投入,身后传来轻轻的脚步声。
一个女生坐到了隔间的另一台电脑前。
我侧眼瞄了一眼——长发,白色卫衣,牛仔裤,脖子上挂着条细银项链。她低着头,把背包放在脚边,熟练地开机、登录QQ、打开Word文档。
这装扮一看就是学生,但大半夜来网吧写东西的女生,我还真是第一次见。
“不好意思。”十分钟后,她突然转过头,“我电脑死机了,能帮我看看吗?”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点南方口音。我这才正眼看清她的长相——清秀,皮肤很白,眼睛很大,但眼角有淡淡的乌青,明显是经常熬夜。
“可能是卡了,我帮你重启试试。”我走过去,按下主机重启键。
电脑重启的时候,我无意中瞥见她QQ聊天窗口还开着。最上面的对话框里,密密麻麻都是同一句话:
“晚晴,别再躲了,见个面好好谈谈。”
“你到底要我说多少次?我们已经没关系了。”
“别逼我用别的办法。”
我心里一跳,赶紧移开视线。电脑重启成功,她快速关掉QQ窗口,低声说了句“谢谢”,就再也没抬过头。
那天晚上,我玩到凌晨四点才回宿舍。躺在床上,脑海里却一直浮现那几句对话。
这女生,是遇到麻烦了吗?
接下来的一周,我总能在网吧遇到她。
周日晚上,我十一点到的,她已经坐在23号隔间里。
周二深夜,我凌晨一点去,她还是在那儿。
周四,我特意换了时间,晚上九点就到了,推开隔间的门——她正对着屏幕发呆。
“又是你。”她看到我,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你住在附近?”
“不是,学校宿舍太吵,出来透透气。”我在另一台电脑前坐下,“你呢?经常来这儿?”
“嗯,写东西比较安静。”她敲着键盘,没再说话。
我注意到她那台诺基亚3310总是放在键盘旁边,屏幕每隔几分钟就会亮一次。有几次,她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直接按掉。
“你是写小说吗?”我找话题。
她愣了一下,点点头:“网络小说,赚点稿费。”
“哦,哪个网站的?”
“榕树下。”
2003年的榕树下正火,我知道那上面确实能赚钱。但以她这个年纪,应该还在上学,怎么这么急着赚钱?
“你是哪个学校的?”我又问。
这次她犹豫了几秒:“江城大学,中文系。”
江城大学!那不是跟我一个学校吗?我正想说话,她却突然起身:“我先走了。”
说完抓起包就往外走,连电脑都没关。
02
我追出去几步,看到她快步走到网吧门口,探头往外看了看,然后裹紧外套,低着头消失在夜色里。
“哎,林枫。”胖子不知什么时候从吧台那边溜过来,“你对那女的有意思?”
“没有,就是觉得她有点奇怪。”
“可不是嘛。”胖子压低声音,“我跟你说,这女的来我们网吧快一个月了,每次都是深夜来,专挑最角落的位置。前两周还有个男的来找她,她让老张说不在,躲在隔间里一动不敢动。”
“什么男的?”
“没看清,反正挺凶的样子,纹着花臂。”胖子挠挠头,“你说一个女生大半夜的往网吧跑,还这么小心翼翼,肯定有事儿。”
我心里的疑惑更重了。
周五晚上,我又去了网吧。
这次我特意带了一袋泡椒凤爪,算是给她的见面礼。推开隔间的门,她正在那儿,对着电脑一个字一个字地敲着。
“给你。”我把凤爪放在她桌上。
她抬起头,眼神里有惊讶:“为什么?”
“看你经常熬夜,吃点东西。”我在自己位置上坐下,“我叫林枫,江大新闻系大一的。”
她盯着我看了几秒,才说:“苏晚晴,大二。”
“那还是学姐。”我笑了笑,“学姐写小说写到几点?”
“四五点吧。”她打开凤爪袋子,拿出一个咬了一口,“谢谢。”
那天晚上,我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我跟她说宿舍里胖子他们打牌多吵,说高中时候自己喜欢过一个女生但没敢表白,说家里父亲在工厂上班每个月工资只有八百多,说上大学的钱还是借的亲戚的。
她听得很认真,偶尔会笑。
“你呢?”我问,“为什么这么拼命写稿?”
她的笑容淡下去:“家里情况不好,自己赚点生活费。”
“父母呢?”
“离婚了。”她低下头,“我妈一个人带我,挺不容易的。”
我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只好说:“那你挺厉害的,能自己养活自己。”
“也没什么。”她苦笑,“总要长大的。”
凌晨两点多,她的手机又响了。她看了一眼屏幕,整个人绷紧了。
“怎么了?”我问。
“没事。”她挂掉电话,但手指一直在发抖。
我想问,又觉得不合适。两个人才认识几天,人家凭什么把心事告诉我?
“林枫。”她突然开口,“如果有一天,你做错了事,想改正,但有人不让你改,一直威胁你,你会怎么办?”
我愣住了:“报警?”
“如果报警也没用呢?”
“那……”我想了想,“找家人朋友帮忙?”
她摇摇头:“算了,我随便说说。”
那晚她走的时候,我特意跟她一起出了网吧。街上空荡荡的,路灯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你往哪边走?”我问。
“学校北门。”
“我也是,一起吧。”
03
路上她一直在看手机,时不时回头看一眼。我感觉她很紧张,就主动走在她外侧,挡住了马路那边的视线。
“谢谢你。”到北门时,她小声说了一句。
“没事,反正顺路。”我摆摆手,“以后你要是晚上回去,可以叫我一起。”
她看着我,眼神里有些复杂:“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没为什么,就是觉得……”我挠挠头,“就是觉得你一个人挺不容易的。”
她笑了,是那种很苦涩的笑:“林枫,你是个好人。”
说完转身进了校门。
我站在原地,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难受。
接下来两天,苏晚晴没来网吧。
我有点担心,但又没她的联系方式,只能每晚去网吧等着。周日晚上,终于等到她。
“学姐!”我叫住她。
她看到我,脸上闪过一丝慌张,但很快恢复正常:“你在等我?”
“嗯,两天没看到你,有点担心。”
“我……”她犹豫了一下,“在宿舍写稿,没出来。”
但我注意到,她的嘴角有个小伤口,像是磕到了什么东西。
“你嘴角怎么了?”
“不小心摔的。”她快速移开视线,“走吧,进去。”
那晚她心不在焉,字打得很慢,总是盯着手机。我问她怎么了,她说没事,但眼圈却红了。
“学姐,你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我终于忍不住,“我能帮你吗?”
她抬起头,眼泪突然掉下来:“林枫,你说一个人做错了事,是不是就永远洗不清了?”
“要看什么事。”
“如果……”她咬着嘴唇,“如果只是不小心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这算错吗?”
我心里一紧:“你知道了什么?”
她摇摇头:“算了,我不该跟你说这些。连累你不好。”
“什么连累不连累的。”我往前凑了凑,“你说出来,我帮你想办法。”
她看着我,眼神里全是挣扎。最后,她深吸一口气:“林枫,你相信我吗?”
“我相信。”
“那我告诉你。”她压低声音,“我之前有个男朋友,叫李磊。我们谈了一年,今年三月份,我发现他在做违法的事。”
“什么事?”
“倒卖走私手机,还有假发票。”她的声音在发抖,“他和几个社会上的人合伙,从广东那边弄手机,然后在本地卖。我有一次无意中看到他和那些人在仓库里点货,几百台摩托罗拉、诺基亚,全是没有入关手续的。”
我倒吸一口凉气。2003年,走私手机是很严重的罪,抓到要判刑的。
“后来呢?”
“后来我跟他提分手,说不想和他继续了。”她擦了擦眼泪,“他答应了,但条件是我不能把这件事说出去。我答应了,以为就这样结束了。”
“但他没放过你?”
“对。”她点点头,“从七月开始,他就一直跟踪我。打电话、发短信,让我别乱说话。我换了手机号,他还是能找到我。上个月,他甚至跟踪到我家,见了我妈。”
“他威胁你妈?”
“他说如果我敢报警或者跟别人说,就让我和我妈都不好过。”苏晚晴的手紧紧握着,“林枫,我真的很害怕。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的脑子飞速转动:“你不能报警吗?这种事警察肯定会管的。”
“他弟弟认识本地的一些混混,有点势力。”她苦笑,“而且我没有证据,只是看到了那些货。如果报警,他反咬我一口怎么办?”
我沉默了。这事确实棘手。
“所以你就一直躲着?”
“嗯,我每天换不同的网吧,深夜出来写稿,白天尽量待在宿舍。”她看向我,“但上周开始,我发现学校门口总有人在看我。”
“那个找你的花臂男人?”
她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
“胖子跟我说的。”我说,“那是李磊派来的?”
“应该是。”她的声音更小了,“林枫,我跟你说这些,就是想告诉你,离我远一点。我不想连累你。”
04
我看着她,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冲动:“学姐,你信我的话,我们一起想办法。”
“什么办法?”
“总有办法的。”我握住她的手,“你不是一个人。”
她的眼泪掉下来,点了点头。
那晚我陪她到凌晨五点,送她回了宿舍楼下。分开的时候,她回头看了我一眼:“林枫,谢谢你。”
我摆摆手:“没事,以后有事就找我。”
回宿舍的路上,天已经蒙蒙亮了。我一边走一边想,怎么帮她摆脱李磊的纠缠。
周一白天,我翘了两节课,跑去找胖子。
“你认识混社会的人吗?”我开门见山。
胖子吓了一跳:“林枫你疯了?你要干嘛?”
“别问,你就说认不认识。”
“不认识啊,我一学生,认识那些人干嘛。”胖子挠挠头,“咋了,你惹事了?”
“不是我,是……”我犹豫了一下,“算了,没事。”
看来这条路走不通。我又想了想,要不要直接去派出所报警?但苏晚晴说了,她没证据,而且怕李磊报复。
想来想去,我决定先保护好她,其他的慢慢想办法。
周一晚上十点,我早早来到网吧。老张照常给我开了23号机。
“小伙子,今天来得挺早。”老张难得多说了一句话。
“嗯,今天作业少。”我随口应付。
在隔间里等到十一点,苏晚晴来了。她看到我,松了口气:“你在等我?”
“嗯,以后你来之前给我发个消息,我先过来。”
“我没你电话。”
“那现在给你。”我报了一串号码,她用手机记下来。
那晚我们聊了很多。她跟我说她小时候的事,说她妈妈一个人带她多不容易,说她想好好读书,毕业了找份工作,让妈妈过上好日子。
“你是个孝顺的孩子。”我说。
“也不是孝顺。”她笑了笑,“就是觉得欠她太多。”
凌晨一点,她去了趟厕所。我坐在位置上,突然看到她的手机屏幕亮了。
一条短信:
“今晚来23号机,我们谈谈。”
发件人没有备注名字,只有一串号码。
我的心脏猛地一缩。23号机——就是我们现在坐的这个隔间!
是谁发的?李磊?还是他的人?
我赶紧把手机放回原位,脑子里乱成一团。要不要告诉她?还是先假装不知道,看看对方想干什么?
苏晚晴回来了,看到我的表情:“怎么了?”
“没事。”我勉强笑了笑,“你手机响了一下。”
她拿起手机看了一眼,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怎么了?”我问。
她没说话,只是死死盯着那条短信。过了好久,她才抬起头:“林枫,你今晚是不是也觉得很奇怪?”
“什么奇怪?”
“这一周,你每次都'恰好'坐在我旁边。”她的眼神变了,“是巧合吗?还是你也是……”
她没说下去,但我明白她的意思。
“学姐你想多了,我就是……”
话没说完,整条街的灯光瞬间熄灭。
网吧陷入一片漆黑。
05
“妈的!”
“又停电!”
“老子正打团呢!”
网吧里瞬间炸开了锅,骂声此起彼伏。我听到椅子推拉的声音,有人摸索着往外走,磕碰到桌角,又是一阵骂。
我本能地想站起来,却感觉到苏晚晴抓住了我的手臂,力气大得吓人。
“别动。”她的声音在颤抖。
“学姐,你……”
“嘘!”
应急灯亮起来,发出微弱的绿光。我看到苏晚晴的脸惨白惨白的,嘴唇都在发抖。
“学姐,你别怕,就是停电而已。”我安慰她。
她摇摇头,指了指隔间的门:“你去试试。”
我走过去推门,门纹丝不动。我用力推了几下,还是打不开。
“被什么东西卡住了?”我疑惑地说。
“不是卡住。”苏晚晴的声音飘过来,“是有人故意堵的。”
我的后背一阵发凉:“什么意思?”
她站起来,走到我身边,声音压得很低:“林枫,你觉得这是巧合吗?”
